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應瀾這幾日過的非常愜意,萬物鋪每日都會將當天貨款送過來,他也算體驗到數錢數到手抽筋是什麼感覺了。

最主要的是,傅行玔沒再來找他。

宮裡傳過信,說是那日進宮時舊疾復發,在太后宮裡暈過去了,太醫院的人這幾日焦頭爛額,生怕襄王在他們手裡挨不到除夕就一命嗚呼。

葉應瀾得知後短暫的失神了一會,隨即更頻繁的數著那一沓厚厚的銀票。

他操心什麼,治病有太醫,照顧他有太后在,還有聖上賜下的無數珍稀草藥,在這種情況下,他似乎只需要安靜等待,等著他回來,或是......等著他夢想成真。

他垂眸,繼續數錢。

但夜明珠下,他的手分明抖的捻不起銀票。

眨眼便到了除夕,天還沒完全亮起,鞭炮聲便噼裡啪啦響了三四次,葉應瀾揣著一大把紅封出了屋子。

院子裡早已站滿了親衛,每個人臉上都看不出絲毫過年的喜悅期盼,全都垂頭喪氣,彷彿頭頂有片吹不散的哀雲籠罩。

這種壓抑沉悶的氣氛從傅行玔進宮昏迷那天就一直持續到現在,人一多就更像是在唱一出無聲的哀樂,葉應瀾本就容易被影響,這幾日越發不愛出來了。

但今日除夕,總歸是不一樣的。

“這是答應你們的紅封,侍書,你替我分給大家。”

厚實的紅封很快分到每個人手裡,眾人僵硬的扯出一個笑:“多謝王妃,願王妃身體康健,萬事順遂。”

“說出來就不夠誠心了。”葉應瀾也扯出一個笑,但蒼白的臉色讓他看上去格外有些虛弱:“應該都知道咱們盛國除夕有系紅綢祈願的習俗吧?來,你們把這些分一分,手腳麻利點,爭取晚上之前把襄王府上上下下全都掛上。”

幾大箱的紅綢被搬出來,親衛們有些不可置信,但想到主上吩咐過他們要對王妃言聽計從的話,又低下頭:“是。”

有人小聲問:“王妃,全都寫願您身體康健,萬事順遂麼?”

盛國確實有系紅綢祈願的習俗,還會將心願寫在紅綢上,親自寫,親自掛,如此才算誠心。

“換一個。”葉應瀾笑:“願傅行玔,長命百歲。”

問話的人手一抖,紅綢飄然落地,他瞳孔震了震,隨即和眾人一起跪地。

“王妃......我......我等......”

他聲音哆嗦,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葉應瀾上前撿起落在地上的紅綢,面向眾人:“我知道,直喚王爺名諱是大不敬之罪,可祈願是向上天祈求,若寫個襄王,王爺,殿下,是否會被認為不夠心誠?”

他捏緊那塊紅布,繼續道:“諸位放心,若聖上和太后怪罪下來,我自會一力承擔,你們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院內幾息沉默過後,一聲“是”字響徹天際。

親衛們都拿上紅綢分散在王府各個位置開始忙活,院子裡只剩下葉應瀾和侍書二人,他伸了個懶腰,道:“咱們也開始吧。”

侍書從書房裡又搬出一箱紅綢,猶豫著勸道:“王妃,這些我和侍畫做就成,你寫了一夜都沒歇息,還是先回屋休息一會吧。”

“不用,你們倆扶著我就成了。”

葉應瀾抓了一把紅綢,踩在了廊簷兩邊的圍欄上。

兩人連忙過去護在兩邊,很快,他就係好了一個,往旁邊挪了挪。

那掛好的紅布垂落,上面是一筆一劃認真書寫出的祈願。

【願吾夫傅行玔長命百歲】

葉應瀾手指摩挲了一下綢布,在月光下看向皇宮的方向。

“你要能回來,我就......不討厭你了。”

“王妃,您說什麼?”

“沒什麼。”葉應瀾收回視線,虔誠的雙手合十:“在祈禱上天能聽到我的心聲。”

但他這輩子只信財神爺......也不知道財神爺管不管這事。

天色漸漸明朗,直至午時,金燦燦的陽光照耀著滿院子的紅綢在微風中輕輕飛揚,竟有些神聖的唯美。

葉應瀾一夜沒睡,又忙活了大半天,身體已經睏倦不堪,到後面強撐著掛完最後一條,身子一歪險些倒下去。

侍書侍畫擔心的勸他回去休息,他看了看臥房,垂下眉眼:“今日太陽不錯,你們去將躺椅搬出來吧。”

“王妃,天實在......”

侍畫急切的要說點什麼,一旁的侍書扯了扯他的衣袖,無聲衝他搖了搖頭。

兩人進了側廂房,侍畫才皺著眉,責怪道:“為什麼不讓我說?你也不瞧瞧現在什麼天,昨日才下過一場大雪,今日陽光是好,可化雪的天要比平常還冷上幾分,少......王妃身子本就弱,要在外面睡上一遭,保不準就要病了!”

“你就只管這天冷不冷。”侍書透過未掩起的門看了眼站在院內瞧著紅綢發呆的少年,壓低聲音,頗有些恨鐵不成鋼:“這幾日王妃幾乎就沒合過眼,你去送茶水的時候不也瞧到了,那屋內床榻是暖和,可王妃整夜整夜的坐在桌邊看著床榻出神,實在困極了寧願趴在桌子上睡,你就不明白原因?”

“......什麼原因?”

“......算了,你當我沒說這些。”侍書指了指躺椅:“現在的情況就是王妃再不睡一覺,沒等凍病,就先把自已熬出問題了。”

侍畫這才琢磨出味來,唉聲嘆氣的。

兩人在屋內的悄悄話斷斷續續被風送到葉應瀾耳朵裡,他抿了抿唇,心口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他確實沒有辦法躺在床上睡覺,光是看著便想到他和傅行玔是如何在上面抵死纏綿,耳邊似乎還能聽到男人低啞眷念的喚他阿瀾。

他在進宮那天來找過他的,可他卻因為害怕承擔那份失去的痛躲著他,以至於現在被悔恨自責纏繞。

不該躲也不該抗拒的,哪怕隨時會失去也好過遺憾終生不是麼,坦然愛過以後至少還能在回憶裡留下點甜。

“王妃......?”

侍書小心翼翼的聲音喚回葉應瀾的思緒,他偏頭,手指拭去淚珠,扯了扯嘴角:“無事,你們先下去吧。”

侍書拽著侍畫走了,偌大的院子只剩下葉應瀾一人,他蜷縮在鋪著虎皮大氅的躺椅上,將狐裘往身上攏了攏,雙目無神的盯著院門口發呆。

冬日的陽光照耀在他臉上,有些刺目,眼皮慢慢變得沉重,院子裡的積雪融化,空氣裡冷意更甚,他往狐裘裡縮了縮,沒多久便掉入昏沉的夢鄉中。

到了傍晚,太陽落下,氣溫驟降,侍書侍畫有些不放心,進來看過一回,見他睡的香甜又不忍心喊他,只好在屋外燃了些火盆,又拿了一件厚實的褥子給他蓋上,坐在屋簷下守著。

這一守就守到了戌時,兩人正昏昏欲睡,天上突然炸開煙火,五顏六色的光在黑幕中美的叫人驚歎。

每年除夕皇宮都會燃放祈願煙火,祈禱來年風調雨順,國泰安康。侍書二人打小在京城長大,也看過十幾年了,一眼就瞧出來今年的煙火放的格外多。

兩人看了沒一會,侍書就低下頭,唉聲嘆了一句。

侍畫這次倒是沒追問他在嘆什麼。

這場盛大的祈願求的是什麼,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皇宮的煙火放完後便輪到了各王孫貴族家中,那些煙火雖沒有皇宮的盛大唯美,但勝在放的人多,也頗有趣味。

昏暗的院內被四面八方升起的煙火照耀的光彩陸離,以至於侍書侍畫沒發覺躺椅上的少年臉上顯出病態的紅,還當是被這紛繁的光彩照出的紅。

襄王府的煙火早早就準備好,管家徐伯本想來請示王妃他們要什麼時辰放,可看到院內情景後忍不住兩眼一紅,老淚縱橫的離開了。

他們家王爺王妃可真是一對苦命鴛鴦,才成婚不到半月,怎的就......唉,今年這除夕比往年還要蕭瑟幾分,真叫人心裡發酸。

“老天有眼,能不能讓咱們王爺快點好起來,陪王妃過個年吧,我願意用我這條老命來換......哎呦。”

徐伯邊唸叨邊抹著淚,猝不及防撞到一人,好懸沒摔下去,幸好那人眼疾手快撈了他一把。

穩住身子後他正想看看這麼莽撞的人是誰,旁邊卻有一名小廝邊跑邊喊:“徐伯,煙火我們都搬出來了,你問過王妃了麼,幾時放呀——呀!!!”

那小廝離的近了,不知看到了什麼,嚇的尾音那個呀字變了調,腳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兩眼瞪得溜圓,哆嗦著喊:“王、王王王......王爺?!!”

王爺?!

徐伯不可置信,拿衣袖擦了兩下眼睛,這才抬頭看向那有些莽撞的人。

眨了眨眼,又使勁擦了兩下。

然後一腳踹向小廝,罵罵咧咧的:“王爺王爺,哪裡是王爺,你也不看仔細點!”

那小廝也看清楚了男人的長相,一骨碌爬起來,不好意思的摸頭:“原來是明六大哥。”

徐伯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又問來人:“明六,你不是跟著王爺進宮了麼,怎麼這會回來了?是不是王爺病好了?能回來了?”

“取個東西,很快就回。”明六話很少。

徐伯忙給他讓道,欲言又止的想繼續打聽病情,又不敢的模樣。

明六已經往前走了幾步,想起什麼,輕淡的丟下一句:“煙火,現在就放吧。”

徐伯一愣,反應過來後欣喜若狂:“哎!哎!我這就去!”

若王爺還未有好轉或是嚴重了,明六定然不會有心情讓他們去放煙火。

那隻能是王爺的病有了起色!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徐伯笑的臉上褶子擠起來,帶著那小廝小跑著往放煙火的地方趕,路上那小廝還在唸叨:“今天真不能怪我看錯,明六哥今天那身形乍一看簡直跟王爺一模一樣。”

徐伯咂咂嘴,也嘀咕:“你別說,我剛開始看也被嚇一跳......”

他回頭瞧了一眼,那廊下早已沒了人影,只剩無數紅綢在風中飄蕩。

“徐伯?徐伯?”

徐伯回過神:“又怎麼了?”

小廝指了指他的衣服:“你受傷了?怎麼這麼多血啊?”

徐伯低下頭,只見胸前不知何時沾染上大片血跡。

那血當然不可能是他的,他怔了一瞬,又看向明六離開的方向:“受傷了還跑這麼快......”

不對,他不是去照顧王爺的麼?怎麼還會受傷呢?!

“走走走,別看了,趕緊去放煙火!”徐伯移開視線,催促著往前跑。

從進門開始就絡繹不絕映入眼簾的祈福紅綢讓男人腳下步履匆匆,直到踏入靈苑,他才猛地停下腳步。

那些字跡不同心願相同的紅綢在這裡開始轉變,滿院子飄飛的祈福綢布上全是同樣的筆跡。

他看過葉應瀾在設計圖上寫的字,飄逸靈動有餘,卻不太工整。

可現在,那些字再整齊不過,能看出他是如何伏在桌前認真書寫下這一筆一劃。

煙火砰一聲炸響,冷風呼嘯而過,綢布發出悉索聲響。

【願吾夫傅行玔長命百歲】

他站在廊簷下,天上四散的煙火映照出他眸底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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