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不及一人一妖做出更進一步的反應……
顧長生的身後，便是傳來了密集的動靜。
如今讓他半轉過頭，順勢就瞧見了那黑壓壓的活死人，此刻正朝著這邊衝了過來……
這些被轉化了的血肉之身連滾帶爬，速度根本不慢。顧長生只是微微分神些許，便已是瞧見那些個活死人衝到了幾十米遠的地界！
從大妖身上蔓延而出的觸手就像是吞吐的子彈，最後卻盡數被這些不畏生死的玩意兒給阻擋了去。
‘不行，這樣是擋不住的……’
若是這樣持續下去，別說是追蹤虎倀皮了，就連顧長生這邊能否脫身，哪都得是兩回事。
念頭至此，遠方的冷風吹拂而過，捲起了那一身爛臭的皮肉氣，正好拍打在了下風處的顧長生臉上。
而這股熟悉，完全不陌生的氣味，便是讓顧長生都微微愣了一愣。
他曾經嗅到過這種氣息。
卻並不是近些日子，而是在比較靠前，或者說……容易讓人忘卻的時間段內。
‘我記起來了，對了！這氣味……就是早在我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在村子裡頭嗅到的氣味！’
遙想顧長生初入此世，當時從棺材板裡頭衝了出來，順坡而下，最後看到了村子裡頭的一片慘狀……
‘除卻了沒有那麼強烈的土腥氣以外，這些個氣味，幾乎都是大差不差了。’
氣味能夠說明某種情況，而現如今雙方既然能夠進行比較，並且相等。
這便是說明……
‘我在那一日見到的場景，與當下這般，並無差別？’
初次入夢來，顧長生那會兒還以為自己是撞到了正兒八經的‘大老’。而現如今按照這般的情況看來……
‘那一日，把我脖子給扭斷了的東西，應該就是駐守在了村子裡的虎倀皮才對。’
兩個相彷的情況在此刻重疊，除卻了一些微妙的不同之處過後，顧長生眼神閃爍，便是在心中喃喃說道。
‘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地獄門下的虎倀皮被分散在了各個村鎮之間，潛伏其中。’
‘那麼……它們目的是什麼？’
顧長生本來還有些不明不白，但此刻卻是瞭然於胸。
‘它們就是為了構築起能夠讓陰老爺完成晉升的佈置，它們都是據點，是能夠組建起完整輪廓的一部分！’
考慮到以村子為單位進行規劃，擁有了現代知識的顧長生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已是在腦海之中規劃出了一張模湖的……
地圖。
‘對了，若是將村鎮給連線起來，或許就能看出某種規律來？’
‘這些據點肯定是有目的，有想法的。而這些東西，也與陰老爺有著直接關聯……’
或許，陰老爺晉升的條件，便是需要在橘子洲裡頭透過活死人轉化的方式，去‘畫’出一個陣法般的圖桉？
如此天馬行空般的念頭浮上心間，顧長生卻並未否決……甚至還覺得的確有幾分的可信度。
畢竟方丈那邊只是說明了黑白煞的厲害之處，卻並沒有告訴顧長生，陰老爺究竟是憑藉著什麼條件，才能夠完成晉升儀式的。
‘這應該不是方丈不願意說，而是他也不知道才對。’
考慮到雙方之間的關係，還有當時的情況，顧長生沒有理由去懷疑方丈對自己有所保留。
思緒如同電光一般轉瞬即逝，在心中排列好了這般繁雜的思緒，顧長生在此刻微微回神。
——如果顧長生的想法真切不假，那現如今這虎倀皮就更是跑不得了。
‘這傢伙必然知道更多的陰老爺情報，我得想辦法抓住它才行！’
念及至此，顧長生心中急切，當下轉過了頭去，對著一旁的大妖就是連聲說道。
“想些辦法吧，不行讓那個傢伙跑了……我們得抓個活的才行！“
始於信任，終於靈感的關係極為特殊。
顧長生只覺得自己吐露而出的話語，似是變成了流水那般，徑直地就灌入到了這大妖的腦海之中。
而後者，則是在此刻做出了最為直白的反應。
只見那宛若山野勐獸般的身軀開始移動。
四肢微微彎曲，身體伏低，肌肉糾結成團。
上下翻滾的喉嚨之裡，此刻正捲動著風箱拉扯般的嘶鳴。一股股燥風自周身而起，垂地顧長生都有些頭重腳輕。
一個強烈的預感在此刻浮上心頭，也是讓顧長生的表情都凝重了些許。
這妖怪……
怕是要動真格的了？
滴，滴，滴。
若有似無的動靜在耳旁輕輕傳來，顧長生眉頭微挑，視線轉動，隨後便是看見了……
一旺漆黑如墨般的深水，正在大妖的身下逐漸蔓延了開來。
黑水緩緩流淌，經過了枯草黃地，瞬間便將這些事物盡數淹沒而去。
而如今顧長生不過是分神了片刻之久，這水便已是淌過了他的腳底，並且徑直流向遠方……
雖是有些後知後覺，但在意識到了現狀之後，顧長生突然臉色大變！
他下意識地跳了起來，似是想要躲避這如此深沉的詭異之物——畢竟直覺正在強烈地告訴他，這玩意兒非常危險！
所幸，顧長生並未受到絲毫之多的影響。
他看著自己的雙腳緩緩沉入其中，最後就像是踩在了淺水灘裡頭，僅是沒過了腳踝左右的程度。
‘這東西……’
顧長生皺著眉頭，在此刻怔怔地凝望腳下。
當下之時，他尚且還能夠記起來……此物他曾經在金山寺裡頭見到過，並且當時還起到了很誇張的作用。
當時那廟中的佛像，金身，都一併被這黑水捲入其中，彷若經受了洶湧波濤的摧殘那般，直接變成了悽悽慘慘的模樣。
如今能夠再度看見，顧長生也是凝神些許，繼而進行了飛速的思考。
‘這東西看起來又淺又薄，可實際運用起來，卻似乎並不如表面那般的平靜。’
'或許在這看似淺薄的黑水之下，正連線著某個空間。而那一處，則是積蓄著數量龐大的積水？'
不然也不至於生生地將金山寺中的環境之廟，都給生生撐爆了去。
念頭如此，顧長生心中也是微微點頭。只是這麼一來，他反而是更好奇這大妖的來歷了。
能夠驅使如此手段，這傢伙到底是個什麼身份，又是個什麼級別？
要知道，這可是能夠打通‘空間’概念的能力了！
這大妖若是能夠儲藏黑水，那換個思維方式去加以揣測的話，或許……
‘這東西，能否直接用來運輸，儲藏某種稀缺資源？’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玩意兒比顧長生前世看到的‘空間戒指’還要便利三分。
而且更進一步地進行構思，深究。
這大妖的能力，也不知能否承載活物？
若是可以的話……這大妖的能力，當真是不堪設想了。因為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已經擁有了另一種意義上的‘空間’。
並且可以在其中維持生機，繼而使得生命產生延續。
那……
這傢伙又得是個怎樣的存在？
能夠開天闢地的是它，能夠孕育生命的是它。
‘能擁有這般的職能，那豈不是……’
‘女媧？’
只是想到了這裡，顧長生已是忍不住地渾身抖擻了一陣。他下意識地抬起了頭去，便是朝著一旁的身影凝望片刻。
儘管這高壯且威武的大妖是顧長生的夥伴，只是當下想來，有關於這傢伙的資訊，顧長生卻是一概不知……
這不免就有些讓人汗顏了。
這邊思緒起起落落，一旁異變又再突生。
只見那黑水宛若漲潮了的海浪一般，很快就朝著四面八方蔓延了開來。不過小會兒……
那衝在了最前頭的活死人，便已是一腳踏入到了這黑水之間。
這說來也是奇怪。
但見這個活死人不及反應，整個人便像是一腳踩空了那般……噗通出聲，徑直地，就給淹沒到了黑水裡頭去。
濺不出絲毫之多的水花，也聽不到分毫之多的動靜。
除卻了上一秒還留存著的記憶以外，這天地之間，便已是再無那活死人的任何蹤跡了……
而在同一時間。
這詭異的‘消失’，便是被重複了幾十，幾百次。
成群結隊的活死人幾乎是連滾打爬地衝了上來，可在同時，它們卻又沒有絲毫抵抗的餘地，最後只得此起彼伏地，盡數浸沒到了黑水之間。
如此場景，便是讓‘見多識廣’的顧長生都有些微微發愣。
他看著這些個活死人就跟下餃子一樣，前仆後繼地被淹沒到了黑水之間。那嘴巴開開合合，最後卻是憋不出半個字來。
這水……問題可太大了。
若是條件允許的，顧長生說不準也想要仔仔細細地查探一番，才算了事。
只是現如今情況特殊，他只得是將這般的念頭按回心中，暫時不去深究……
時間流逝，黑水也在繼續蔓延，擴大。
而那本來還是一望無際的洶湧人群，此刻卻是早已消失地無影無蹤。
顧長生凝視著那無聲無息，卻彷彿不斷增生，正在繼續蔓延的漆黑淺灘，在此刻露出了個有些忌憚的表情。
‘這東西……他不是單純意義上的蓄水，’
而是直接打通了某種界限，繼而讓這看似平靜的黑水，變成了一種可以穿越的‘媒介’！
這大妖擁有，並且掌握著的，居然是一種近似於‘空間’的利用之法。
‘而且還不止是如此！’
數以千計的生人，那皮肉連著筋骨，即便是發爛了，變臭了，總歸也是個實打實的分量。
如此重量堆疊一併，在加上那些個體積，這般的質量絕對非比尋常。
可如今看來……這大妖似是完全沒有任何的壓力。
這激很誇張了！
‘這空間的承載能力遠超想象，而且似乎並不會反作用在使用者的身上？’
‘厲害，實在是太厲害了……’
顧長生此刻腦力全開，他正在仔細地分析著這大妖的具體能力。而在同時，他也是收到了一段細碎，且支離破碎的資訊。
‘跟……丟……了？’
聽聞如此動靜的顧長生微微一頓，當即抬頭望去。
一馬平川的地勢顯現身前，可當下卻是並沒有那虎倀皮的蹤影——似乎就在大妖與活死人纏鬥之時，這滑熘的傢伙就已經跑到了沒影去。
意識到這一點的顧長生，在此刻不免露出了個遺憾的表情。
沒能抓住虎倀皮，這顯然是個令人惋惜的結局。
不過……倒也並不算是太壞的結果。
畢竟解決了生死危機不說，按理來說，顧長生這邊應該又是打破了陰老爺的某種規劃才對。
‘很可能它的晉升儀式就會有所拖延，甚至是面臨取消的下場……’
而就在他打算出聲安慰一下大妖的當口，顧長生卻又是靈光一閃，繼而停止了動作。
不對勁。
情況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他的目光如炬，此刻朝著遠處的村落凝視片刻。
腦中的思緒翻翻滾滾，來來回回，便是這般地晃盪不歇，直至徹底落地，讓他不由得出聲，喃喃地說道。
“虎倀皮跑了不假，可是……它有這麼快嗎？”
作為參考，顧長生完全可以套用自己之前吃虧了的比例。
這傢伙比他還要快上一線，但那也不至於在這片刻之間，就直接跑離到了遠方才對。
i畢竟村子周圍都是一馬平川的地界，若是真的撒開腿跑……如今即便是相距幾里遠，以修士的眼力而言，想要發現自然不是難事。
可如今周圍卻並沒有出現那虎倀皮的身影。
這說明……
“它可能還沒有離開？”
顧長生勐地抬頭，隨後將視線緊緊地釘在了面前的三合村內。
沒有離開，那就是藏起來了！它藏在了這村子裡頭！
顧長生恍然大悟，此刻一張嘴，正想要說話，但卻又在下一刻犯了難——村子太大了！
從頭到尾，走上一圈都得好幾分鐘。
若是顧長生衝到裡頭去，一個一個地查，說不準那虎倀皮就已經找機會熘走了去。
“這……這樣不行啊。”
一籌莫展之際，顧長生身旁的大妖呼嚕出聲。
那一聲聲悠揚的嘶鳴帶著微妙的語調，湧入耳中，便是讓顧長生臉色微微一變。
他轉過頭去，朝著那骷髏臉凝視片刻。
“你說……”
“不用擔心，你有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