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緩從來沒有住過這麼舒適的房子,喝過這麼甘甜的水。更讓他熱淚盈眶的是,面目可親的梁園令承諾幫助他尋找師叔,其中竟還有太后的允准。

蘇緩覺得苦盡甘來不過如此了。

如今已經恢復了許多力氣,他向僕從借來砍刀,特地選擇光禿禿不好看的樹木,目光堅毅地揮動手臂。等熱汗模糊雙眼,他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咬咬牙,再繞山林跑了幾圈。

呂玢左尋右尋找不到他,發現小鉅子又在鍛鍊,一副不練死不罷休的架勢,連忙遞上水囊:“蘇緩小友,你先歇一歇!我們的人傳來訊息,有一位赤腳麻衣,常與百姓耕作的隱士,就居住在這附近的山腰,許就是你的師叔。”

蘇緩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

他泛紅的臉越發通紅:“真、真的?”

……

小鉅子噙著眼淚尋師叔的時候,呂祿終於完成了一項偉大的事業——抄寫。

他愣愣地舉著筆,似不敢相信就這麼抄完了,從心底漫上一股狂喜:“大王,大王!”

天光大亮,驚喜的呼聲劃破了安靜,瞧見宮人吃驚的神色,呂祿倒吸一口涼氣,回憶起表弟的恐怖,“唰”一下閉上嘴。

劉越翻了個身,圓臉皺了皺,繼續睡。

迷迷糊糊意識到這是表哥的聲音,透著不一般的情緒,他慢慢坐起,睜著水霧朦朧的眼睛,看向守在門外的近侍。

莫不是從天而降的兩個玩伴到了?

那近侍連忙道:“公子已經謄抄好了,正給大王報喜呢。”

劉越眨眨眼,又眨眨眼。

送給哭包四哥的禮物有著落了。

他霎時原諒了呂祿擾眠的舉動,穿好衣裳,去往外間給表哥送上誇誇,誇得呂祿飄飄然起來,頓時豪氣千雲,覺得抄書算什麼?自己能一口氣抄五大本!

將紙張收整,繼而交給宮人用絲線纏繞、木夾子裝訂,簡陋的西漢版書籍就此出爐。很快到了上學堂的時辰,劉越捧著熱乎的書,鄭重地交給同桌劉恆:“送給你。”

劉恆接過書,有些不敢置信。

包子臉上的欣喜溢了出來,他結結巴巴道:“給、給我的?”

劉越點頭,嗓音軟乎乎:“是我口述,呂祿辛勤抄寫的,當做四哥的就藩禮物。”

代王已經年滿八歲了。還有一月,劉恆與薄夫人就要前往代國,朝中已經任命好了兩千石的代地官吏,護送的衛隊也已整裝待發,再過一些時日就要輪到燕王。

劉恆溼漉漉地望著他,不捨猛然竄上心頭,面頰都變為了粉紅色:“謝謝越兒。”

這是他頭一次這樣叫喚,不等劉越回話,迅速地低下頭,用看書掩飾自己。紙張是幼弟帶領張侍中立下的功勞,原來它這麼薄,這麼軟,印出的墨跡這麼清晰!

梁王殿下看著代王接連的表現,有些愁。

他竟是不確定起來,哭包四哥不會重蹈呂祿的覆轍,來個片字不沾心叭。

……

劉恆望著封面的三個大字,喃喃在心裡念,厚黑學。

他是原因為害羞,想要借翻書掩飾自己,如今前所未有的重視起來,連坐姿都端正了好些。

幼弟送給他的禮物,竟是一門學問!

小心翼翼地翻開一頁,劉恆按捺住激動,迅速沉浸其中。認認真真看完一個篇章,他陷入沉思,愣了許久許久。

哇,好厲害的道理……

回過神,劉恆發現坐席空了下來,弟弟們都不見了,只剩兩個伴讀眼巴巴地望著自己。

他連忙收好書,像懷揣著寶貝:“我們這就去上太傅的課。”

那廂,劉越蹬蹬蹬走在前面,憂愁化為了欣慰。緊接著想起什麼,他轉過頭——

被梁王表弟幽幽望了一眼的呂祿滿頭霧水。

又有些委屈,無憑無據的,大王為什麼瞪他?

他可是剛剛抄好了書!

.

有皇家援助,蘇緩尋找師叔的進展喜人,發現周邊山林居住的隱士真的是他父親的師弟,叔侄倆抱頭痛哭。

都賴那塊象徵鉅子的令牌,否則他們哪能認得彼此呢?

一個吃慣苦的大男人,顫抖地撫摸令牌,想起他們共同選舉出來的鉅子師兄,還有師門上上下下的同伴,眼睛都哭紅了。得知蘇緩在長安城的際遇,他拂去悲痛,不可置信之餘,頗有一股激動之意,化為對梁王的感激。

他們蟄伏在此,已經太多太多年,墨家的聲名彷彿都被抹去,長安城有誰還在意!每每想到此處,心如痛絞,他回頭望了茅屋一眼,再看向蘇緩。

小緩吃了那麼多的苦,他們怎能不照顧,不補償?

蘇緩知道師叔最在意什麼,一股腦地同他說,大王願把他們納進梁園,供他們居住,師叔知不知道其餘的師叔住在何處?

名為鄭黍的墨者當即點了頭,整理好包袱,乾脆地同師侄離開:“他們常與我相助相聚,讓我去勸說他們。”

拔出蘿蔔帶出一串泥,其餘師叔見到蘇緩,反應與鄭黍相似,沒有不欣喜、不同意的。

有家室者帶上妻兒,孤身者幫忙捎帶家資——他們過得清貧,故而珍貴的家資唯有一些書簡、做工的木具,還有三兩袋粟米,多是幫百姓耕種的謝禮。

一大批新住戶投奔梁園,已是秋高氣爽的九月初。

經過一場又一場的浩劫,他們都不是傻子,經過蘇緩再三強調,登時明白過來,梁王殿下到底看重他們什麼。

唯有先立足,才能圖謀振興的未來,年幼的大王如何會對經義感興趣呢?

大約有三十七戶家庭,二十來個單身漢,統共一百多人,如魚入海,裝點著空曠的莊園。墨者的特質實在太過明顯,眼神彷彿經歷過千錘百煉,梁園令不禁產生了錯覺,若是分給他們刀劍,便立馬能夠組建軍隊,不畏生死地上陣殺敵。

片刻他反應過來,墨家也是會武的,恐怕還是諸子百家最團結,最能打的那一個……

“辛苦各位大賢。不如修整數日,以嘗團聚之喜!”呂玢將他們一一安置,還想問問師叔們有什麼需要的,對於秦漢大丈夫來說,承諾是根本,良才既答應投效,他也要傳達大王的關懷。

大王說了,要盡力滿足新住戶的要求。

年紀最長的鄭黍連忙道謝,借了數套鐵器,包括斧頭鐮刀與測量工具,沒過多久,率領師弟熱火朝天地幹起來。

他們搶去僕從清理的活計,幾乎一個晌午,田壟與茅屋四周的雜草被清理完畢,破破爛爛的畜欄被修得光鮮亮麗,緊接著汲水運水,量地翻土,由四人合抱砍下的粗木,壘在平地上,準備建造安全係數更高,也更避寒的木屋。

呂玢:“…………”

他看呆了,登時覺得自己的手下是什麼歪瓜裂棗,還有墨者都不需要休息的嗎?

被按著休息的蘇緩眼神亮晶晶,想和師叔們探討雲梯怎麼做,下一刻,鄭黍猶豫一瞬,悄悄叫了他過去。

“這把斧頭有些鈍,要是長時間砍伐硬木,恐會捲刃。”鄭黍道,“小緩,你還記得祖師傳下來的鐵斧嗎?你說梁王殿下會不會准許我們打鐵,在此地安置煉爐呢?”

對於相里氏墨而言,木工是基礎,鍊鐵是進階,但自秦以來,除了齊王田橫,他們得不到任何慷慨的資金支援,久而久之買不起原料,也無法進行鍛造。

精鐵需要百鍊,沒錢寸步難行!像寶劍寶刀等物,經過煉爐燃燒之後,還須匠人手打,只有貴族才能用得起,何況質量好一些的鐵器。

鄭黍有些忐忑,不管是鐵礦石還是煉爐,價錢並不便宜。

說完這話,他沉聲收回:“還是不……”

誰知蘇緩已經噠噠噠地跑到梁園令面前,訴說了師叔的請求。

呂玢從震撼中回過神,連忙問道:“一百個煉爐夠不夠?”

多虧了闢陽侯的忠心,梁王殿下有的是錢,不夠的話,太后也將從九十萬中抽出一二,偷偷地資助大王。大長秋暗中同他說了,要把莊園建得像上林苑才好呢。

鄭黍:“……”

鄭黍:“???”

.

經過一番討價還價,鄭黍流著淋漓的汗,把一百個壓到五個。

劉越收到彙報,得知他們是為鍛造斧頭鐮刀,以求建設更好的莊園,感動的同時,覺得五個有點少:“要不要加多幾個?我們有一百萬錢的資金。”

他也是少府的小股東了,購買這些有便利!

呂玢搖頭嘆氣:“墨者們不願意,說五個儘夠了,臣也沒辦法。”

劉越決議體諒他們,鼓起臉,遺憾地說了句好。

等煉爐安置完畢的時候,也是賈誼晁錯進宮的那一天,恰恰是劉越生辰的前日。

梁王殿下哼哧哼哧練著槍,槍上紅纓時常飄過他的小圓髻,帶來陣陣癢意。

槍與劍的原理不同,練習的動作自然也不同,這回的命名權落在彭師傅頭上,他絞盡腦汁,最後決定叫做“游龍入海槍”。

堪稱十分霸氣,十分威武了,全然碾壓韓師傅取的名字!

韓信:“……”

他冷笑一聲,告訴自己不要和憨人計較,晚膳時將食盒裡的兩大盤雞肉倒給自己,半點也不給彭越留。

彭師傅居然也沒發現異樣。

此時看著劉越練槍,武師傅們一個抱臂環胸,一個雙目炯炯,彭越悄悄與韓通道:“韓兄啊,你看大王是不是長高了一些?”

他摩拳擦掌,幻想學生若能長成八尺高的身材,與他一樣強壯,豈不是能把鐵錘發揚光大,做彭氏錘法的正統傳人?

韓信似看出他的想法,毫不留情道:“以大王的根骨,練劍最為適合,至於錘,不過偶爾煉體的武器而已。”

彭越:“……”

說話間,有宦者快步而來,躬身道:“大王,二位師傅,賈童子與晁童子已經入宮,太后叫大王前去見一見呢。”

劉越收回槍,面頰留有劇烈運動後的紅暈,因為練武之時,耳邊都是呼呼的風聲,把話只聽了個大概。

他問出靈魂的疑問:“假童子來了,那真童子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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