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華樓最頂層是一座單獨開闢出來的洞天秘境。

從外面看,雖然樓有塔頂,但在裡面卻可以直接望到天穹,地域無限寬廣,白雲叢生。

人踩在上面,就如同行於雲中一樣。

清和登樓之後,便不再御風騰雲。

他一步步走向天地中央。

那裡有一個蒲團,蒲團上坐著一位頭戴銀色蓮花冠的老道人——玄谷。

清和來到師尊前稽首行禮,並轉達了嘉年地話。

老道人淡淡一笑,又讓桃良給說中了。

“別看我家小年年紀小,性子溫和,骨頭可硬哩,說不來就不來,誰去招呼都沒用。如果不是我好說歹說,連哄帶騙,他都不會靠近你們神華樓。”

想著想著,桃良那一臉認真嚴肅地模樣再次浮現於眼前。

骨頭硬我是知道了,可你自個說什麼連哄帶騙,是不是忽悠人了!

從你來找我到分別,你見過他一面麼?一紙書信就給人打發來,還什麼都沒說清楚。

說的好像我欠了你多大人情似地。

天下人都知曉朱霞樓主桃良仙子冷若冰霜,高不可攀,貴不可言。

但他們這些“老人”可知道,那女人年輕地時候有多渾不吝。

你能指望一個到哪兒都酒不離手地酒蒙子,說話有多靠譜?!

玄谷天君擺了下手裡的拂塵,像是要驅趕走桃良給他的愁緒。

他說道:“去把雷池裡的那把劍取來,交給那個後生,讓他送去地外天,交給大掌教。”

清和道長一驚:“師父,那不是要交給小師妹去送的嗎?”

玄谷天君道:“元霽去送,變數太多,危險太大。一旦陷入某些因果糾纏,最後只會魚死網破,大道斷絕。”

清和道:“那也無需一個尚未結金丹的小輩去,徒兒自己走一遭便是。”

清和道長昂首挺胸。

我神華樓修士修道行道,路遇千劫萬險,自有功夫道法應對,幾時需他人代勞。

玄谷輕嘆一聲,搖頭道:“與境界高低沒關係,若真如此簡單,我親自走一趟豈不是更穩妥。那把劍殺氣劍氣都太盛,你小師妹又命犯孤煞,元神中殺性太大。雖然有我幫忙壓著她的命理,可她一旦與那把劍相處久了,殺心難免會被牽引出來,兩兩相加,說不定還沒到北天門,就要舉世皆敵,人人喊打。”

清河道:“我暗中為小師妹護道,也不成?”

玄谷搖頭,眼神冷了下來。

“有些人正等著你這麼做。”

清和眯起眼問道:“是害了羅師叔的那夥人?”

清和的羅師叔,就是當年那個被化外天魔佔據軀殼的飛昇境大修士,羅桐,曾被譽為天下火法第一人。

玄谷點了點頭。

清和咬牙切齒道:“這幫狗東西,還是沒殺乾淨!”

氣的這位出家人犯嗔戒了。

可想清和對那些人是何等痛恨。

他對師父說道:“既然讓那個後生去送,我跟著他總行了吧。”

玄穀道:“他那兒用不著我們。”

清和納悶道:“這又是為何?難不成真讓他替小師妹歷劫?別說徒兒不同意,就小師妹那個脾氣,她也不會同意。”

官元霽遊歷四方的時候,跟她接觸過的人都會不由得感慨一句,真不愧是與那個清和道長同出一脈的修士。

那脾氣談吐,嘖嘖,硬是要得!

玄穀道:“嘉年送劍,是你柑香師伯的決定。他要用嘉年作餌,釣出某些水底的王八。”

在桃良來找玄穀道長之前,柑香更早聯絡上了他。

以幫助桃良為代價,換嘉年代替他的得意弟子去地外天走這一趟。.

玄穀道長本來也是不同意的。

就憑他們神華樓與朱霞樓的交情,幫友人一個忙算得了什麼。

可柑香隨後撂下的話,讓玄穀道長猶豫了。

……

……

“官元霽敢去送劍,就一定會死,而且你們也找不出來是誰下的手。對方謀劃深遠,只要你們敢調查,就會有一個接一個的坑等著你們去踩。最後嘛,你被宗嶽拎去丹霞洞閉門思過,都算是輕的,最嚴重的情況下,神華樓甚至都不得不遷出俱盧洲。”

玄穀道長問他為什麼不能找出那些挖坑的人,這樣的話,不就一切都解決了?

結果柑香回了他一句:“我費那個勁幹啥,贍部洲我還有一堆事沒處理,哪有空去你們那裡浪費時間。”

“對付那群躲在暗地裡不敢見人的渣滓,最好的辦法就是他們算計他們的,我算計我的,看到最後誰的勝手更多。”

……

……

玄谷不禁感慨。

嘉年的大道性命在柑香看來,恐怕也不過是一局落子,就看值不值得拿去換掉對方更多的勝負手。

十方鬼域最後,嘉年與真龍的那場對話他也看了。

那後生與柑香的思維如出一轍。

這一路走來,恐怕他們已經進行過多次換子。

清和聽完師尊的話,沉默下來。

他曾領教過柑香的護道方式,真的是……一言難盡。

置之死地而後生,是柑香師伯堅定不移的護道信條。

這裡的死地,不僅指身死,還要心死,然後死而復生。

雖說經歷過這些之後,對未來大道大有裨益,可大多數人根本熬不到死而復生的階段,就已經大道斷絕。

清和道長年輕之時,因修道之法過於勢大力沉,順風順水,結果導致後繼無力,被困在元嬰瓶頸五百年之久。

經過柑香指點,才得以破而後立。

可那個過程,他是再也不想經歷一遍了。

一個信奉拳頭大就是硬道理的人碰到一個拳頭更大的人該怎麼辦?一個修道天才遇到一個晚輩天才,偏偏這個人還跟你有仇該怎麼辦?善力者遇到善智者又會怎麼樣?

柑香將這三者糅合到一起,從清和體內取出一道陽神,塑造出了一個假人,又隨便編撰了兩人記憶,接著就是一場長達百年的追趕與追殺、設計與捕獵。

清和差點被另一個自己給折磨瘋。

那時他就發現,柑香做的,與其說是一場護道,更像是一場實驗。他只是想看一看接下來雙方會怎麼做,能不能給他點驚喜。

打那以後,清和對柑香除了敬重之外,更多了畏懼。

清和問道:“嘉年知不知道自己被當作魚餌的事?”

玄谷淡笑道:“不然你以為他心境中那頭化外天魔是怎麼來的?”

清和心有餘悸的苦笑道:“柑香師伯依舊是這麼不走尋常路啊。”

他又皺起眉擔憂道:“可嘉年才幾歲,還是個少年,心境中已經有一頭化外天魔,怎能再讓他擔下這麼大的因果。小師妹去送劍尚且九死一生,更別說他了。”

玄谷笑道:“你太小瞧嘉年了。別看他如今不過十六,卻經歷過多次生死,在水徑國還真的死掉過一次。即便如此,那頭化外天魔都無法破開他心境中的藩籬,足以說明其心性之堅韌舉世罕見。他手裡的雲煙萬鴉鏡,是火法仙兵,乃是天地至陽至正之物,能夠壓制那把劍的兇性。心性與壓制手段,二者兼備,本心才不會被那把劍牽著走。境界不高不是問題,境界高了才會有問題。他尚未結丹,即便出現意外,我們也能夠解決。”

清和嘆息著說:“如此說來,嘉年小友的確是送劍的最佳人選。”

玄谷亦是感慨道:“是啊,簡直太合適了。”

合適到像是特意準備的一樣。

柑香師兄是早就算好了,讓嘉年去走這一遭麼……

清和問道:“嘉年小友那邊怎麼說?看他的樣子,似乎還不知情。”

玄穀道:“如實相告,其中危險務必讓他仔細斟酌,就算拒絕也無妨。”

說到這裡,他心中嘆息。

以柑香師兄的個性,說出的話,怎麼可能會讓對方有機會拒絕。

清和作揖道:“謹尊師命。”

他提起一事,道:“師父,我觀嘉年小友還有傷在身,氣府內陰氣瀰漫,似乎是鬼修所為?”

“哦?”玄谷掐指推算,很快便推演出真相。

“十方鬼域,純陰夫人?”

那頭蹈虛鬼物竟能瞞天過海,送出一具身外化身截殺嘉年。

哼,真小心眼!

嘉年的氣運好像也被誰動過手腳的樣子,是陰陽家的某個陰損王八蛋?居然能瞞過自己的眼睛。

是哪條趴窩老狗出門吃屎了。

玄穀道長正想著要不要親自走一趟十方鬼域,捏斷某些苗頭,忽然又放下手。

他說道:“去送兩爐龍象丹與一爐青陽丹給他,人家好不容易來一趟,不能讓他白來。罷了,我估計他肯定不願白要,還得花錢買。那就賣給他,價錢你自己掂量著辦。”

“是,師父。師父,要不要徒兒走一趟十方鬼域?”

對十方鬼域那個自號純陰的鬼娘們,他已看不順眼多年。

只因是在牢山境內,他對牢山風骨又一向敬重,才忍著沒有出手。

某位清和極為欽佩,不在玉皇京譜牒內的道門前輩,道號純陽。

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鬼物,也敢叫純陰?

誰給你的膽子!

玄谷笑道:“等一段時日再去也不遲,到了牢山,你可以再等一等,跟某位南贍部洲來的道友一同進去。”

陰羅天子殿被帶往南贍部洲,不出意外的話,會落在某位讀書人手裡。

等他到了十方鬼域,定會跟純陰夫人來一場光明正大的較量。

到那個時候,純陰夫人大概就會明白,什麼叫早有仙人立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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