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已經換好了乾淨的鋪蓋,葉應瀾癱軟在床上沉沉睡去,傅行玔回來看到他睡的香甜也沒喊他,猶豫了須臾後躺在了旁邊。
既圓了房有了夫妻之實,那也沒必要再拘泥在哪裡睡了。
次日,葉應瀾睡醒的時候身邊床榻已經冷了,他全身痠軟,頭雖然有些疼但已經徹底醒酒,昨影的荒唐歷歷在目,他臉頰逐漸發燙,卻又陡然想到昨影男人的承諾,連忙拋卻羞意喊了聲侍書。
侍書侍畫是作為陪嫁隨侍昨日跟著他一起到的襄王府,現在也是貼身伺候他的隨從,兩人因為之前的事還有些心虛,但葉應瀾其實無所謂這些。
他們只是手上不老實了些,但沒有惡意欺辱過原主,況且襄王府的下人他也一樣不認識,那還不如讓他們倆跟在身邊。
侍書侍畫早在屋外候著,聽了喚連忙進屋。
“王妃起了,可需要傳午膳?”
葉應瀾一愣:“午膳?!現在幾時了?”
“回王妃,午時一刻了。”
“王爺呢?”
“王爺在書房,說王妃醒了先去膳廳用膳,不用等他。”
“快端水來。”葉應瀾以前就聽人說過,男人在床上的承諾九成做不得數,剩下一成也是越快兌現越好,本想著吃飯的時候跟他說,結果他居然不跟他一起,那不行!
他連忙從床上爬下來,洗漱後讓侍書侍畫替他梳洗,還特意叮囑要隨意一些。
兩人手上麻利,可眼神卻控制不住的去瞧著葉應瀾白嫩脖頸上露出的那些曖昧痕跡,葉應瀾起初還沒發覺,一低頭卻驚著了,面上強作鎮定的讓人再去拿件圍脖,背地裡尷尬的腳趾扣地。
頭髮一束好他立馬裹著厚厚的斗篷出了門,外面竟又下起了雪,估摸下了好一會了,屋簷瓦舍上的積雪不淺,廊道里也有些水跡,他昨影才開葷,兩腿格外痠軟,幾次踩著水都差點滑倒,侍書侍畫連忙饞緊他讓他慢些。
葉應瀾嘴上應好,步子卻依然急促,只是到了靜園門口,卻被守衛攔住了。
侍書侍畫呵斥了一聲:“大膽,竟敢對王妃不敬!”
“屬下參見王妃。”護衛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卻又道:“但王爺有令,靜園不許他人進入,屬下不敢違命,還請王妃恕罪。”
“無事。”葉應瀾讓他起來,輕聲道:“勞煩通報一聲,就說我想和王爺一同去膳廳。”
他來之前沒想到靜園不能進,但來都來了,也不能白跑一趟,在外面等著凍一會,回頭事情更好辦。
屋簷上某塊積雪動了動,從空中划過來到靜園書房中。
“主上,王妃過來了,是否放行?”影三跪地說道。
“怎麼來這了?”傅行玔抬頭,有些不悅:“傳話的是誰,沒告訴他去膳廳,不用等我麼?”
“說了,只是王妃一醒就問了您在何處,屬下看他神色匆匆,路上險些摔了也依然步履不停,還當他有什麼急事,卻原來只為了等您一同去膳廳。”
傅行玔望了望窗外的鵝毛大雪,冷聲道:“麻煩。”
影三看著他又開始輕釦桌面的指尖,默不作聲的低下頭去。
他發現了一個秘密,他們家主上似乎同王妃那位弟弟有些相像,某些時候心裡明明高興卻還要嘴硬。
而葉應瀾在等人的時候故意將半邊身子露在傘外接了半身雪,還把熱乎乎的暖爐塞到袖子裡,一雙手放在外面凍的冰涼,正琢磨著要不要把臉上也弄點雪時傅行玔出來了。
他把暖爐遞過去,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殿下,雪太大了,你別凍著。”
傅行玔看著他剋制不住顫著、毫無血色的手微微蹙眉,伸手過去卻是用手背靠上他的手試了試體溫。
冰冷刺骨的溫度讓他眉頭蹙的更深,把他手推回去,又將自已的手爐也塞到他懷裡,冷著聲道:“不是讓你去膳廳等?來這作甚。”
手爐到懷裡時葉應瀾就知道他的苦肉計奏效了,臉上笑容真切,嗓音輕柔:“方才做了噩夢,有些害怕,見到殿下心裡才踏實。”
“咳咳......”親衛嗆了口冷氣,瞥見王爺投來的眼神連忙憋住,垂下頭去不敢再看。
傅行玔手指摩挲了下,淡聲道:“走吧。”
卻是不搭話茬,葉應瀾怔了一瞬,待回神時人已經到前面了,他連忙跟上去,兩人並肩而行,他不斷瞄著男人身下的輪椅,手搓了搓暖爐,準備繼續找話題。
葉應瀾的眼神太過炙熱,兩人身後還跟著好幾個隨從,傅行玔想叫他收斂些,但再一想他方才在靜園門口都旁若無人的衝他撒嬌,現在那些親衛不在,人更少,他自然剋制不住想看著他。
大概昨日圓房後,他的愛慕之情也更重了幾分,畢竟是個情竇初開的少年,再膽小也會歡喜的無法自抑。
見他一雙眼恨不得黏在他身上,連路都不看,傅行玔無奈嘆了聲,主動道:“什麼噩夢?”
葉應瀾眼睛噌一下亮了,又很快低下頭去,斯斯艾艾的道:“我......夢到殿下說話不算數......”
傅行玔思索片刻,臉上露出瞭然的神情:“夢到本王說娶你是假的?”也難怪他一醒來就慌得要見他,說見到了才踏實。
葉應瀾錯愕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又連忙垂下眼睫,小聲道了句:“是......”是個屁啊!
鬼知道他怎麼會這麼認為,但他也不能說不是駁人面子,索性應下來,再怯生生、支支吾吾道:“不止如此......我還夢到殿下昨日同我說......能答應除了......以外的其他要求,也是假的。”
他默默把手指頭戳進裹著暖爐的那層絨布裡,手指跟滾燙的鐵面接觸,燙的他臉上有了幾分血色,眼裡也多了些霧氣,葉應瀾都不敢眨眼,生怕給眨回去了,急急抬頭讓對方看到:“殿下,您是說過這話的,對麼?”
傅行玔聽他提及昨日,腦海不自覺的想起他眼系紅綢,在他身上被肏弄的嬌喘低泣,只覺得嗓子有些癢,腿間也起了反應,好在他是坐著的,不至於當眾失態。
再看葉應瀾,估摸也是羞的,臉上紅暈點點,眼裡卻有著濡溼淚意,眸底滿是擔憂緊張,還藏著期待......擔憂?
他擔憂什麼?
傅行玔剋制著將視線從他那還微腫的紅唇上移開,大腦的淫靡畫面漸漸消散,這才反應過來,瞧人眼眶聚著淚珠要掉不掉還強忍著,模樣好不可憐,心中微動,呼吸又亂了些,清了清嗓子才道:“嗯,不是夢,本王確實答應過你。”
“真的麼?”葉應瀾破涕為笑,伸手胡亂擦了擦沒有淚的眼角,卻是藉機揉了揉憋的乾澀的眼緩解不適,放下手時眼睛被揉的通紅,他笑容淡去,又道:“可......可我心裡還是怕,若是真的,那我想......想......”
他咬了咬唇,鼓起勇氣似的一口氣說完剩下的話:“我想要殿下之前坐的那輛輪椅,可以麼?”
昨日喝交杯酒時他就發現傅行玔換了個新的輪椅,上好的小葉紫檀,價格可比黃花梨貴多了,不過他雖然眼饞,但也知道不能太貪心,之前那把黃花梨的也很是不錯,他連拆開以後做什麼都想好了,等賣出去一定能賺上一大筆銀子!
他越想,烏黑眼仁越亮,嘴角止不住的上揚,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傅行玔有些錯愕,還當他那般忐忑是要提什麼了不得的要求,結果居然只是要個輪椅?
好端端的他要些破木頭作甚?
他張嘴就想問個明白,但話剛到喉嚨口,腦子裡突然想到了他那一日不見,格外思念的話,要輪椅莫不是想用來睹物思人?
他深覺如此,否則他為何不要他現在坐的這個,而是這幾日相見時坐的那輛。
葉應瀾瞧著男人越來越紅的耳垂,看了眼銀裝素裹的院子,默默將手爐還回去:“今日太冷了,殿下別凍著。”
傅行玔淡聲道:“本王不冷。”
不冷?
耳垂都凍成什麼樣了,還嘴硬。
葉應瀾直接將手爐塞到人懷裡,輕聲細語的問道:“殿下還沒回答應我呢。”
手爐溫度適宜,落在懷中似乎還帶著股馨香,傅行玔手指不自覺的摩挲幾下,在葉應瀾期盼的目光中點頭:“允。”
“多謝殿下!”葉應瀾笑的眼睛彎彎,心裡高興的恨不得跳起來轉圈圈,怕自已笑的太誇張崩人設,連忙捂住嘴擋住,又說了一次:“謝謝殿下。”
還在新婚期,葉應瀾內裡穿的還是一身紅,外面披著件月白斗篷,領口一圈厚實的狐毛雪白,襯的他一張小臉粉雕玉琢,這會笑起來更是動人。
傅行玔移開視線,掏出錦帕遞了過去,聲音還是冷著:“這點小事也值得掉眼淚,叫旁人看到還當本王多苛待你。”
話說的冷硬,行為卻是關心的,葉應瀾這幾日跟葉世清相處多了,面對這種傲嬌行為下意識就膩膩歪歪的道:“殿下對我最好了,我最喜歡殿......”
他整個人一僵,慢了幾息才接上:“......下。”
嗯?殿下?!
雖然他之前當眾表白過,但人多了反而沒那麼尷尬,現在面對面的跟傅行玔講這些......
葉應瀾低下頭,腳趾再次摳地,尷尬的恨不得鑽地縫。
須臾後,他聽到傅行玔一板一眼的教訓著:“你如今已是襄王妃,在下人面前還是要注意些分寸。”
葉應瀾皺著臉點頭:“知道了。”
他還是覺得尷尬,連到了膳廳吃飯都心不在焉,心裡告誡自已日後千萬別像逗葉世清似的說些逗人的話。
傅行玔本就不是多話的人,他不說,飯桌上便格外安靜,等吃完飯傅行玔說他出門一趟,晚上不用等他用膳,葉應瀾點頭,又試探的問:“那輪椅......”
果然是拿來睹物思人,他才要走,他便著急思念無處安放。
傅行玔幾不可查的嘆了一聲,吩咐親衛:“......影七,將東西送到王妃院裡。”
“是。”
葉應瀾心情好了點,將人送出門後回了後院,親衛動作很快,院子裡已經放著那輛黃花梨輪椅,這下他徹底忘了尷尬,迫不及待的讓侍書侍畫一起幫忙,將輪椅搬進了西廂房。
東西搬進屋後他又他們去拿了鋸子剪刀錘子等物件來,又將人打發出去,吩咐他們把門看好,誰都不能進。
兩隨侍守在房門口面面相覷,侍書極小聲的衝侍畫說道:“你有沒有覺得少爺......啊不,王妃,最近有點不對勁?”
之前在尚書府就莫名其妙在書房待了一夜,現在又和那些工具待在一個屋子裡,簡直太奇怪了。
侍畫聽著門那邊傳來叮裡噹啷的聲音,也將聲音壓低:“大概是太高興了,所以又拾起了小時的愛好。”
“你是說搗鼓東西?哦!那我知道了!”侍書激動的聲音有些高,引得院子裡其他下人側目,他連忙裝作無事,須臾後才又湊過去:“王爺送了王妃東西,王妃想還禮,但王爺身份尊貴,什麼都不稀罕,所以他想親手做個東西送給王爺,對不對?”
啊?是這樣麼?侍畫撓了撓頭:“......還是你懂。”
“那當然了,我博覽群書。”
“......你指那些情情愛愛的話本子麼?”
侍書正要說那些不是普通的話本子,而是他的精神支柱,但門開了,葉應瀾鑽出沾滿木屑的腦袋,連聲道:“襄王府是不是有玻璃來著?去庫房拿兩塊來,還要金粉,越多越好,再帶點丹青顏料,還要......”
他要的東西太多,侍書侍畫怕自已忘了,小跑著找到王府庫房管家,將東西——說給管家,管家聽了後笑眯眯的讓他們稍等片刻,轉身時自然的吹了聲口哨。
其他東西都好說,可玻璃這東西乃西域貢品,整個成國也就三片,皇上和太后各有一片,剩下那片就在襄王府,可金貴的不能再金貴。
縱然王妃再得寵他也不敢擅自做主,這事得讓暗影衛,去問問王爺的意思。
影三守在葉應瀾那,跟著兩位隨侍過來的是影九,他帶著管家的信飛快的去了雅香閣後院,將信交給了傅行玔。
傅行玔看了信,有些不解:“他要這些東西做什麼?”
影九今年才十五,年歲小,也不怎麼怕傅行玔,把葉應瀾回院子後的一言一行都說了個清楚,沒添油加醋,也沒自已胡亂分析,但卻把兩位隨侍的對話也說了。
末了,他羨慕的咂咂嘴:“王妃對主上也太好了,還親手做禮物送給主上,我以後要是能娶這樣的媳婦,真是死有餘辜。”
傅行玔冷睨他一眼:“你以後少跟影八混在一起。”
“為什麼?八哥人很好啊。”
雅香閣的美女掌櫃——也就是暗影衛的影五,笑著道:“小九,你就聽主上的吧,咱們暗影衛有一個文盲已經夠丟臉了。”
“誰文盲了!我明明才高八米!”
屋簷上突然冒出影八的聲音。
“夠了。”傅行玔額角跳了跳,“吵吵鬧鬧成何體統?影九,你告訴徐伯,不管王妃要什麼都給他送過去,不用來報。”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