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我們倆都平安的長到了17歲。
嬤嬤見我雖不靈巧,但很是聽話,便指派我做了住在永和宮的慶妃娘娘小廚房裡的粗使宮女。
雖是最低等的宮女,但我終於可以吃到些葷食。若是運氣好,管事嬤嬤還能賞我些慶妃娘娘剩下的酪酥、甜羹。
這些食物雖放置的時間長了些,但可真真是美味。
“你這小蹄子可真是運氣好,這不中秋快到了,皇上預備著帶慶妃娘娘去圓明園中秋賞月,我身邊缺個粗使的,便帶你去見見世面吧。”管事嬤嬤吩咐我。
我急忙應是,囁喏著拿出一直揣在懷中的銀釵子,這還是當年母親臨別前贈與我的。
“嬤嬤待奴才猶如再生孃親,這是孃親臨別前贈與奴才的,嬤嬤莫要嫌棄粗俗。”我將銀釵遞於管事嬤嬤。
管事嬤嬤眯著眼看,不知是在看我,還是在看那隻銀釵子。
“也罷,那老身就先收下了。你收拾收拾則個。今後可得機靈著點兒!”管事嬤嬤終於收下了銀釵子。
我暗自慶幸,收下了釵子那便算是到圓明園有了照應吧。
臨別前,我去找了黛荷。
黛荷因針線活很是出挑,便被留在了內務府的繡作,專做織繡。
她聽見我要去圓明園的訊息,便開始抹起了眼淚,這一別不知何年相見。
我笑話她:“你哭什麼呀?慶妃娘娘只是去圓明園賞月,過了中秋自然就回紫禁城來了。我也就跟著回來了呀。”
臨別前,黛荷贈了我一條她親手繡制的帕子。帕子上繡著蓮葉荷花和”四季平安“四字。
我緊緊抓著她的手,雙目相對,久久不願迴轉。
圓明園真大呀,我們跟著慶妃娘娘的轎子一直走啊走,走啊走,終於走到了綺春園的敷春堂。
我顧不得雙腿痠疼,趕忙跟著嬤嬤去收拾廚房。
今日為做慶賀,做的是蘇州菜糯米鴨子、萬年青燉肉、燕窩雞絲、春筍糟雞、鴨子火燻焰煎粘團、銀葵花盒小菜、銀碟小菜、粳米膳、菠菜雞絲豆腐。
菜式豐盛,廚房內一片忙碌。
忙碌了一晚上總算得以空閒。我聽嬤嬤的吩咐吃罷晚食,便去外堂的側屋收拾行李。
側屋比之前在宮裡的時候,那可真是寬敞明亮了許多,我很是心安。
簡單收拾後,趁著月色迷濛,我偷偷溜出側屋,去外面轉了轉。
適才進門來,我便發現敷春堂的北側和西側均為開敞的湖面,景色很是宜人。
正是十月秋高氣爽的好時節,湖邊桂花兒香一陣一陣撲面襲來,讓人很是心醉。
“你這宮女在這裡作甚?”我猛然嚇了一跳。
“是你—”原來是那個侍衛。
“原來是你這個蠢奴才,怎得到了圓明園?”他挑著眉問我。
他比之前壯碩了些,很是威風霸氣。
“奴才名叫青藍,現在就在慶妃娘娘這當差,乾的是廚房的差事。恩人若是有用的上奴才的地方—”
我話還沒說完,他便止不住輕笑出聲:“你如此蠢笨,用得上你得是下輩子的事了。”
我正欲再問他姓名,他已轉身離去了。
中秋之夜,皇上下令,讓宮女們手持黃色彩綢紮成的蓮花燈,在西洋樓前的黃花陣尋徑飛跑,先到者便可領到皇上的恩賞。
黃花陣是用四尺高的雕花磚牆,中間是一座白色西洋涼亭。
方陣南北長89米,東西寬59米,陣牆總長1600餘米,牆高約米,由陣牆、中心圓亭、碧花樓和後花園組成。
中秋時節,皇上就坐在正中心的中式涼亭裡,等著給最先跑到亭中的宮女賞賜。
雖然從入口到中心亭的直徑距離不過30餘米,但因為此陣易進難出,容易走入死衚衕,賞賜很是不易。
慶妃娘娘下了令,她宮中的小宮女都可以去參加,我便也理所應當的在其中。
提著好看的黃色蓮花燈,我隨著一群陌生的宮女去了西洋樓。
“到了那裡不要亂張望。也不要爭著往前衝,平安回來就好。”臨行前,管事嬤嬤對我好是一番吩咐。
於是,我謹遵嬤嬤的囑咐,始終低著頭不敢亂看。
我們到了海晏堂前,先是跪拜謝恩。
接著便聽引導嬤嬤的吩咐,待在黃花陣前候場。
“哇,這便是西洋樓啊!”身邊宮女小聲地在和她身邊的小姊妹說話。
“小聲些!”一個宮女回頭好心提醒她。
“沒事兒。今日是中秋,主子們都高興,你們待會兒可得給老身使勁兒跑。現在都抬頭看看吧,也算開開眼。”引導嬤嬤今日心情很是不錯,樂呵呵地開了口。
有了她的准許,大家夥兒都抬頭四處張望著。
園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照的整個人暖洋洋的。
這可真是稀奇啊,這亭臺樓閣居然是白色的。
那是什麼,大家夥兒紛紛看過去,那水兒居然從底下噴上來了那麼高!
“嬤嬤,那是什麼戲法,水居然會往上飛到這麼高?”有膽大的宮女出聲詢問。
“那是大水法,前頭的十二生肖頭還會噴水呢!”嬤嬤樂呵呵地回她:“你們也真是三生有幸,能見著這麼好的玩意。”
我也忍不住昂起頭看。原來這就是洋人的稀奇玩意兒啊!這可真是開了眼了。
我淺薄的辭藻已無法描繪眼前的勝景,只以為似夢幻、似欲仙。
曾經,我私以為紫禁城便是我見過的最壯觀最極致的景色。真的沒成想,人世間竟有如此美景,恍若天上人間。
我們正感嘆著,突然聽到“皇上駕到!”的聲響。
我們急忙撲通跪下。
皇上徑自走到陣中心高臺上的那座圓基漢白玉石的圓頂八角亭。亭中設有西式座椅,那是皇上的專屬。
引導嬤嬤將我們引到黃花陣前,只待皇上一聲令下,我們便手持蓮花燈在陣裡飛奔。
我謹遵嬤嬤的吩咐,絕不往前頭衝。
很快的,一個宮女便拿到了恩賞,跪下謝恩。
我們剩下的宮女便聽從引導嬤嬤的吩咐退回到了黃花陣前。
皇上看得很是盡興,他高喊“任亮!”
我忍不住抬頭。居然是他!那個帶刀侍衛。
只見他快步穿梭在黃花陣中,不一會兒便飛奔到了皇上跟前。
“原來他叫任亮!”我喃喃出口。
“他可是皇上的技勇太監,貼身保護皇上的安危。可是大大的紅人!”我驚住了,原來他不是帶刀侍衛,是技勇太監。
怪不得他可以出入後宮,怪不得他貼身佩劍。原是這般。
回去後,我輾轉未眠,說不清道不明的愁緒在我心間。
我穿衣出門,在湖邊的桂花樹下靠著。
“你怎麼又在這!”我猛然回頭,這冤家怎麼哪哪都是他。
我並不理睬,仍轉回頭看向湖面。
“怎的,今日沒有拿到恩賞,不開心了?”他半蹲下身,將一個香囊扔進了我的懷裡。
“皇后娘娘的賞賜,拿著吧!”我抬頭看他,忍不住地淚流。
“怎的,想家了?”他靠著樹,也不說話了。
“謝謝您。”我默默的看他,真希望時光能靜止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