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周宴

自孫中山去世後,各地軍閥一躍而起,瞬間將民國徹底分解了碎片,租界裡,外國人依舊肆意橫行,甚至更加得寸進尺。

月黑風高夜,上海灘風靡一時的百樂門已經廖廖無幾人。

奢靡聲漸漸淡卻。

白秋唱完今日最後一曲,回到後面,換下了修身的旗袍。

用白布纏緊了胸口,一套合身的淡棕色,她捋了捋袖口,挺直了腰板,向百樂門大門走去。

“白姐,下班啦?”

白秋眼尾微挑,笑著回了句:“是啊。小李辛苦啦,收拾收拾,也早點回去吧。”

燕尾服的青年偏頭看去,嘴巴都合不攏了:“好嘞,白姐,明見兒。”

女人頂著一張凌厲的方圓臉,將頭髮全都盤在帽子裡,露出前額幾絲碎髮,頗有男人的樣貌。

一雙杏眸裡盈盈秋水,看似有情卻無情。

鼻頭小巧,在人面中凸起,山根挺拔,連著的遠山柳葉眉宛如月牙彎彎。

一條空曠的街道,黑皮轎車緩緩停下。

緊張肅穆的氣氛縈繞在兩人之間,駕駛位身形寬大的男人將轎車熄了火,眉梢緊蹙,目視著前方,“少帥,看來今日有人故意攔路,不讓您回去呢。”

夜風習習,沉默的對峙,子彈頭破風襲來,直接打碎了擋風玻璃,朝著駕駛位飛去。

岑鞏猛地低下了頭,子彈擦著髮梢牢牢地焊在了座椅上,震得他心頭一顫。

看著前方漸漸靠近的黑色長衫,周宴語氣微沉,“下車!”

不然一會得被圍著打了。

鳳眸裡翻湧著不耐,右手把住了腰間的槍柄,按下按鈕,一腳踹開了車門。

一時間,黑衣人的注意全被後座下來的人吸引了去,岑鞏才得以脫身下車。

晚間的霧氣竟在慢慢淡去,槍林彈雨穿梭在這條街上,被驚醒的人透過窗瞄了一眼便又縮回了腦袋。

處在這個混亂紛爭的時代,人人命運多舛,自保都難,怎麼都不會為了一個毫不認識的陌生人,而擅自出手相救。

長夜漫漫,昏暗的環境更是詭異,怕是黑無常來索命囉!

雙方槍林彈雨打得火熱,黑皮轎車早已千瘡百孔,周宴咬了一口下唇,頂了頂左邊臉頰,暗道,今夜怕是,難回去了。

狗日的洋鬼子,操他大爺的!

黑衣人目光緊緊地放在車尾後的兩人,根本未曾注意,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巷旁,竄出了一個影子。

隱隱約約的西裝男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他周身煙霧瀰漫,粉塵四起。

膝蓋飛踢上腰窩,一個狠狠地肘擊,頭被迫偏向一側,從身後擒住手腕,用力折斷。

“咔嚓”一聲,同時子彈從槍口飛出,直直地朝著周宴的胸口去。

他剛冒出頭,眼中是一顆醒目的子彈頭,根本來不及躲閃。

身後一個拽力,將他扯了回去。

兩人癱在地上,同時吐出一口濁氣。

西裝男奪過了黑衣人手中的槍,向後退幾步,皮鞋的“噠噠”聲,在黑夜中格外的嘹亮。

背光而立,連發四顆子彈,皆沒入了那幾人的腦袋裡,然又竄進了另一個巷子中不見蹤影。

那男子如同鬼魅般,動作乾淨利落,轉眼便消失不見,那皮鞋的“噠噠聲”也隨之消散。

黑衣長衫握住槍的手微微收緊,咬牙切齒,上頭吩咐的事今夜一定要搞死周家少帥,不死都得讓他殘囉,死了這麼幾個兄弟,今日定要取他狗命!

膠著的局面瞬間有了轉機,兩人在暗,對方在明,沒有大型遮擋物,身體暴露更多。

翌日清晨,街道上乾乾淨淨,昨晚的痕跡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白秋一覺睡到了中午12點,天已大亮。

“姐姐起床了?快來嚐嚐我今天做的雞翅包飯,看看怎麼樣?”

嬌軟的嗓音傳來,再加上鼻息的飄香四溢,白秋暈乎乎的大腦瞬間被喚醒。

她徑直走向了穿著白色旗袍的女子,輕啟粉嫩的唇瓣:“怎麼還沒去百樂門?”

“那,姐姐吃著,我就先走了啊。”

待白冬走後,幾口下肚,她便感覺撐得不行,用桌上的溼毛巾淨了淨手,便雙手輕輕地撐住下巴。

一會兒還得去把昨晚換下來的西裝給洗了。

白日,沒幾個人去百樂門去玩,談生意,吃飯,玩牌倒是有幾個。

到晚間六七點時,人才慢慢多了起來,喧囂不絕於耳,燈紅酒綠,人影晃動搖曳。

風姿綽約的女郎遊走於臺下,偶爾被客人揩上一點油,儘管不悅,也萬不能表露在臉上,語言上,肢體動作上。

化妝間裡也是七嘴八舌。

“白秋,現在臨時給你補加了一個西洋踢踏舞的節目,你看?”

女人一身絳紅色旗袍,胳膊上搭了條藍綠色毛裘,聽說是狗的毛髮,怕是假話。

她雙手撐撐著椅座,彎腰,看向鏡子裡妝化了一半的女人,眸子裡滿是詢問,語氣也有些踟躕。

畢竟,誰也不會喜歡臨時變動另加節目,被迫增加工作負擔。

“只是吧,今日是程家的大帥,說是沒瞧過那西洋的舞蹈,就想瞧瞧,長長眼。”

還不等白秋轉身作答,一雙微涼的手便搭上了她的雙肩,耳邊傳來低語:“這程大帥今日剛來上海灘,從華北來。”

“聽聞啊,那北平就是他的天下。”綿長的尾音,似鉤子一般,讓白秋懸崖勒馬。

“西姐放心,我會好好準備的。”

“好好好,那你就好好準備,這個節目完了,你就上啊。”白秋眸光一暗,肩上頓感輕鬆。

瞿西搓了搓手心,攏了攏毛裘,向大廳走去。

在臺下的主桌處停下,嬌聲巧笑,“程大帥一來上海灘便光顧了我們百樂門,這是我們百樂門的福氣啊。別說想看西洋踢踏舞了,就算是想看肚皮舞,我們都跳給你看吶。”

看幾人滿意的點點頭,端起路過服務生的酒杯,她滑溜的說道:“不打擾幾位的興致了。瞿西先乾為敬,幾位爺,今日定要玩得開心才散場啊。”

西裝革履的女子一上臺,便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一些常客歡呼雀躍著,這可是百樂門最受歡迎的姑娘白秋,自上次跳過踢踏舞后,便怎麼也不跳了。

今夜得以再見,怕是今夜是有大人物到場,畢竟,西姐向來將白秋護得嚴實,一般都是隨著白秋的性子,再加上啊.....

人家白秋還有段少帥護著呢,誰敢隨便動那上海灘高貴的白小姐呢。

周宴半躺在沙發一側,神色懨懨,根本提不起絲毫的興致。

岑副將站在一旁,暗自嘆息,不知怎的,自家少帥對女人老是提不起興趣。

猛地想起上次在華中地界的某節火車上,周宴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槍打死了性感緊身黑衣的靚女,當時我心都疼了幾下呢。

還被自家少帥調侃,“怎麼?喜歡這種的?”

手槍在周宴骨節分明的大掌上旋了一圈,握住手柄,穩穩地插進了腰間的槍包裡。

轉身看向岑鞏,右眉輕挑,安慰道:“別難過了,回去,我就給你找幾個。”

現在,他都還記得,那一屋子的胸大屁股大的女人.....

鼻血直流,止都止不住,被自家少帥笑了好幾天。

呃...

算了,我還是別妄想勸少帥談情說愛了,怕被.“報復”....

後面想了想,少帥在男女方面這樣也挺好的。

在少帥手下,不分男女,有能力就收編,敵人便全部殺光,絕不手下留情。

思緒剛回籠,耳邊便是皮鞋的踢踏聲與音樂交相配合,曼妙悅耳。

周宴渙散的眸子霎時變得深邃幽深,周身散發著濃濃的戾氣,面上卻是戲謔地表情。

岑鞏瞅了一眼,少帥這是?移花接木?認錯人了?

昨夜那人與臺上的姑娘,明顯身材更加魁梧,雖然兩人身高看起來相差不大,但是——

我明明看見昨晚那人有喉結!

怎麼都不可能是個姑娘啊。

見自周宴饒有興趣的盯著臺上的姑娘,看得挪不開眼,程浩玩味兒似的打趣道:“聽聞周少帥向來不喜踏入這百樂門,今日這是怎麼了?”

輕笑一聲,“這是?看入迷了?”

周宴舌尖頂了頂左邊臉頰,不屑道:“程大帥難道不知道,我對女人不感興趣嗎?”

“哈哈哈哈,周少帥可是說笑了,不喜女子?難不成真喜歡大老爺們啊?哈哈哈。”

程浩肆無忌憚的開著玩笑,圍坐在沙發上另外幾位捧場似的露出淡淡地笑意。

後面一句,怕是踩著周少帥的雷點了。

周宴也不惱,回之以笑,看起來和藹極了。

段睿唇瓣翕動,目光重新落回了臺上,神情溫柔,“這是剛才那跳踢踏舞的妹妹,白冬姑娘,唱歌很好聽的。”

馮凱宇眼神頓時像放了光一般,直勾勾地看向臺上那曼妙的身姿,“這就是你最近身邊經常出現的那個小兵白夏的二姐?”

“我勸你,如果不是認真的,你最好別招惹她。”段睿眉梢一冷,語氣不善。

“得得得,看你那變臉的速度!”

馮凱宇左胯一大步,直接挽上了段睿的肩,聲音不大不小:“誒,我說段少,你是不是太貼貪心了。既收了白夏,又想要白秋,現在連白冬姑娘也不放過,未免太過分了些。”

眼中故作瞋怒的偏眸看向懷中男人。

見段睿不再搭理他,他也沒了玩笑的興致,緩緩地鬆開了鐵臂,端起身前的一杯酒,在手中晃了晃,頗具欣賞的目光投向斜方的周宴,狀似無意的提了一嘴,“周少帥今日白天的時候可真是威風啊。”

程浩今晚剛到上海灘,不明所以,好奇地問道:“周宴今日可做了什麼可喜可賀的大事?”

“噢,程大帥有所不知,今日啊,周少帥可是帶著一眾十幾個兄弟,直接殺進了那些法國佬的巴黎公館,給那些法國佬一個大大的下馬威呢。”

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也不知道啊,會不會被那些法國佬報復。”

但依舊被周宴聽了去,“我是不怕,倒是馮少爺,不知,您怕不怕啊?”

程浩笑了笑,故意扯開了話題,“說好的今日陪本帥聽曲,賞舞,怎麼扯那些亂七八糟的。”

這周宴怕是跟他老子一個樣,一點就炸,脾氣暴得不行。

“是。”程大帥發話了,儘管馮凱宇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也得把這事往後稍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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