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回家看看。

只是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如今聽在了顧長生的耳中,卻是讓他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看著那已是面目全非了的虎倀皮,便是沉默些許,隨後輕聲問道。

“你是說……你回想起了自己四千的經歷?”

地獄門中的傳承不似其他宗門,若是想要入得門來,其他事情一概不論……得是先死上那麼一回,那才算數。

這些東西都是早些時候,方丈親口提點過後。

而隨著這些日子的經歷下來,顧長生對這地獄門也有了更為深刻的理解。

——地獄門的結構更像是一種蜂巢似的邏輯。

最外層的工蜂不具備自我意識,它們究其一生的忙碌,工作,都是為了將自己完整地奉獻,回饋於蜂巢。

是當之無愧的血肉螺絲釘。

而在顧長生……不,應該說是一眾修士的眼中,這地獄門中的低階修士,所處的位置也正是這種層級。

不論是失心人,還是弔唁人,其本質都是為了擴張地獄門的勢力範圍。而偏偏這些死而復生的東西,卻又對門中高層言聽計從……

長遠看來,這種高度集權的構架的確讓人有些心生忌憚。

顧長生眼下這般地思索著,目光掃落,正好也是瞥見在了這虎倀皮的臉上。

‘方才那種想法倒是不錯,只是……似乎是到了三級之後,這些地獄門的傳人也會逐漸恢復意識,甚至記起自己生前的東西?’

顧長生在此刻琢磨了小會兒,隨後嘗試著總結了一番。

‘有道是人死不能復生,按理來說,這死人連臟器都爛了,腦子更不用說。可即便如此,到了三級之後……依舊會湧現出一些片段用以回想。’

……

這算什麼?

難道是某種意義上的肌肉記憶嗎?

顧長生一時語塞,甚至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完全不能用現代理論,基礎常識去進行理解的東西。

這便是名為‘修士’的獨特之處。

恍忽之間,顧長生又是聽聞到了哎幼作響的慘叫聲。

他回過了神來,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大妖身側,繼而客氣地張嘴說道。

“多謝了,先別幹掉它,想辦法離開這裡,把身子弄個乾淨點的再說吧……”

這大妖倒是對顧長生言聽計從,此刻聽聞這話,便是低下腦袋,一口就將這倒黴虎倀皮給半咬在了嘴裡頭。

不長手就是有這麼麻煩。

虎倀皮被叼在了這大妖口中,自是嚇得三魂七魄丟了六。

它此刻似是忍不住想要叫喊出聲,但又怕激怒了這位爺,到時候再丟一手……

所以只得是強忍著心中的忌憚,嗚嗚嗚地抽泣兩聲,搖搖晃晃地被帶離了此處。

一人一妖徑直離去,走出幾里的路,尋見了處蜿蜒的小河,顧長生當即歡呼一聲,給自己扒地就只剩了條褲衩。

直接就跳進了水裡頭去。

冷水激身,一個機靈順勢上頭來。

顧長生衝了個痛快的,也順勢將身上的血湖湖都給搓了個大半。只是可惜這世上沒有香皂,再加上情況不明,顧長生只得草草了事。

上了岸去,顧長生也是快步上去,又湊回到了大妖的身旁去。

“麻煩了,還請把它給放下來吧。”

後者應聲一鬆口,那虎倀皮撲通倒地,吭哧吭哧地又是咳出了幾口的熱血。

眼看著就只剩下了出氣的勁,但一瞧見那大妖的模樣,慘叫聲便又洪亮了起來。

“謝謝大爺,謝謝大爺饒命叻!”

它喘氣急切,可顧長生卻是徑直地蹲下,沉聲問道。

“這事可還沒完呢,你聽著,我還有東西要問問你……”

太遠的佈置,相關的問題,對於顧長生來說暫時還可以先放一放。

目前最為要緊的事情,還是這三合村裡頭髮生的事情。他方才審視了一番自己手頭上的線索,很快就發現了……

這眼下的狀況,與虎倀皮描述的內容有些微妙的出入。

“如果說那老爺讓你在這附近等著,那這小鎮又是為何變成如此模樣?”

“另外,我又怎麼會在宗祀裡頭撞上你?”

是了。

這件事必然是要問個清楚的才行。

而這虎倀皮眼下聽到此話,那開裂的半臉蠕動些許,竟是露出了個無奈的模樣。

“大爺,我的大爺爺哎……這事我怎麼敢騙您呢?”

“我是真不知道呀,這些日子裡頭我都是等在村子裡,不敢亂動彈的。只是也知怎得,村裡頭慢慢地就有人開始丟了性命。”

“時候也不短,差不多是一月前開始的。這些人死的斷斷續續,我也不知緣由。為了不出現意外,我也只能讓它們肉身不化,在入夢改性,最後這才維持了現狀。”

聽到這話,顧長生眉頭卻是皺的更緊了。

三合村這事不是虎倀皮的手筆,而是自然形成的一種現象?

可好端端的生人,又怎麼可能憑空丟掉性命?

這事顯然是有些蹊蹺,有問題的……顧長生思索片刻,卻又是不動聲色,提醒著說道。

“不用管我,你繼續說。”

得了首肯,虎倀皮也不藏著掖著,連忙又是說道。

“哎哎哎,好嘞好嘞……我,我就是待在這宗祀裡頭的呀,只是平日裡我都在休眠,就不怎麼管事。”

“不過前幾日,我能感覺到住在這兒的人有些不太安分。”

“恰逢今日月明星疏,是我提煉精氣的好光景。所以就出來一探究竟,而我看到了這人寫的書信,頓時也明白了……”

“他想要通風報信。”

“所以我就沒能留手,直接將他給按死了去……”

虎倀皮說得直白,顧長生聽得入神,此刻也是整理出了一段完整的時間線。

‘大概是從一月前開始,村子出現異狀,開始死人。’

‘可想要維護秩序的反而是這虎倀皮,它入夢修改記憶,操弄死人,這才不至於盡數暴露了去。’

‘可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人出現問題……’

‘守夜人便是開始發現了端倪,隨後著手,慢慢開始調查。’

探索的時間需要多久,顧長生這邊暫時不確定,但從結果看來,似乎也是用了好些日子的。

‘直至最後這幾日確定出現了問題,守夜人發出訊號,聯絡到了樓裡。’

‘閻平收信,派我來調查。而在期間,虎倀皮甦醒,讓這守夜人慘死在了宗祀裡頭……’

邏輯沒有問題,順序也是清晰。

顧長生在此刻微微點頭,也是對這內容表示贊同。只是聯絡到這虎倀皮之前的說法,他卻又是品出了一些微妙的錯位感。

那便是……

這陰老爺到底所求何物?

‘若是一開始的當口,我本來還以為它是衝著活人去的。可現如今看來,這陰老爺在意的反而是其他東西?’

顧長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我來到此地,如今即便是把三合村給全部端了,卻依舊沒能觸發噩夢的條件。這是不是就說明……’

三合村與地獄門之變,二者並沒有什麼直接聯絡?

其他人並沒有這種偏門的法子,而顧長生能有此特殊,此刻也是立刻心領神會。

‘我明白了,明白了!’

‘這地方只是影響的邊角一處,是遠離震心的邊緣之地……’

若是顧長生猜測不錯的話,恐怕如今在這橘子洲各地,都已經發生了類似三合村的情況。

換句話說。

陰老爺長遠的佈置,或許在此刻已經開始生效了!

而想明白了這一點過後,顧長生的眉頭卻是皺的更緊了。因為按照他記憶裡頭的內容看來……

‘地獄門之變,這事不應該是等到明年才會發生的嗎?’

可偏偏在眼下,卻又是發生了這般異常之事。

難道在沒有能預料到的地方,事情的流向又發生了一些改變?

思索之間,顧長生也是忍不住抬手,繼而輕輕地撓了撓自己的下巴——他著實是有些發矇了的。

‘未來事件的走向很容易發生改變,這個觀點的確不假。只是……’

‘我這些日子裡頭,應該還沒有做出一些很明顯的舉動才對啊。’

按照顧長生浙西日子的總結看來,若是想要發生時間線的變動,那必然是他做出了什麼改變才對。

就比如說……

‘我給出了從方丈那邊獲取到的知識,用借力打力的方式,企圖去噁心那地獄門一把?’

這個理論不假,但從實際看來,卻又是有些問題了。

因為這手冊根本還沒有開始應用!

‘閣老那邊都還沒有寄回去,閻平跟紅二也不知道內容,說明這方面的相關條件還沒有充足……’

時間的流動是動態的,如同產卵,孵蛋,直至破殼而出的順序一般。

通常情況下,這個流程都是需要完整,才能連線一併。畢竟總不能是從產卵直接跳轉到破殼而出的吧……

這不合理。

‘那就應該是我忽略掉了什麼東西,致使地獄門之變開始提前了?’

顧長生在此刻站定原地,表情很溼明顯地愁苦了三分。

他思索不斷,目光閃爍,最終卻是在一旁的大妖的身上,捕捉到了一閃而逝的靈感。

圓桌議堂,女媧廟,妖怪……十大宗門,遺物,佛宗……

突然之間,顧長生眼睛瞪大,整個人都是憑空跳起三尺高!

“臥槽,我明白了,原來問題在這裡!

!”

能讓未來的走向出現變化,而發生了改變的東西,卻又不是在當下。

在這個前提之下,答桉便是隻有一個。

‘是更早,更久遠的以前!已經變成了歷史的過去,發生了改變,所以它影響到了當下,並且如同浪濤一般,最後席捲著湧向了未來!’

因為過去的變動,歷史被篡改了。那眼下看來,又有什麼東西是明顯發生了變化的?

那便是佛宗!

‘我第二次回到了金山寺,破除了幻境,看著方丈親手砍掉了浮屠樹!而在這之後,闊南寺的傳承不斷,以至於綿延到了當下。’

佛宗,地獄門。

一邊遠在大陸,一邊則在橘子洲。

隔海相望的兩個勢力,從實際的角度出發,雙方顯然是沒有什麼直接聯絡的。

可顧長生卻明白‘蝴蝶效應’的理論。

‘佛宗因為沒有斷代,所以它們傳承了很久很久,並且綿延至今。而因為這些佛宗門人的存在,一些事物被牽連者,發生了改變。’

碰到的多米諾骨牌開始推動,一層一疊的勢能在不斷的推演中加快,變重,最後形成了一股無法抗拒的浪潮!

‘就是因為這個,所以導致地獄門之變整體開始提前了?’

意識到了這一點過後,顧長生便是忍不住怔怔地愣在了原地——因為在這會兒,顧長生突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不可控性!

‘改變過去需要面臨的問題,根本無法預測,而且也無法提前做出準備……’

這就是問題所在。

畢竟改變了的過去,會在時間的堆疊下發生各種變化……這就像是被催化出來的畸形種子一般。

任何的風吹草動,抑或是微不足道的影響,都很有可能徹底帶歪這條時間線,最後導致‘全軍覆沒’的下場!

這絕不會是危言聳聽,畢竟作為現代人而言,顧長生可太明白……這些連鎖反應的恐怖之處了。

‘換句話說,我因為改變了過去,從而導致地獄門之變提前,這很可能還是一個比較好的結果了。’

畢竟這還算是能夠預見到,並且尚且還在理解範圍以內的東西。

若是真的倒黴。

說不準下一次顧長生改變過去,再穿越回來的時候,這橘子洲就已是毫無人煙的一片焦土了……

深呼吸,顧長生簡單地整理了一下思緒,最後總算是完全接受了現狀。

‘看來過去的時間線是不能簡單觸碰的,這種行為與在未來探索完全不同……我幾乎不存在重開的可能性。’

不得不說,得是到了這會兒,顧長生才算是意識到了自己之前的行為似乎有些莽撞。

看來從今往後,探索過去的行動,必然得是需要從長計議的才行。

而在這般思索的時候,顧長生卻是沒來由得,突然輕咦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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