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兩道身影像是兩顆光輝奪目的明星,每次撞擊都引來一陣地動山搖。

嘉年被信都素素放下後,拼命狂奔,遠離戰場。

跑著跑著,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鳳溪城門外。

原來是莘璧為了捉拿他們,縮短了心象天地的廣度與深度。讓他們在這片螺獅殼道場裡,無處可藏。

嘉年也沒想藏,他只需要找個地方恢復一部分體力靈氣,好使用另一張上品大符。

以信都素素如今的實力,雖然用劍,卻不是劍修,對上高她一個境界的莘璧,落敗是早晚的事。

所以在此之前,嘉年無論如何都要給信都素素創造出一個能夠讓她使出仙指破界符的機會。

臨近城下,嘉年沒有進城,而是調頭去了城外不遠的一片樹林。

他祭出虛流瓶,施展本命神通,不計後果的瘋狂吞噬天地靈氣。

靈氣如煙如霧透過竅穴經絡湧入體內。

他體內山河經過一次上品大符的消耗,已接近乾涸,現在又突然湧來這麼一波未經煉化的靈氣。

就像是用岩石泥土往滿是裂縫的冰面上砸一樣,稍不注意,他的山河氣海就會破碎!

像嘉年這般鯨吞牛飲,事後不死,也得跌境,從此斷絕修道之路。

嘉年明知道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卻依舊沒有停下。

這片天地都是莘璧的,在他徹底失去耐心之前,嘉年要儘可能的吸收更多靈氣,用來催動上品大符。

跌境療傷等到之後再說。

砰——

又是一次交手,信都素素旋轉著飛身倒退,腳步輕點,在虛空中如踩地面,待到卸掉那股力道後,她腳腕微擰,再一次如閃電般衝了上去。

天上雲海被二人交手產生的道法餘波殃及,處處如撕綿扯絮一般。

天氣更是忽晴忽雨,使得鳳溪城中所有人無不膽戰心驚,不能自安。

只有有德樓掌櫃莫嬌,若有所思。

以前都是天劫落下,輪迴重新開始。

可如今天雷是下來了,可他們還好好的。

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那天在城隍廟亮起的那道直衝雲霄的金光。

現在城外又多風雨,突如其來的變故太多。

難道今日有人能打破那人劃下的天條?

她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可又忍不住期盼起來。

門外走來一人,大袖如鶴翼,溫文爾雅,笑容溫醇。

他進門後,找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招呼小二上酒。

小二見他氣質不凡,連忙問他要喝什麼酒。

男人笑而不語。

莫嬌打發走小二,親自給他送去一壺玉山渡。

這酒也是有德樓自家釀的,味道比桃花酒要好喝太多。

只是自從一人來過,喝過一回之後,她就再也沒賣過。

今天,是他四百年來,第二次走入這家客棧。

莘璧喝了口酒,讚歎說:“香味清冽而入口如刀,好酒啊。”

他忍不住又多喝了兩杯。

莫嬌在他旁邊的一條凳子坐下,望了眼窗外,問道:“城外鬧哄哄的人是你?”

莘璧點頭:“其中一個是我,另一個是我久別重逢的夫人。”

莫嬌驚訝。

莘璧笑說:“夫妻久別未見,心生齟齬是常有的事,莫掌櫃是過來人,何必大驚小怪。”

莫嬌輕聲問:“就是她麼?”

“是。”

莫嬌沉默。

四百年前,一個男人來到這間客棧,也是坐在這張桌子,也是喝著玉山渡,跟她說了個故事。

故事裡有一位山上仙子,遊戲人間時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救了一城的人,卻遭歹人陷害,身負重傷。

然而被她救下的人,不僅沒有感謝她,還要逼死她。

城外仍有歹人環伺,仙子為了不連累到城中人,選擇獨自出城,戰死於城外。

等到仙子那個沒用的山上道侶趕來,她早已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她的道侶真沒用,連自己婆娘都護不住,還修個什麼道!

算計她的歹人該殺!一群心術不正,喪盡天良的衣冠禽獸!

那一城的人,更該死!都是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白眼狼!”

罵著罵著,他一個大男人居然哭了起來,失魂落魄的說,她肯定不願意聽自己說這些渾話。

當時還不知情的莫嬌問那個她是誰。

男人說是他的妻子。

一聽對方是個有老婆的,莫嬌立即失去了興趣。

本來只是見男人長相斯文,上來調戲一番,既然對方是有婦之夫,那就不好去打擾人家家庭。

那男人好像是醉糊塗了,拉著她袖子,不讓她走,問她那些人該不該死。

她不想跟一個醉漢糾纏,敷衍了幾句說該死該死。

男人又苦著臉說,他老婆不讓他去找凡人報仇。

莫嬌就說,不能殺他們,就讓他們生不如死好了。

男人眼睛一亮,唸叨了兩句生不如死,說這是個好主意。

於是便有了鳳溪城四百年輪迴。

四百年裡,莫嬌都只能清醒的看著,自己的家鄉一次次的重複著那段日子。

她不止一次後悔,希望能回到那一天,認真的勸說那個男人,不要這麼做。

可打那之後,男人就再也沒來過。

直到今天。

莫嬌希冀問道:“你已經找到了你的妻子,是不是能放過我們了?”

“不行。”

莘璧的回答迅速而果斷。

一把鋒利的匕首被一隻纖細的手掌握住,朝莘璧喉嚨刺去,卻在距離他不到三寸的地方停住。

莫嬌用力到漲紅了臉,可不論她使多大力氣去推,匕首都不能再前進半點。

莘璧一擺手,莫嬌的身體倒飛出去,撞到櫃檯,彈落在地。

“*你老母親的!你敢打我家掌櫃的!”

小二抄起板凳就要去跟莘璧拼命,結果這次莘璧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就炸碎成一地肉末。

鮮血塗了莫嬌半張臉。

莫嬌十指扣入面頰,面龐因痛苦而猙獰。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們!四百年了!四百年了!!我們知道錯了!”

莫嬌伏地慟哭,身上散發出一個受盡折磨的衰老靈魂才有的疲憊絕望。

鳳溪城的輪迴重啟前後,她都會聽到暫時恢復全部記憶的城中人的絕望哭喊,以及對她惡毒的咒罵。

有多少次在睡夢中驚醒,生怕會有恢復記憶的人半夜潛進來將她擄走,對她進行折磨報復。

街上隨便某個人的停步轉身,都會嚇得她半天不敢動彈。

每日生活在這種膽戰心驚中,她早已被折磨瘋了。

莘璧端著酒壺走到她跟前,將剩下的酒水倒在她頭上,衝去她滿臉血汙。

“本來我以為你會是她。在我被化外天魔借心魔佔據軀體的時候,另一個念頭借我的道法而生,並從我的體內分了出去,雖然我立刻將她網進這片天地,可這麼多年來依舊沒能找到她。”

他拎著酒壺,淡淡的笑了起來。

“現在想來,不是我找不到,而是次次故意略過了她。她是我的心魔,又是我的道侶素素。

以她的性情,在我做出這些混賬事之後,又怎會願意見我。

她不願意見我,我這個沒能護住她,又讓她失望了的丈夫,哪裡還有臉去見她?既然沒臉見她,自然也就找不到她了。”

莫嬌抬起臉,怔怔瞅著莘璧。

莘璧在她頭頂輕點,施法治好她的臉。

“告訴你這些,是因為由於我的誤會,導致你經歷了這麼多,所以有必要跟你解釋一下。”

“你說了這些,我是不是就可以死了?”

莫嬌眼中沒有一點對死亡的恐懼,只有對解脫的渴望和期待。

莘璧笑說:“什麼死?從我第一天走入你們那座城,你們就已經是死人。與你見過兩次,不過是我自問自答。折磨鳳溪城四百年,是為了懲罰我自己。先是對你們失望,又對自己失望,最後又讓她失望。”

莘璧轉身走出客棧。

在他邁出客棧門時,門內一切恢復如舊。

小二站在門外臺階下,仰望城外神仙打架,莫嬌靠在門邊若有所思,忽然看到人群中的一道身影,覺得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是誰。

莘璧走到城門前,城門守衛也未向上級彙報,便開啟城門,送他出去。

四百年前,莘璧殺掉鳳溪城最後一個活人之後,被化外天魔借心魔而生。

天魔莘璧用道化之法,將整座城“吃”掉,融入心象天地。

鳳溪城的每一個人、每一棵草木、每一片磚瓦都是他的一部分,是他以道法顯化的心象。

他以鳳溪城的四百年輪迴,以城中人每一次的毀滅、絕望、咒罵來不斷折磨自己。

不過從今以後,他就不需要這些了。

他抬眼望向信都素素,他的心魔,他的道侶。

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完全就是素素本人。

即便我是假的,天地是假的,我也要讓你成為真的!

化外天魔最大的手段,就是以假亂真,弄假成真。

如果我能道化勾陳洲,就能重改歷史,使你從未逝去。

為此,我要先吃掉那頭飛昇境的化外天魔!

他的目光落向樹林中的嘉年,嘉年心境中的化外天魔正好也看向他。

二人的目光碰到一起,瞬間就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化外天魔哈哈大笑:“當然可以!如果你能成為那個‘一’,莫說是道化一洲之地,就算是光陰長河、因果、命理,都能顛覆!”

他陰森笑道:“前提是你能吃的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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