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身影走出樹林,他們長手長腳,統一一身綠衣勁裝,臉上帶著紅色面具,只露出三雙豎形瞳孔,冷冷的看著坐在地上的女人。

明明是正午,天日高懸。可是在三人身上感受不到一絲暖意,冰冷的殺氣,令天地都感到一絲陰寒。

太陽被濃雲遮擋,風起影寒。

女子起身,拍拍膝蓋上的灰塵,笑道:“綠衣衛幾時如此沒有氣魄,殺個人居然還要藉助別人之手。”

一名腰間掛著一塊黑色木牌,上面寫了個甲字的綠衣衛說道:“對手是雁大小姐,容不得我們不小心。”

他身後,分別是乙跟丙。

雁橫波伸指捋了下烏黑鬢髮,柔柔笑道:“我境界大跌,一身術法神通丟了個七七八八,你們還如此忌憚?不惜使用一些下作手段,打發那群人來追殺我,還不夠小心?”

甲說道:“見識過大小姐的手段後,我們發現還是忌憚的太少了。”

雁橫波瞥了眼旁邊楊天正的屍體,問道:“你們抓了他什麼把柄,讓他如此奮不顧身?”

甲道:“楊天正一生殺人無數,有過的女人無數,卻只有一個孩子。”

雁橫波問:“那孩子在你們手裡?”

甲搖頭:“不在。但綠衣衛知道他在哪裡。”

雁橫波問:“孩子在哪兒?”

甲說:“死了。”

“你們殺的?”

甲說:“病死,只是我們沒救。”

“一個罪該萬死的江湖人的孩子,不值得浪費玄崇司的丹藥。”

他的話清晰傳到山坡。

兩名馬快心底泛起一絲寒意。

可能在這些山上神仙眼中,不管楊天正是不是作惡多端,他們都不會正眼看他,更不會在乎一介凡人的生死。

女馬快小聲道:“那女子姓雁,難不成是玄崇司門裡的嫡系,跟雁老府主有關係的人?”

男馬快搖頭道:“不清楚,也不想知道。”

嘉年淡淡道:“你們小點聲,別以為他們聽不見。”

兩名馬快噤若寒蟬。

嘉年繼續靜靜看戲。

他當然是騙二人的,他早就用法術隱去了三人的行跡。

三名綠衣衛,一個絳府,兩個觀海。

如果這只是玄崇司最下層的追殺隊伍,那這個宗門的實力,已經不輸一些山上一流宗門。

就是不知道宗門裡有沒有返虛三境的修士坐鎮。

雁橫波左右看了看,問道:“綠衣十二衛,就來了你們三個?其他人呢。”

三人沉默,身上殺氣愈發犀利。

甲說道:“懇請大小姐交出邀月杯,與我們回去覆命。”

雁橫波笑道:“邀月杯是我的保命符,現在這種情況,我怎麼可能把它交出去。”

乙說道:“老太爺與寧老真人月上飲酒已過去千年,就算你拿著這套杯子到了神華樓,也未必能見到老神仙的面。”

雁橫波笑說:“能不能,得等我到了才知道。”

神華樓,寧老真人……

嘉年聽桃良提起過,老真人寧可道,是玉皇京少有的能被稱為好人的修士。

為人素有古風俠氣,只是從一千年前開始,老真人就對外宣稱閉關,時至今日都未曾露面。

有人猜測老真人已經兵解歸天。

但嘉年卻知道,老真人是去了天外斬殺化外天魔,一去就是一千年。

對於那位素未謀面的老真人,嘉年真心敬仰。

如果雁橫波真與老真人有舊,他就不能繼續看戲。

丙冷聲道:“還請大小姐不要執迷不悟。”

雁橫波慘然一笑:“如果我再不搏一下,恐怕連命都沒了。”

甲猶豫了下說:“司道大人不會傷及您的性命,您與他畢竟是一家人。”

雁橫波抬起臉,嗓音中帶著一股被背叛的絕望憤恨。

“當初他要司道之位,我給了他;後來他又派人攪擾我閉關,害我沒能破境不說,還一路跌境。現在又讓你們這群專門襲殺山上修士的殺手追殺我。你說他不會傷及我的性命,我如何信他!”

甲無言以對,唯有沉默。

雁橫波眯眼道:“還是說,追殺我並不是他的命令,你們是受旁人指使?”

乙與丙冷聲道:“住口!”

甲道:“慎言!”

雁橫波冷笑道:“怎麼,敢做不敢認麼!”

乙道:“看在你是老太爺的女兒份上,我們已經回答過你許多問題,你不要得寸進尺!”

丙說道:“區區一介逃犯,偷走宗門珍貴法寶,還敢言語犯上,罪加一等!”

雁橫波笑道:“反正我已經是死罪,你們就算加上十等又能如何。”

乙與丙冷冷的看向甲,等待他下令。

甲吐出一口氣,抱拳道:“大小姐,得罪了。”

他雙手忽然不見了,天上猛然亮起繁星,寒光閃爍。

雁橫波飛速倒退。

她知道,那是甲的絕學。

甲擅長煉物,那一顆顆星辰,都是他煉化的法器,整合以後便是一件法寶。

群星落下,發出裂空般的死亡之音落在地面,平原上霎時間塵土飛揚。

那是一顆顆牙齒大小的鐵球,上面長滿了尖刺,外形像是一顆海膽。

被甲以獨門手法擲出,又以道法加持,每一顆的威力都不亞於方才楊天正的傾力一掌。

雁橫波身法靈動,在暗器大雨中來回躲閃穿梭,猶如一條靈竅迅捷的白蛇。

丙與乙左右包抄向她。

乙從腰間抽出一把軟劍,劍身一抖猛然伸長,劍尖眨眼逼近楊橫波眼前。

雁橫波向後倒下,單手一翻,盪開軟劍。

乙面具下的臉露出一絲冷笑,心念一動,煉化的法劍如靈蛇般一轉頭,從下方刺向雁橫波。

劍氣劈開大地數丈。

丙手掐道訣,雙肩與頭頂各出現一尊透明小人盤坐。

三個小人張口一吐,噴出三道火焰掠去,將雁橫波團團包圍。

三人一出手,就是絕殺。

金丹以下的大多數修士,都無法抵擋這第一輪攻擊。

山坡上兩名馬快看的心驚肉跳,一轉頭卻發現嘉年已不在身旁。

二人四處尋找,女馬快生氣道:“那傢伙去哪兒了!”

樹林中,有六名綠衣衛隨機待命。

倘若雁橫波撐過了第一輪攻擊,他們就會出手,進行更加致命的第二輪。

只是還未等他們看到結果,就有綠衣衛發現,自己人的氣息一個接一個的消失不見。

等她意識到還有敵人的時候,一道劍光轉眼已至跟前。

她側過身,堪堪躲過這一劍。

她怒聲道:“賊子爾敢襲擊玄崇司,誰給你的膽子!”

她左顧右盼,想要尋找到來人。

只看見那把飛劍在林中轉了一圈,又飛了回來,像是一道閃電。

她寒毛倒豎,祭出法寶。

飛劍刺在上面,劍尖迸出一道火花。

她鐘形的法寶上出現一道裂痕,並且越來越大。

劍尖就像是刺破黑夜的一點明星,伸了進來。

她想要倒退,卻發現腳下土地如有生命般,緊緊抓住自己的腳腕。

一張黃紙符籙貼在上面,符文光華流轉。

伴隨著一道脆響。

她的法寶徹底報廢,劍光刺入她的眉心。

綠衣衛緩緩倒下。

嘉年出現在她身旁,法劍蓮花在他身邊轉了一圈,飛上他的頭頂,嗆啷入鞘。

嘉年滿意一笑。

自己這一手馭劍之術,雖比不得姜芝她們的御劍之法,但對付同境或以下的修士,配合符籙,威力還算不錯。

綠衣衛躺在他腳下,呼吸均勻。

嘉年看到腳下的法寶碎片,歉意道:“抱歉啊,有機會我會還給你。”

他看到綠衣衛腰牌上的丁。

難怪這麼多人裡,只有她的是法寶。

他轉頭望向樹林外,那裡的人應該已察覺到林子裡的動靜。

甲感受到樹林中同伴的氣息一個接一個的消失,心情沉重。

大小姐還有幫手?!

火焰中,那道人影似乎疑無路可逃。

可是下一刻,乙就被法寶拽著飛向火焰。

甲大喊道:“乙,快撒手。”

已經晚了。

火焰中飛出一道寒光,削去了乙的頭顱。

接著一道身影跳出火焰包圍,雁橫波目光冷冽,全無一點疲弱之相。

她的目光落向丙。

腳腕微擰,身形便如一道箭矢射向丙。

甲雙手結法訣,被他丟出的暗器迅速回到他手裡,凝聚成一把銅鐧。

甲腳步後撤,肩膀微旋,把銅鐧擲了出去,猶如一道閃電橫跨半空。

雁橫波解下大氅,往旁邊一丟。

大氅猛然放大,像一面牆一樣立在雁橫波與甲之間。

銅鐧落在上面,向下凹陷,卻始終無法突破那道防禦。

雁橫波雙手握著一把精緻匕首,匕首的刀鋒在空中留下一道冰冷的白線,劃過丙的頭顱。

甲召回銅鐧,大氅重新披在雁橫波身上。

她的腳下,多了具無頭的屍體。

雁橫波抬眼問道:“你還想再打麼?”

就算隔著面具,雁橫波似乎都能看到甲苦澀的面容。

“你一直都是裝成受傷。”

雁橫波笑道:“你們一群人費盡心機,追殺我一個弱女子,還不許我使點手段?”

一個輕易就殺掉玄崇司兩名綠衣衛的人自稱弱女子,真是個冷笑話。

甲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因為雁橫波的鋒刃已經指向了他。

她笑道:“你其他的屬下,好像都睡著了。”

甲說:“我沒想到你居然還有幫手。”

雁橫波微笑著不答話。

甲道:“這次是我失敗了。”

雁橫波輕笑一聲:“聽意思,你是要走?我讓你走了麼。”

甲笑道:“大小姐別忘了,您欺瞞別人的騙術,可是我教的。您能騙得過別人,卻騙不了我。”

雁橫波的臉冷了下來。

甲抱拳說道:“大小姐,一路保重。”

他轉身走入林中,剛好撞到走出來的嘉年。

二人擦肩而過,就好像都沒看到對方。

雁橫波問道:“為何放他離去。”

嘉年道:“殺他又沒好處。”

雁橫波點頭:“說的也是。”

她收起匕首,屈身道:“多謝道友出手相助。”

“……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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