是夜,嘉年與朝霽在荒野的一條小溪邊暫作休息。

兩匹雪白駿馬在河邊遊蕩。

荒野的夜十分明亮,漫天星斗如同珍珠般遍佈黑色地夜幕。

皓月如銀盤,灑下如霧如紗般地銀色光亮,漂浮在長得高高的野草之間。

嘉年生起火堆,藉著火光,仔細打量買來地兩件物什。

第一件東西,是一個小香爐,中品法器,能夠用來破除山水迷障。

有了這東西,嘉年再遇到障鬼之流,就不必再浪費符籙破幻。

此物可以說是修士遊歷、探山訪幽地必備工具。

更讓嘉年喜愛地是第二件寶物。

他一眼相中的一塊夔龍紋樣的檀木鎮紙,甚至不惜向朝霽借錢,也要買下來。

鎮紙的用料是千年紫檀,手感沉重,散發著一股淡淡的香氣,夔龍紋一樣的天然紋理中摻雜著細長的金線,在火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兩側邊款各刻著四個字:祈雨止晴,伏魔降妖。

底款也有四個字:天威浩蕩。

是說那雷法?

嘉年拿給朝霽,讓她看看。

她作為一頭活了上萬載的真龍,能瞧出的門道,肯定比自己多。

朝霽看過之後,說道:“三千年的紫檀,十二個字分別出自《道法會元》、《清微丹訣》與《法海遺珠》,從上面的道意殘留來看,確實與雷法有關。可能是神宵、清微一脈抑或是龍虎山某位黃紫貴人的書房用物。等到雷雨天,公子可手持此物尋一個比較高的地方,接引天雷,若能因此悟得一絲雷法真意,那就再好不過。”

嘉年倒是懂得幾種雷符。

但威力遠不如他的火符與水符,誰讓他的本命神通是火法水法。

雷法歷來被山上人稱為萬法之祖,乃陰陽相激產生的天道正罡,可毀滅萬物,又可演化生機,造化無窮。

是嘉年除了劍修飛劍之外,第二羨慕的仙法神通。

他笑道:“八十顆雪靈錢沒白花,光憑上面的一絲道意,收穫就不低於上品法寶。至於悟出雷法真意,我就不做奢望了。天下好事不能都被我佔盡。”

朝霽把鎮紙還給嘉年,問道:“公子可要現在就將它煉化為本命物?”

買的時候,嘉年問過她這個問題。

朝霽回答他,鎮紙與嘉年的其他本命物相比,雖然相形見絀,只能當作一時之選,但日後再找到更合適的,可以更替。

山上不少修士在登高途中,都沒少更換本命物。

不是所有人在一開始,就把本命物都備齊了的。

嘉年搖頭道:“不急,可以等我們到了神華樓再說。”

他繼續把玩夔龍鎮紙,上面的金色紋理讓他百看不厭。

算上這件,嘉年已有四樣本命物。

凌霄道長贈送的由三十六根雲母水玉拼成的玉箋畫,水府中已有玉母河的雛形,加上鷹陽郡外山水秘境中獲得的一湖水運,河水寬度如今已超過五十丈,長度也有八十里,隨著嘉年的境界提升,水法精進,就算有朝一日化為一條江河大瀆也不是什麼問題。

還有來自蓬萊山的九組編鐘放在金閣中,每組十二枚,每一組上都有一篇道門真人親手抄錄的道藏經典。

凌霄道長送給嘉年之前,親手在一組上以道法留下四個字:大音希聲。

雲煙萬鴉鏡作為仙兵,無法煉化為本命物,但其中道意道法卻能收容到竅穴裡。

神明指點他將萬鴉鏡內的火鴉道意以火法煉化,收入五行中的火院。

如今他的火院竅穴中已有三百隻火鴉,隨著道行增高,數量可以再增。

等到數量達到一萬,嘉年就該是飛昇境了。

本命物中,當屬火屬最為強勢。

因此,火院的位置距離其他兩個本命物竅穴最遠。

那一隻只火鴉桀驁不馴,對水府河裡道意顯化的小魚小蝦虎視眈眈。

嘉年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它們就被火鴉撈去打牙祭。

如今木屬的木宅也有了著落,嘉年心情大好。

現在就差土屬的本命物了,也不知道路上能不能遇到。

嘉年收起鎮紙,盤膝打坐。

有朝霽護法,這一晚過的十分平靜。

翌日,二人再次出發,一路披星戴月,片刻不停。

距離章平國還有不到八百里了,照現在的速度,最多七日,他們就能抵達暖雲渡口。

路上偶有風波,但對現在的二人來說,算不得什麼麻煩。

一名元嬰境,只要不是特意去挑釁宗字頭的仙門大家,一洲之內足以橫行。

更何況嘉年還特意避開了那些宗門。

前不久,二人遇到流寇打劫,那人高馬大的漢子剛喊了句此山是我開,朝霽就隨便露了一手,把他們嚇得作鳥獸散。

後來又經過一處桃林,被一群修道成形的桃精杏怪邀請鬥詩,鬥不過就要留下做客個幾百年,也被霽青打發走。

兩次都未傷人性命。

昨日行過一座山嶺,嶺中有一個白骨修煉成精的絳府境妖怪,肆意屠戮方圓三百里內的生靈,以作血食。

霽青沒有出手,是一身殺氣的嘉年以火法將其烹煉打殺,帳下數千小妖,死傷殆盡。

那白骨精境界不高,卻十分難纏。

揮手間白骨大軍源源不斷,嘉年幾次燒燬它的真身,它竟然都能在短時間內治癒復原。

直到最後,嘉年使用了太陽金焰,才將它徹底焚燬。

嘉年想探尋究竟,便去找白骨精的洞府。

它那座五光十色,像是溶洞一樣的洞府中,擺放著一口銅棺。

上面還掛著一塊匾額,寫著“安樂宮”三個字。

銅棺下方丈之內,土壤呈棕紅色,靈氣氤氳,煞是好看。

嘉年蹲下身,捻了把土,放在鼻子前聞了聞,有一股清新的花草氣。

朝霽說道:“再給此地三千年的功夫,就有機會蛻變成萬年息壤,可活萬物,使白骨生肉。”

一隻小小的白骨精,竟有如此造化,令朝霽都忍不住感慨。

嘉年問道:“能帶走麼?”

朝霽遺憾搖頭:“除非是真正的萬年息壤,不然守不住靈氣,一挪就死。”

她其實也很想把這些土都挖走,可問題是目前的她,根本無法阻止息壤的靈氣流失。

嘉年嘆氣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就留在這裡吧。”

他把那口銅棺搬走,又以層層法陣封鎖土地,保證靈氣不再流散的同時又不會妨礙息壤吸收靈氣。

為了避免再生出白骨精這樣的妖魔,他讓朝霽以搬山之法將此地鎮壓。

銅棺連靈器都算不上,賣不了神仙錢。

嘉年猜測它是白骨精的心愛之物,因此一直沒捨得把它換掉。

棺材內被褥枕頭一應俱全,乾淨樸素。

嘉年在附近找了個地方把它埋下。

二人繼續趕路。

此次降妖除魔,毫無收穫。

今天恰逢一場雷雨,嘉年跳上一塊大石頭,手持鎮紙,嘗試接引天雷。

兩個時辰過去,一道雷霆都沒引到。

最後連他都打算放棄的時候,終於落下一截水蛇形的雷電,劈了他個灰頭土臉,腦袋冒煙。

鎮紙沒能留下半點天雷真意,嘉年的經絡反倒被電流刺激的一陣發麻。

他們接著又步入一座一望無際,野草橫生的平原。

兩人花費了一個多時辰都沒走到頭。

嘉年點起香爐,青煙如溪水橫在半空,四周景物如一幅在短短數個呼吸間經歷了數百年光陰的壁畫般斑駁了顏色,緩緩消失。

一座山水迷障竟然能讓二人毫無察覺的走了一個時辰。

就連朝霽也沒發現異常,著實怪異。

嘉年尋思,難不成附近又有高境界的障鬼?

朝霽御風上天,四處張望了一陣後,落下說道:“是此地山水之氣凝聚而成的自然風光,與人無害,尋常金丹都能破開,只是過不了多久,雲霧集結就會再次恢復原樣。”

嘉年點點頭,略有失望,還以為又有機會賺錢了。

這天夜裡,嘉年一面伸手烤火,一面對朝霽說:“這一路上多謝你了。”

朝霽低眉順眼的回答道:“這是奴婢的本份。”

嘉年笑了笑,抬眼望向烏雲籠蓋的夜空,心中有點無聊。

“咱倆來小賭幾局如何?第一局賭一顆谷實錢,第二局一顆雨精錢,第三局一顆雪靈錢。你我都不許用法術影響勝負。”

朝霽不知道他又在搞什麼名堂,不過只是幾顆神仙錢的賭局,輸贏對她來說都無所謂,就當打發時間了。

所以她痛快的答應下來。

“怎麼賭?”

嘉年手掌一翻,掌心中躺著一枚山下銅錢。

“猜正反。”

結果嘉年三局一勝,輸了一顆谷實錢、一顆雨精錢,贏了一顆雪靈錢。

朝霽掏錢的時候,嘉年問道:“你不是故意讓我贏的吧。”

朝霽翻了個白眼:“我又沒吃飽了撐的。”

她把錢交給嘉年的時候,感覺他有些心煩意亂。

嘉年收了錢,合衣躺下睡覺。

這天他沒有打坐練功。

天亮再次出發,嘉年更改了路線。

他們所走的這條路,本來是按照清秋的遊歷規劃走的。

現在,嘉年決定走另一個方向。

半日之後,二人勒馬止步。

因為眼前出現了一座白骨做牆的巨關雄城。

城中杳無人跡,死氣沉沉,凶煞四溢。

這番景象,與《無餘集》中的記載一模一樣。

陰觀城!

他們只差十丈,就會步入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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