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後。

天陰沉,烏雲覆,是以不見光日,悶風陣陣之時。

如今正是將將時入八月之前的當口,盛夏依舊,威勢不減。可相對而言,比起七月光景……

八月偶爾會有那麼幾日的陰潮天,落細雨。天氣陡然涼爽些許,陰雲密佈,也是讓乾裂了的土地,能得到些許喘息的機會。

這說法在農事人看來同樣也是有說法的——這七月祭祖一過,大操大辦。先人大悅,便是賄賂了引雨招雲的神仙,來給自己後輩做事了。

然而顧長生知道。

這十有八九是颱風季到了的緣故……

橘子洲雖是隸屬於國境之內的地盤,可從地勢算來,此地卻與首都之地遙海相隔。長久以往,這邊的風氣也有些微妙的不同。

與此同時,這橘子洲同樣也是臨近海域的一塊屬地,夏季遭遇颱風天,本就不是什麼稀奇事。

前世江南地方出身的‘顧長生’,對這種陰晴不定的季節自然最是明白。

“要我說啊,咱們下吳院村做的也算是體面了,祖宗怎麼著也得是開開心心的才對嘛。”

“只能說是大差不差了吧,跟九環村自然是不能比的。但咱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人家了,講究自然沒有鄉紳多……顧哥,你說是吧?”

走在前頭的三胖跟李柱說說笑笑,期間提起了一嘴,二人便是紛紛轉過了頭去,對著身後的人影凝望而來。

有些分神的顧長生這才反應了過來。

他輕笑兩聲,微微點頭,張嘴敷衍說道。

“有理。”

身前二人能看出顧長生有些心不在焉,他們對視一眼,紛紛放慢腳步,繼而圍繞在了顧長生的兩側。

三胖機靈些許,湊過了腦袋,神神秘秘地就說道。

“顧哥,又是有啥煩心事情了嗎?是不是跟前幾日九環村那幾個人有關係?”

李柱沒這些花花腸子,在腰兜裡頭摸著自家炒出來的芝麻鹽,一口一口地吃著香。

“沒有,跟那些人沒什麼關係。只是這兩日天氣太悶了,身子好像有些憋得不太舒服而已……”

顧長生的說辭很是含湖,三胖聽到這話,也是不好意思再追究下去。最後只得點點頭,繼而說道。

“不太舒服啊……回頭我去拿點家裡挖來的野山參!那玩意兒我老漢都捨不得送人咧,說是吃了就要流鼻血。”

這話讓顧長生聽得哭笑不得,他謝過了三胖的好意,如今再一抬頭,順勢就朝著三人來時的路望去。

距離他們離開村子開始,如今已是走了將近三個時辰的土路。

農村人腳程快,又是年輕的漢子,速度自是不慢。如今滿打滿算得看來,這約莫也得是走出了將將一百里左右的路。

換句話說。

顧長生一行,早就已經離開了村子的範圍。

這也是顧長生穿越以後的第一次遠行,出發之時,他還有幾分的好奇。只是這一路走來……居然都是些荒涼地界。

顧長生一開始還有些想不分明,卻是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

封建社會的背景之下,人作為組織的單小個體,其能夠生產的總量,是極度有限的。

種田,耕地,畜牧,抑或是從事其他的行業。這種工作都具備著極強的侷限性,而如此以往,便是從一開始就註定了農事人的性質。

那便是逐水而居。

有了水,才可以澆灌土地,打井挖坑。

長久以往地下來,一些聚居逐漸龐大,形成了村子的輪廓。而這種宜居的地方,最終也就轉變成了村鎮的形式。

以此類推下來,這同樣也說明了……

現如今沒有人類活動的地方,那十有八九,都不是什麼宜居之地。

念及至此,顧長生心中的困惑頓時消散而去。他順手在腰兜裡頭摸出了個水葫蘆,咕冬咕冬地就灌上了兩口。

“顧哥,前頭有個破廟,要不要進去歇息一下?”

李柱叫嚷著出聲,使得顧長生腳步一頓,繼而抬頭望起了天來——他們出門的時候天矇矇亮,如今趕路已久,眼下早已是天光大放之時。

“可以,進去躲躲太陽,吃點東西,填一下肚子吧。”

村道不寬,卻是綿延不斷。在其兩側,通常時候都能看到一些落魄的廟子,抑或是幾個無人問津的矮房。

這些地方都是早些時候官府出錢,用來讓行人歇腳,抑或是上貢的地方。

聽聞顧長生說出這話,兩個早已是大汗淋漓的發小紛紛快步上前。顧長生看著他們跨過了那爛門檻,步入其中。

他自己則是慢了半步,最後站定在門口處。破廟裡頭倒塌的陳設一片片,裡頭堆著麥杆子,雜草揉成的垛……這顯然是‘前人’留下來的成果。

看來這地方,平日裡頭也經常會有人用來歇腳才是。

顧長生此時心頭微動,他伸手在懷中摸索片刻,最後捏住了個小小的輪廓。

他便是順勢抬頭,朝著牌匾的位置張望了一眼。

‘土地廟……’

顧長生臉上的期待便是消散了下去。

片刻之後,他又是不禁搖了搖頭,繼而輕嘆口氣。

“想什麼呢,這怎麼可能就讓我給碰上?”

若是能在現實世界裡頭碰上‘女媧廟’,那才是活生生地見鬼了。

“顧哥,快些進來吧!裡頭涼快多了!”

顧長生抬腿入內,在裡頭看了半圈,便是就著草垛,直接坐在了一處陰涼的地界。

外頭陽光正盛,廟裡陰風陣陣。顧長生取出了懷裡頭的兩塊生硬的糙餅子,就著早上打來的深井水,胡亂地塞了一肚。

對於他們來說,進食只為果腹,本就不嘗味道。

而就在顧長生抹著嘴角,正打算小睡一會兒的時候,身旁三胖與李柱的交談聲,也是讓他微微轉過了頭去。

“你瞧,這明明是土地廟,可是土地又去哪兒了呢?”

“誰知道呢……許是看見這廟沒了香火,就有膽大的,連偷帶拿地把土地給搶走了呢?”

廟子裡頭用來供奉的凋像一般都有講究,通常來說都是用整木刻出來的——若是真有人不敬仙佛,直接拖走了去賣,那倒也是能換來不少的錢財。

只是這種東西通常都不太好出手……除非賣家還有心思,把那臉皮樣貌都給順便刮爛,讓別人瞧不分明。

可這樣一來,凋品破相,價錢自然也就落了下乘。

總而言之,這也算是屬於吃力不討好的‘無本買賣’了。

卻說三胖跟李柱二人聊得開心,在旁的顧長生,卻是不禁轉過頭去,朝著那安置底座的地方打量了一陣。

果然,都已經全部變回來了。

事實上,自九環村雷噼宗祀一事過後,那供奉‘陰老爺’的說法就漸漸地沒了蹤影。

顧長生親眼看著陽叔一邊滴咕,一邊把那供奉臺上的木凋給丟了出去。

他只當是有不懂事的小輩在惡作劇……

與此同時,原本在村民之中盛行的‘發大水’一說,也在不知不覺中徹底地沒了蹤影。

顧長生知道,這是虎倀皮的‘入夢攝魂’之術失效,繼而使得村民們被解放。

“也怪不得在噩夢空間裡頭,即便是有了閣老一行人參與,九環村依舊淪陷了去……”

因為虎倀皮的特點,以及其獨一無二的能力,使得地獄門天生就擁有著一層‘無形’的屏障。

若非是未卜先知,即便強如‘半仙’之能,依舊無法尋找到丁點之多的痕跡。

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顧長生見證了一場危機的結束。

可在同時……

他也知道,未來只會變得愈發艱辛。

念及至此,顧長生輕嘆口氣,把後背靠在了草垛上,整個人便是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我小睡一會兒,兩刻之後若是不醒,你們記得叫一下我。”

二人應聲,顧長生開始閉目養神——實際上他倒也並不算疲倦,只是臨近了目的地,顧長生也想順勢調整一下自己的狀態。

如此,時間便是一來一去,直至日光偏斜。

等到三人再度上路,又行小半個時辰之後……

一座高聳,建有城牆的鎮子,便是映入到了眾人的視線範圍之中。三胖的情緒最是激動,此刻一抹腦門上的汗珠子,便是急切大喊。

“到了到了,我們終於到了!哎呀,這可累死我了!”

李柱的體力不太行,此時雙手撐腰,臉上的表情都給糾成了一團。嘴巴開開咧咧,卻是小半會兒過去了,都只能憋出兩個字來。

“好哎……”

只剩下顧長生。

此時正站定在了原地,遙遙地凝望著那座城池,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從天矇矇亮開始就出門,一路緊趕慢趕,整整走上了三個時辰之多,這才來到了距離下吳院村百里以外的地界。

而如此付出,自然是為了一個明確之目的。

只聽身後的三胖歡呼一聲,快步上前,一巴掌就拍在了顧長生的後背上。

“顧哥,我們到了,這就是我老爹一直說的那個鎮子了吧?!”

後者微微點頭,那臉上含笑,張嘴就道。

“沒錯,這裡就是距離我們村子最近的一個,它就叫……”

“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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