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的月考,顧楚雪的數學只考了50分,數學全班倒數第一。顧楚雪像是受了奇恥大辱一樣,把很多的時間精力都花在了數學上面。語文英語方面,完成作業之後,就再也不會去碰了。別人上廁所的時候,很無聊,會隨手拿起放在一邊的沐浴露,或者是洗髮水,興致勃勃地看著它的產地,產品的配料表。顧楚雪根本就不會無聊,上廁所的時候,手裡拿的都是數學書。哪怕有時候她學的頭昏腦漲了,不清醒了,她的手裡還是會有一本數學習題集。

實在是有想破腦袋也想不出答案的時候,她就跑到辦公室問數學老師。有時候數學老師拖堂,有時候數學老師不在辦公室。顧楚雪會和阮媛清一起討論數學題目,身邊偶爾會傳來刺耳難聽的調侃聲:快看啊,數學倒數第一和數學倒數第二在討論題目了。阮媛清會氣呼呼地拿著書揮動著手,追趕那個學生。有時候下了晚自習,顧楚雪會去請教董亦霏數學題目,董亦霏都會很耐心地教她。

有次下了晚自習,顧楚雪匆匆趕回宿舍,放下書包,拉開拉鍊,掏出數學錯題集,攤開在課桌上,動作一氣呵成。她拿著錯題集,眉頭一蹙,就要轉身去請教董亦霏題目。剛轉身,就看到已經把自已收拾的漂漂亮亮的董亦霏像個歡快地小鹿一樣往宿舍外面趕,董亦霏笑的很嫣然,臉色有點尷尬,“不好意思啊,我去看梁星宇打籃球了,等我回來我再教你。”

顧楚雪微笑地點了點頭。董亦霏就消失了。

臨近晚上十點,暮色濃郁,窗外繁星點點。

董亦霏火急火燎地趕回宿舍,站在宿舍內,向外探出了半個腦袋,樣子有點鬼鬼祟祟的。確定沒有人,她立刻關好宿舍的門。

董亦霏從手袖裡面小心翼翼地抽出一朵豔麗奪目的玫瑰花。

顧楚雪拿著數學錯題集正要去問董亦霏的問題,她的目光頃刻間被那一抹紅吸引住了。她的心一驚,心臟似乎漏跳了一拍。她看著董亦霏尖翹的鼻尖一次又一次陶醉地輕輕嗅著玫瑰花。董亦霏痴迷地閉起了眼睛,垂下濃密的眼睫毛。

顧楚雪故作羨慕的樣子,心裡不知怎的,難過的像被萬箭穿心,聲音帶著常人難以發現的顫抖,“這花,好漂亮......”是你男朋友買的吧?

顧楚雪暗暗腹誹:不是她男朋友梁星宇買的,還能有誰?我真的是閒的慌,問這種問題做什麼?

炸雞店,復古紅玫瑰......顧楚雪的腦海裡浮現起回不去的過往:那一天,那個人......

回憶總是美,回憶傷了誰?回憶傷的只有她。

那個和她雖然都身在蘇市高中,心卻隔了十萬八千零六米的人。

顧楚雪重新回到檯燈下,做著其他的數學題目,她不時回頭看看董亦霏空閒了沒有。終於董亦霏不再痴迷手裡的紅玫瑰,然後居然把紅玫瑰像丟垃圾一樣,丟在了垃圾桶裡面。

顧楚雪不解又可惜地看著垃圾桶裡的紅玫瑰,“你怎麼丟了?”問出的話,她又後悔了,是不是有點多管閒事了。

倏然間,董亦霏黯然神傷,“我想要的是他送的花,可他從來不送。”

顧楚雪略微思索了一下,試探性地小聲問道,“不是梁星宇送的?”

董亦霏閉著眼睛,搖了下頭,顧楚雪沒想到董亦霏會跟她說,“是陶俊然送我的。”

顧楚雪的心猛地一頓,手裡的筆不小心脫落了,咯噠一聲掉在了微涼的地上,心裡吐槽著:一個男生送一個女生花,意思很明瞭。如果女生收下了,不就是同意那個男生的追求了嗎?所以......董亦霏你和傳言的一樣,腳踏兩條船?

可那又怎樣?

和我有什麼關係呢?

我能不能不要把再心思敏感地關注有關於你的一切啊,梁星宇。

顧楚雪平復了一下心情,故作沒事人一樣,走過來問她題目。

這些天以來,顧楚雪經常問董亦霏題目,董亦霏最討厭做作業了,更加討厭去教別人。但是董亦霏覺得顧楚雪這人還是挺好的,每次都能耐下心教她。可是她最近很煩自已個人感情問題,心裡亂的像什麼一樣,今晚真的是一點教她的心都沒有了。

顧楚雪似乎也察覺到了董亦霏有那麼一絲絲的不耐煩,她識趣地把準備遞到董亦霏面前的作業本收了回來。故作輕鬆的樣子,“啊,我突然想起來怎麼寫了。”顧楚雪跑回檯燈下,自已琢磨著。

顧楚雪的身後是董亦霏的聲音,“下次我們去請教梁星宇吧,他的學習方法很好。”

正在喝水的顧楚雪冷不防嗆到了,咳嗽了幾聲,滿臉漲紅,就像朝陽一樣。她趕緊放下水杯,轉身看著董亦霏連連擺手,努力調整著氣息,“不用了,不用了!”

董亦霏抱著可愛的粉色兔子抱枕,眼尾一緊,眼裡閃過一分懷疑的光芒,嚴肅地問,“顧楚雪,你是不是喜歡我男朋友?”

與董亦霏對視上的眼睛立刻閃開,顧楚雪的心臟咚咚咚咚地狂跳不止,她使勁捏著手裡的筆,捏到大拇指和食指發白,臉色帶著壓抑不住的慌張。

氣氛透著幾絲詭異,尷尬,奇怪。

顧楚雪極力剋制著自已的聲音,從牙縫裡面擠出牽強的笑容,“哪有啊,我是怕......”顧楚雪的腦子飛速思考著,該怎麼回答董亦霏,“我過去太多餘了,”她一邊摸了摸自已的腦袋,一邊微笑著打趣道,“我的頭太亮了,跟個燈泡一樣,在你們旁邊,飯都不用了,狗糧都吃飽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董亦霏甜甜一笑,眼角彎彎,“我跟你開玩笑的啦~看把你嚇的。”

顧楚雪轉過身,像是逃過一劫似的,深深地緩了一口氣。

經過顧楚雪的不懈努力,持之以恆的刻苦努力,第二次月考的數學成績上來了。班主任在講臺上,報一個學生的成績就上來一個學生,把自已的試卷拿下去。一個又一個的學生拿著自已的試卷下去了,學生們也聽出了規律,和上次月考一樣,成績是越交越低的。

身邊的陶俊然是第一個拿到數學試卷的人,他這次考了149分。顧楚雪的餘光瞥了他一眼:這傢伙,一上數學課不是睡覺,就是看部漫畫,成績還好的要上天。我的努力到底有什麼作用?

走了一個梁星宇又來了一個陶俊然!

同時一個問題在她的腦子裡面盤旋了一次又一次:努力在天賦面前是否不值一提?沒有天賦的加持,是否再努力也沒有用?就像她毫無天賦,只能靠努力去拼搏的數學,是不是永遠也追不上他的同桌陶俊然呢?

終於班主任叫到了顧楚雪的名字,班主任朝顧楚雪望了一眼,顧楚雪迎上了班主任的目光。顧楚雪從班主任的目光中看到了複雜的神色,說不清道不明。

她惴惴不安地等待著老師的報分。

教室裡面出奇的安靜,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把人活活震聾。

幾乎所有學生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顧楚雪的身上,除了她的同桌,陶俊然。

一時之間,她覺得好諷刺,曾經的她,是‘別人家的孩子’,現在的她一抬頭髮現班上都是‘別人家的孩子’,自已倒成了反面教材。以前的學生們看著她是因為羨慕她成績好,現在的學生們盯著她看,是好奇她有沒有拖班級的後退。

阮媛清調過頭看著顧楚雪,眼神裡透著安慰,她做了個加油的手勢,“你一定可以的!”

顧楚雪手心冒煙,擠出個笑容,“謝謝。”

顧楚雪拿下試卷,埋頭盯著那個數字100。顧楚雪不知道是開心還是不開心,至少比第一次月考成績高了不少。但是班上很多學生都拿了一百二十幾,一百三十幾。

阮媛清調過頭,笑嘻嘻地向顧楚雪展示著自已的試卷分數,“顧楚雪,你看,我88分,我來給你墊底!你上次五十分,這次一百分,按照這個規律,下次不得一百五十啊?下下次一定是兩百分!”

顧楚雪噗嗤一笑,心裡暖暖的:這個阮媛清太逗了,數學試卷滿分才150分啊,學神來了,也只能最多拿150分。她撇過臉,瘋狂眨巴著眼睛......

班主任表揚了顧楚雪進步很大,並鼓勵她繼續努力,爭取更大的進步。陶俊然慵懶地像一隻貓趴在課桌上,隨意地翻看著青春校園小說,嘴裡嘀咕著,“現在努力成這樣了,高三任務更重,你那時間夠用個雞腿。”

顧楚雪一愣,當做沒有聽見。

班主任講完了試卷,就讓學生們自由討論題目,讓同桌兩個進行討論。

教室裡面瞬間像早上的菜市場一樣,嘰裡呱啦。

顧楚雪埋著頭,認認真真地把錯題抄在錯題集上。陶俊然一邊悠哉遊哉地轉著筆玩,一邊時不時向顧楚雪這邊瞄上幾眼。

陶俊然率先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往顧楚雪的身邊挪了挪凳子,客氣地笑了笑,“叫我陶老師,我就教你數學題目。”

顧楚雪略一停頓,沒有回應,繼續埋頭苦幹。

陶俊然一邊轉著筆一邊語氣頭頭是道,“有簡單的方法,記得套路就行了,不管題型怎麼變,利用套路以不變應萬變,題海戰術雖然也有不,但是人太累,我們學習需要效率!沒有效率的話,高三的話,時間肯定不夠用的。”

陶俊然的話顧楚雪每個字都聽見了,她表示贊同,但就是沒有回應他。

“叫我陶老師,我就教你,”陶俊然臉色真誠,聲音正經,一點也不像是在鬧著玩的,見顧楚雪還是無動於衷,他語氣堅決,“你不願意就算了,我看小說......”

“老屍,老屍,陶老屍!”顧楚雪著急地放下了手中的筆,一臉的求知慾,“快教教我!”

陶俊然拿著黑色圓珠筆在數學題目上劃下了幾條重要的題幹,又在旁邊寫了幾道公式。就像老師輔導學生作業的那個樣子,“你先這樣......再這樣......最後再這樣......然後再把公式代入......然後仔細檢查計算是否出錯。”

原本在顧楚雪眼中複雜的像天書一樣的數學題目,就這麼被陶俊然三下五除四的解決了,顧楚雪眼裡飽含著佩服之情看著陶俊然。陶俊然察覺到了顧楚雪在看自已,他歪著頭,抬了下眼皮和顧楚雪對視著,“看我幹嘛?看題目。”

“對對對,”顧楚雪低眸看著陶俊然在劃下一道難題的題幹,隨口說,“真是太感謝你了,陶老屍,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了。”

陶俊然‘沙沙沙’地在數學試卷上龍飛鳳舞地寫了好幾道公式,吧嗒~蓋起了筆帽,“想謝我,幫我送封信給董亦霏。”說到董亦霏那三個字,他的眼裡折射著別樣耀眼的光。

顧楚雪撇過臉,埋頭看著數學試卷,在心裡狠狠地腹誹著:剛還說叫他陶老屍就行了,叫他陶老屍就教我題目的呢,我就知道,沒有那麼簡單。

“你自已不會送嗎?”顧楚雪的聲音很平淡。

“不會,我要是會,哪裡還需要你幫忙?”陶俊然撓了撓額頭前的黑色頭髮,“幫我送一次,你又不會掉塊肉。”

可是昨晚你不是還送她玫瑰了嗎?怎麼送信就不行了呢?你們這些懷春的少男少女就是好矯情啊。顧楚雪在心裡暗暗吐槽著。

“你幫不幫我?”陶俊然有點不耐煩有點憤怒的聲音飛進了顧楚雪的耳朵裡面。

顧楚雪沒有理會他,迅速吸收著陶俊然剛剛教她題目的方法,你還別說,學霸的方法果然好用,顧楚雪一點就通。比她自已的方法好用多了。

“你是不是喜歡梁星宇?”陶俊然忽然問了一句。

顧楚雪瞬間僵住了,事發太過突然,她甚至忘記了怎麼呼吸。她強裝鎮定繼續若無其事地在學習。心裡實則慌得一批。

她自已都覺得很奇怪,很莫名其妙,如今的梁星宇和她有什麼關係呢?

被別人問起是不是喜歡梁星宇,她不是該坦蕩地否定嗎?

她為什麼會緊張會害怕甚至還夾雜著一點點的......羞澀?

她像是站在濃濃的迷霧之中,看不清四周,也不清她自已。

陶俊然笑的賤兮兮的樣子,“你可以不幫我,那是你的權利,但是如果董亦霏知道她的舍友也喜歡她的男朋友的話,你說你們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會不會有點......”

“住嘴,”顧楚雪扭過臉看著陶俊然,妥協道,“就幫你這一次。”

陶俊然得逞後臉上是溢位來的激動,他把只有一個巴掌那麼大的粉色信封塞在了顧楚雪的課桌下面,“你今晚回宿舍給她,謝謝!”

顧楚雪無言,預設了。

課後,阮媛清纏著顧楚雪拉著她去上廁所,顧楚雪勉為其難地跟她去了。陶俊然樂呵呵地翻著青春校園版小說,小聲地自言自語,“這一招很真好用,以後她不幫我送東西給董亦霏,我就一口咬定她喜歡她舍友的男朋友,嘿嘿嘿~”

今天正好是顧楚雪值日,晚自習下,學生們三三兩兩結伴出了教室。和顧楚雪一起值日的女生說家長在校門口等她回家有事,顧楚雪就讓她走了。

顧楚雪掃完教室,收拾好書包,低頭朝課桌肚子裡面一看,沒有看到那封粉色的信。她眉頭一皺,手伸進課桌裡面翻了翻還是沒有。顧楚雪心想,可能已經被她裝在書包裡面去了吧。回到宿舍,董亦霏拿著一個小鏡子欣賞著鏡子裡面的自已。顧楚雪把書包裡面所有的東西都倒了出來,也沒有發現信。董亦霏在打扮著自已,她全身似乎都在冒著喜悅的光芒。

咚咚咚~

有人敲門的聲音。董亦霏扭著小蠻腰,邁著誘人的大長腿前去開門。

門一開,是個陌生的女孩子,她說陶俊然在宿舍樓下等她。

董亦霏關上宿舍的門。一臉的糾結,但就是一臉糾結,她的那張臉,還是美的驚人。

顧楚雪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董亦霏,她知道董亦霏在糾結是去看梁星宇,還是去見陶俊然。

一頭霧水的顧楚雪繼續低頭搜找著,她無力地拍了拍自已的腦袋:真是見了鬼了,奇了怪了。還能長翅膀飛走了不成?

董亦霏開啟門,就要走,顧楚雪還是沒有忍住悄聲一問,“你去見誰?”

董亦霏的背影愣了愣,似乎沒有想到顧楚雪會問她問題。因為她們兩個人在一個宿舍生活的挺久的了,董亦霏知道顧楚雪知道她同時和梁星宇、陶俊然走的很近。好就好在,顧楚雪是個很有邊界感的人,就沒有問過她為什麼要和兩個男人牽扯不清。

董亦霏一轉身,修長白皙的雙手叉著小蠻腰,打趣道,“小孩子才做選擇題呢,我們大孩子都是全要,啊哈哈哈~”

顧楚雪沒有找到粉色信封,開始整理書本,往書包裡面放,她沒有像董亦霏那樣笑嘻嘻地,反而是一本正經,“你有......男朋友了,再去和陶俊然走的太近,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好。你男朋友知道的話,他會生氣的。”顧楚雪誠懇的目光看著董亦霏,“我不喜歡多管閒事,董亦霏,但是......你是個女孩子,女孩子的名聲很重要。”

董亦霏的態度也端正了點,“他生氣就好了......我知道了,謝謝你。”

董亦霏走了約莫一兩分鐘,顧楚雪慢慢走到了走廊,其實只要她一低眸看看,就知道董亦霏有沒有跟陶俊然結伴而行。

罷了罷了,跟我有什麼關係呢?剛剛問董亦霏‘你去見誰’就是多管閒事。顧楚雪轉身回了宿舍。

晚上董亦霏回來,顧楚雪也沒有問她,董亦霏也沒有說。

次日中午,顧楚雪匆匆跑去食堂,匆匆扒拉幾口飯,就跑回了教室,忙著學習。

她正孜孜不倦地學習著呢,就聽到董亦霏在急切地叫她的聲音。顧楚雪還沒有搞清楚什麼狀況,就被董亦霏強行拉著去了隔壁的2班。

顧楚雪手上還拿著黑色水筆,和董亦霏站在一塊。

對面是三個抄著手的女生,一臉的氣勢洶洶,兇巴巴的樣子,就像人家欠了她幾百萬一樣。對面站在中間的女生,黑著像煤炭一樣的臉,眼神惡狠狠地盯著董亦霏,不時斜眼看顧楚雪幾眼,“哎呦喂~還搬救兵來了啊,董亦霏,你是要練劈叉嗎?一個校草梁星宇還不能滿足你嗎?還要霸佔陶俊然!”

“關你們什麼事情,你們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氣呼呼的董亦霏胸口劇烈起伏著,她的眼眶染上了淡淡的粉紅。

顧楚雪心想:你搬救兵搬誰都行啊,怎麼能搬我呢?我是真的罵不過別人,根本罵不過。

顧楚雪丟下一句‘我去搬救兵了’就跑遠了。

咚~

剛出2班的教室前門,顧楚雪迎面就撞上了一個暖暖的胸膛,還有淡淡的薰衣草香——那人挺高。

顧楚雪一抬頭,視線撞上了一雙桃花眼,看誰都深情的桃花眼,看狗都深情都含情脈脈的桃花眼......是梁星宇!顧楚雪的心噗通噗通噗通噗通,不聽使喚地狂跳著。

顧楚雪率先移開視線,不自在地站好身子,把頭別向了另一邊,她穩定好自已的心跳,立刻淡淡地說道,“快去教室幫你女朋友。”不管梁星宇有沒有聽到,顧楚雪腳底抹油似的跑回了三班。

週一有升國旗的儀式,鮮紅的紅旗在風中肆意飄揚。顧楚雪仰頭注視著那一抹紅,不禁想起了梁星宇的那雙勾人的桃花眼,屬於別人的桃花眼......

升國旗儀式之後,廣播裡面傳來了校長嚴厲的聲音,“喂喂喂!咳!喂喂喂!高中三年是最為重要的三年!你們的父母在外辛苦的掙錢供你們來這裡是幹嘛來的?”

底下的學生竊竊私語,交頭接耳。

“來學習啊,為了高考啊。”

“來看漂亮的小哥哥,小姐姐來的。”

“一邊學習一邊偷偷彈棉花......談戀愛來的。”

校長繼續嚴厲地講道,“我們學校是禁止談戀愛的!可是竟然有人寫情書,還把情書塞到校長投訴箱來了!”

情書?那封信?

有時候人的第六感就是很強。

倏然間,一種不好的預感從顧楚雪的心裡冒出,然後迅速地傳遍了全身。

學生們又開始低聲地起鬨著。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會不會有一種可能,那封信就是寫給校長你的呢,哈哈~”

“是誰啊,這麼的......”

站在顧楚雪前面的阮媛清忽然微微轉身看著顧楚雪,她壓低聲音,擔憂的說,“不會是有人舉報我吧,我的確給我男朋友寄信了。寄信箱和校長投訴箱離的是很近,可是我絕對不可能寄錯的啊。”

“安靜!安靜!你們這麼能講,就給你們講吧!”校長髮怒道。

底下瞬間噤了聲。

校長清了清嗓子,臉色嚴肅的不能再嚴肅,臉板的不能再板了,“高一三班的陶俊然,高一二班的董亦霏,到上面來!”

一瞬間,顧楚雪的耳朵嗡嗡的,連帶著腦子也是嗡嗡的暈眩感!

她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不會吧?難道真的是她想的那樣?陶俊然讓他送給董亦霏的信,被送到了校長投訴箱裡面去了?

她垂在褲子兩側的手,不禁握起了拳頭,手指甲重重地扣著掌心,掌心傳來陣陣鈍痛感。

顧楚雪微微低著頭,不知所措,茫然,害怕,疑惑,擔憂......

是誰幹的?

反正不是我!

可是陶俊然會信嗎?

也許那封信還在她的課桌裡面呢?只是被夾在了哪本書裡面呢。只要她回去把它找出來,就可以證明她的清白了。

與此同時,周圍一片噪雜,就像一鍋沸騰到了極點的湯。

“什麼?董亦霏和陶俊然!?那梁星宇咋辦?”

“我就說他們兩個不一般吧。”

“心疼我方梁星宇兩秒,不能再多了。”

“梁星宇頭上有青青草原......”

董亦霏和陶俊然在全校的師生面前,被校長親自批評了。

顧楚雪沒有抬頭,只是聽到周圍八卦聲此起彼伏,愈演愈烈。廣播裡校長還對二人進行了扣分警告,如若再發現,二人可以回家去了。

一時間,顧楚雪的腦子,心,快要原地爆炸了。她的思緒就像是被幾隻阿貓阿狗一起抓亂的毛球。

我跟陶俊然解釋,他會信嗎?

陶俊然若是一口咬定就是我把他的信放進了校長投訴箱了,我該怎麼辦?若是他再告訴董亦霏,我又該怎麼辦?

梁星宇他被背叛的事情因為那封信鬧得人盡皆知了,他是不是很難過?

回到班上,顧楚雪在課桌裡面翻了又翻,翻到絕望了。信就是消失了,找不到了。

“你在找這個嗎?”她的耳邊是陶俊然冷的刺骨的聲音。

顧楚雪的心微微一頓,隨之綻放出劫後餘生的笑,“是!”信還在就好!

她伸手就要接過他的信,她準備幫他把信送出去,免得夜長夢多。

陶俊然臉上掛著輕蔑,猛地拿走了信,避開了顧楚雪的手。

顧楚雪的笑瞬間消失。

“校長剛給我的!”陶俊然的眼裡迸發著怒火,咬著牙,骨節發白地捏爛了手裡的信。

顧楚雪的心一頓,整個人木然住了。她無助地直視著前方的黑板,眼角酸酸的,眼淚在眼眶裡面打轉。她顫抖著聲音,帶著淡淡的鼻音,“如果......如果我說......不是我,你會信我嗎?”

剛說完,一滴淚決堤了,順著她的臉龐,掉落到了衣服上,暈染出一個小點。

“哼~”陶俊然太陽穴的青筋暴起,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凳子滋啦一聲摩擦著地面。原本還在嘰嘰喳喳討論陶董事件的學生們,不再說話,紛紛好奇地盯著陶俊然這邊,吃起了熱熱的大瓜。

咚!

陶俊然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握起拳頭,猛地砸在課桌上。他瞪著紅紅的眼睛,瞪著顧楚雪,怒吼道,“不是你!還有誰!你tm的不送就不送吧!背後玩陰招,是吧?!”

顧楚雪心臟突然一顫,有點疼,心臟差點忘記了跳動,連帶著整個身子都抖了一下。

她紅腫著雙眼,眼淚肆無忌憚地流淌。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就算解釋了,他也不會信她的。那封信的的確確就是他給她的,後面卻出現在了校長那裡,她跳進哪裡都洗不清了。

“你幹什麼啊你!神經病吧你!”阮媛清見情況不對勁,抽了幾張紙巾給顧楚雪擦眼淚,“回你的精神病院去吧!”

“滾!”陶俊然的聲音惡狠狠的。

陶俊然像一匹發瘋的狼,衝出了教室。

“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顧楚雪再也抑制不住心裡的委屈,極力控制著自已崩潰的情緒,嚎啕大哭著。她一邊大哭一邊抽抽搭搭地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著阮媛清,“你信我嗎?我沒有舉報他!真的沒有!”

阮媛清輕輕地拍著顧楚雪的背,在安慰她,語氣裡是滿滿的心疼,“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什麼人,我還不知道嗎。”

顧楚雪哭到全身抽搐,不知不覺流鼻血了。阮媛清一直在旁邊照顧著顧楚雪,可是顧楚雪的鼻血好像止不住一樣。班上幾個調皮的學生說起了風涼話,“不會就是顧楚雪舉報的吧?不然陶居俊然為什麼會對她生那麼大的氣呢。”

阮媛清斜眼瞪了那個學生一眼,那學生趕忙別過臉,閉起了嘴巴。

阮媛清扶著臉色蒼白的顧楚雪去了醫務室。

醫務室裡,顧楚雪雙眼紅通通的躺在病床上,臉色更白了,近乎病態的白。醫生給他開了點藥。

顧楚雪小聲抽泣著,“事情怎麼就發展成了這樣......”

陶俊然以後怎麼看我?

他若是告訴了董亦霏,她又怎麼看她?

最重要的是......梁星宇,他一定覺得我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吧......

轟隆隆!

轟隆隆!

外面電閃雷鳴,玻璃窗忽然嚇人的一閃一閃地發亮,那是閃電的強光。

阮媛清關好窗子。

顧楚雪雙眼透著傷心欲絕,臉色暗淡地看著窗外:下雨了,又下雨了,暴風雨來了。

颳風下雨準沒好事,就像以前一樣......

顧楚雪帶著憂傷睡著了,後面雨停了。阮媛清也回教室去上課了。

顧楚雪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手心裡多了一個東西,小小的。她抓起一看,是一顆話梅糖?

她轉著酸酸的眼睛環顧了一圈,也沒有看到半個人。

她看著手心裡的話梅糖,一滴清淚,順著眼角無聲地滑落,她的嘴角向上彎了彎。

吱呀~

門開了。董亦霏進來了。

“是你嗎?是你做的嗎?顧楚雪。”董亦霏的聲音帶著較重的鼻音,很明顯她哭過了。

顧楚雪迎上她的目光,果斷地搖了搖頭。

吧嗒~

顧楚雪手心裡的話梅糖,從手心掉落,掉在了地上。

董亦霏順著聲音看去,彎下腰,撿起了話梅糖。她盯著手裡的話梅糖,遲疑了幾秒,眼裡閃過幾分疑惑。忽然想起,她曾給過顧楚雪話梅糖,心裡的疑慮也消失了。

她把糖還給了顧楚雪,顧楚雪聲音沙啞地回了句謝謝你。顧楚雪握著手裡的話梅糖,捨不得吃,不知怎的,手裡的糖暖暖的。

“我信你,我會跟陶俊然好好講講的,可能中間有什麼誤會。”董亦霏說。

回到了班上,顧楚雪明顯感到有很多學生偷偷打量著她。她身邊的位置空了,不是東西被搬空了,是連帶著課桌凳子都被搬走了。

很快各種流言蜚語在各個班級流傳。

“陶俊然輔導顧楚雪作業,結果顧楚雪把陶俊然和董亦霏舉報了!”

“這人恩將仇報啊,她是不是喜歡人家陶俊然,嫉妒人家董亦霏啊,然後得不到就毀掉,把他們兩個舉報了。”

“別看她平時看起來挺老實的,可是古話說的好,人不可貌相!”

顧楚雪去上體育課,也有其他班的學生在上體育課。顧楚雪去小賣部的路上,背後幾個人對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就是她,就是她。那個舉報陶俊然和董亦霏的,就是她害得董亦霏被家長罵,罵的可慘了。”

“她們不是舍友嗎?我記得董亦霏對她不錯的啊,總帶零食給她吃呢。她怎麼能這樣對董亦霏呢。”

“噓,別說了,再說她要舉報我們兩個女的是情侶了。”

“哈哈~有那麼誇張嗎。”

顧楚雪來到小賣部,小賣部三個收銀的前面排起了長隊。

他們看到顧楚雪來了,立刻安靜了下來,氣氛透著幾分微妙的味道。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看著她,然後給她讓出了道。

顧楚雪成功不用排隊了,因為大家都避著她。

顧楚雪坐在操場邊的臺階上,啃著鴨脖,旁邊坐著正在啃唐僧肉的阮媛清。(唐僧肉,一種黑色的辣條的名字,那個年代是五毛錢一包。)

“已經有多少版本了?”顧楚雪面無表情地問,她食不知味地嚼著手裡的武漢味鴨脖。她不做好學生了,不做那個不吃垃圾食品的好學生了。因為她的成績再也回不到曾經了。

自從上次信事件之後,同學們不僅在背地裡面對她指手畫腳,還把她給孤立了。從此她和阮媛清成了好朋友,好同桌。

董亦霏跟顧楚雪說了,她相信顧楚雪不是那種背後出陰招的人。可是顧楚雪明顯地感覺到,她們之間不如以前那樣了,心裡有了隔閡了。

即使顧楚雪沒有把話說明白,說清楚,阮媛清還是立刻會意了。“很多很多,你要聽嗎?”

“嗯。”多聽點。遲早會免疫的,免疫了就不會再難過了。

就不會總是在夜裡無聲地哭泣了。

吃完鴨脖,顧楚雪極力遠眺著遠方,瞥見籃球場上樑星宇和其他幾個男生在陽光下打籃球。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眼前的世界有點朦朧,像是被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細紗。

她總是告訴自已要關注自已,不要再關注梁星宇的一切了。可是她始終無法說服自已的那顆心。總是會不經意間在人群中立馬注意到他。每當聽見有人提起梁星宇她的耳朵瞬間變得很靈敏。

她看著他小小的身影腹誹:你是不是也以為是我舉報的陶俊然呢?

你是不是和他們一樣,一樣的認為是我舉報了董亦霏和陶俊然?

你一定也和他們一樣吧,

你一定很生氣吧,

關於那封信,顧楚雪想,時間總會淡化一切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就像暴風雨一樣,再瘋狂也有停止的那一刻。

可是更大的暴風雨要來了......

某天中午,吃完午飯,顧楚雪和阮媛清回到了班上。

她和阮媛清互相請教題目,兩人也是共同努力,一起進步。他們不會問其他同學題目的,因為他們非但不會回答她們,還會送她們一個大大的白眼。阮媛清都會回贈一個更大的白眼。

班上的人越來越多,直到人都到齊了。

顧楚雪和阮媛清還在討論題目,顧楚雪絲毫不知道,更大的暴風雨來了!

一個調皮的男生站在講臺上,一手做著蘭花指的動作,一手翻著什麼,聲音故意捏著,導致語氣尖尖的,像個偽娘,“我很思念他,想見他,想了一天又一天,我們說好的要一起上同一所初中,可是那天我找遍了初一的所有班級也沒有見到你的身影,你到底去了哪裡啊?”

教室裡喧譁到了極點,很多學生猥瑣的大聲起鬨。幾個膽大的男生衝到了講臺邊,眼裡冒著好奇和激動,催促道,“誰啊,誰啊!是誰寫給誰的啊!”

“是顧楚雪寫給梁星宇的!”

那幾個男生一聽是風雲人物顧楚雪的,還是寫給梁星宇的,立馬跟瘋了一樣,衝上去,扒拉著日記本,眼睛直直盯著日記本。然後捧腹大笑著。

教室裡此起彼伏的都是放肆的笑聲,都是笑話顧楚雪的。

顧楚雪後知後覺地聽到了那些閒言碎語,她抓著筆的手一頓,大拇指和食指發白。

她的心臟撲通撲撲通撲通撲通,立刻站了起來。全班人看著她笑,有幾個甚至一邊用手指著她,一邊開懷大笑。臉頰感到很燙很燙,燙到了耳朵,燙到了她故作堅強的心,她在全班的嘲笑聲中,衝到了講臺。

果然,是她的日記本!此時她的日記本已經被翻爛了。阮媛清眉頭一皺,呵斥道,“你們笑什麼笑啊!亂看別人的隱私!是誰幹的?!”阮媛清的聲音被淹沒在了群嘲裡。

顧楚雪抱著心愛的日記本,強忍著難受,羞澀,憤怒,走到了自已的課桌,她咬著後槽牙,強忍著淚水,不讓它掉下來。

她不經意間和正在百無聊賴地轉筆的陶俊然對視了一眼。陶俊然一臉笑嘻嘻的樣子,笑的很燦爛。

“一定是他乾的。”阮媛清氣不打一處來,說著就要去陶俊然那裡報仇。

顧楚雪一把拉住了她,極力地剋制著自已複雜的情緒,“沒有必要了!”

是啊,沒有必要了,她思念梁星宇的事情,不再是她一個人的秘密了。

她知道要不了半天,這訊息會傳遍整個年級。董亦霏會知道,梁星宇也會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吧,反正他也不會在意她。

她成績無法像以前名列前茅,長相外表也遠不如董亦霏,還動不動哭鼻子,哭的沒完沒了。這樣的她,誰會在意呢?顧楚雪難過的想。

班裡炸開了鍋一樣。

“顧楚雪喜歡梁星宇,她就不該舉報陶俊然和董亦霏啊,讓那兩人繼續談著,她不就有機會了嗎?”

“她小學六年級就喜歡他了?看不出來啊,平時愛學習跟瘋了一樣,居然還有時間寫暗戀小作文,哈哈哈~”

“她和董亦霏不是舍友嗎?梁星宇不是董亦霏男朋友嗎?陶俊然又喜歡董亦霏,哎喲我去~這關係,我腦子打結了。”

顧楚雪趴在課桌上,把臉深深地埋在臂彎裡面。淚水打溼了臉,打溼了頭髮,打溼了她的心。她的身子因為哭泣一顫一顫的,阮媛清在旁邊安慰著她。

終於熬到了晚自習下,阮媛清陪著顧楚雪去了宿舍。顧楚雪故作堅強的樣子和阮媛清揮了揮手,示意再見。

回到宿舍,顧楚雪繼續埋頭學習,儘管眼睛酸酸的。

該來的總會來的,今晚董亦霏沒有在打扮自已,只是靜靜的坐在她的床沿上,一言不發。

空氣好像凝固住了,董亦霏沒有像之前那樣嘰嘰喳喳,顧楚雪還是像往常一樣在臺燈下學習。

害怕尷尬的感覺往往比尷尬本身更加的尷尬。

“你喜歡我男朋友,是嗎?”董亦霏慢悠悠的聲音從顧楚雪的身後響起。

顧楚雪的背脊一僵,握在手裡的筆在紙上焦躁地畫了一圈又一圈。

不管顧楚雪的回答是什麼,董亦霏都知道她喜歡梁星宇了,回不回答有什麼意義呢。

日記本的事,早傳到董亦霏耳朵裡面去了。

顧楚雪聲音沙啞著,“......有過吧,那是曾經。”言外之意,曾經喜歡過,但是,現在不喜歡了。

“曾經?”董亦霏冷冷的聲音透著明顯的不信任。

顧楚雪扶著額頭,心裡難受的說不出話,董亦霏知道了,梁星宇肯定也知道了。她好難堪!她不懂下次該如何面對梁星宇。

“......那封信真的不是你放進校長投訴箱的?”董亦霏的聲音帶著質疑在宿舍裡面迴盪。

呵呵呵~顧楚雪在心裡冷笑著,她神色絕望到了極點,使勁地用指甲摳著掌心,企圖用肉體的疼痛代替心靈的痛。她聲音沙啞而冷漠,“你說是就是吧。”事情已經糟糕成了這樣,一切的解釋都是蒼白無力的,她也知道董亦霏無法百分百信任她那件事事情不是她做的。

“為什麼?”董亦霏的聲音透著憤怒,“我每次有零食,有什麼好東西我都帶給你。你為什麼要這樣!”

咚!

董亦霏猛烈的關門聲,董亦霏跑出去了。

她是去找梁星宇,還是去找陶俊然了?顧楚雪也都無所謂了。

梁星宇不在意她,她卻在日記上寫滿了對他的思念,這事情還傳開了。她最討厭自已的事情成為別人的談資了!

在臺燈下,她無助地扶著額頭,嚎啕大哭。

顧楚雪成了全班被孤立被指手畫腳的風雲人物,一直陪著她的是阮媛清。顧楚雪成了學習狂魔,但是成績一直在直線下降。她也不愛說話了,不愛笑了。她漸漸喜歡一個人待著,安靜的待著。

自日記本事件之後,顧楚雪的眼裡失去了光澤,只有一片暗淡。

和董亦霏生活在同一個宿舍,兩人把彼此當成了陌生人,各忙各的,連眼神交匯也沒有。

至於梁星宇,她偶爾瞄到人群中的他,就會下意識的趕緊移開視線。

體育課散場,顧楚雪躺在操場上,阮媛清躺在她的旁邊,兩人望著頭頂湛藍湛藍的天空,沒有一點點的雲,純淨的就像畫家畫出來的一樣。

顧楚雪枕著自已的胳膊,看了會兒天空,就閉起了疲憊的雙眼。她聲音低低的,中氣不足,“阮媛清,謝謝你。我希望你離我遠點,我身上的流言蜚語太多了,跟我玩不好的。”

“哈?”阮媛清吃驚地扭過臉看著顧楚雪,“你說啥呢啊?我跟不跟你玩,她們都不會跟我玩的,她們都說我是左撇子,只有你一直沒有嫌棄我。”

阮媛清扭正臉,眯著眼睛看著天空,“你也不要太累了。”

“我可能要撐不住了......”顧楚雪睜開雙眼,眼裡透著無望。她的腦子裡面飛速地浮現起爸爸媽媽對她的期望之色。

“想什麼呢?你還有我呢!”阮媛清反駁道。

顧楚雪的數學成績一直在往下掉,她上課也很認真,但就是學不進去,腦子一會兒被很多事情強行塞滿了,一會兒又感覺腦袋一片空白啥也沒有。

她的腦子一直在這兩種狀態,反覆來回的橫跳。

高一期中考試,顧楚雪的數學只有七十分,得了單科倒數第一。阮媛清考了七十五分。

兩個難姐難妹在辦公室裡面被數學老師訓斥了一頓。恰巧梁星宇就站在她的隔壁,看樣子是來送作業的。

顧楚雪的余光中瞥到了他,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她毫無感覺了,激不起任何情緒的波瀾,有時候她覺得自已就像是行屍走肉一樣,木然了,麻木了。

班會課上,老師在總結考試。

顧楚雪埋著頭,寫啊寫,寫啊寫。

數學老師的聲音帶著幾分陰陽怪氣,“有的同學看起來很勤奮,但是不注重學習效率,天天干著事倍功半的事情。就這次考試,數學試卷一點也不難,全班都是一百二十分以上,就是有個別學生拉低了我班的平均分。”

儘管顧楚雪埋著頭,她也能感覺得到,很多學生頻頻回頭,別有味道的瞄了她幾眼。

一個最愛學習的人,漸漸越來越不喜歡待在學校了。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顧楚雪的心開始滋生起了一個詞:逃避。

每天起床她都不太想去學校,每次晚自習鈴聲響起的時候,她覺得那是全世界最悅耳的聲音。

到了宿舍,她就關好門窗,窩在安全的地方,精神放鬆了不少。繼續和董亦霏在同一個宿舍裡扮演著對方是透明人的遊戲。

這天下了晚自習,顧楚雪和阮媛清結伴去了宿舍,道了別。顧楚雪在臺燈下看著被打滿紅叉叉的數學作業本,心裡竟然沒有什麼感覺了,以前她還會有點難過,現在連難過的情緒都蕩然無存了。

手機來了電話,顯示是媽媽來電。她清了清嗓子,調整好情緒。

電話裡媽媽的聲音透著關切,“顧楚雪啊,在那邊怎麼樣啊,你這孩子多久了,也沒有給家裡回一個電話啊?我過幾天帶你弟弟去看看你,我聽一個朋友說蘇市高中每個月都有月考的,你考的怎麼樣?全校第一還是第二啊?”

全校第一還是第二啊?呵呵~顧楚雪的嘴角微微上揚,苦笑著,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媽媽。愧疚的感覺籠罩著她,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電話那頭的媽媽繼續問著,“我聽別人說,你們不是已經期中考試接結束了嗎?分數咋樣?”顧楚雪聽的出來,媽媽很期待的等著她的回答。

顧楚雪答非所問,聲音透著難以抑制的疲憊,一滴淚決堤了,“有次月考數學考了一百分。”

電話那頭傳來媽媽自豪的笑聲,“這麼厲害啊,一百分,我就說我家顧楚雪很厲害,天生的大學苗子!”媽媽根本不知道高中的數學試卷,滿分是一百五十分。

顧楚雪倉惶地說自已很忙,立刻結束通話了手機。

關於梁星宇,陶俊然,董亦霏,還有顧楚雪幾人的風言風語,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談論此事的人也逐漸少了。但是顧楚雪的臉一直都是冷著的,冷冰冰的,最冷的是她的心。

高一上學期的期末考試,顧楚雪數學拿了八十分,語文英語依舊都是單科第一。當爸爸媽媽知道以後,劈頭蓋臉一頓罵,顧楚雪無話可說,低頭默默承受著。

很快高一下學期到了,班主任在講課的時候,多次強調,這學期是多麼的重要。因為高一期末考試之後,就要分科了。

一次小模擬分數出來之後,數學老師拿著顧楚雪的試卷投在螢幕上。老師拿著紅筆在她的試卷上圈了又圈,畫了又畫,嚴厲的聲音透著嘲諷,“你看看,你看看,全班還是那兩個人不會做,只有腦子不好使的,才不會做!我講了幾百遍了,還是不會!這個班也就那兩個人要去文科班了吧!”

學生們不約而同的回頭看了顧楚雪和阮媛清幾眼,玩味地笑了笑。

顧楚雪看著螢幕,嘴角向下勾了勾,空蕩蕩的心飄著憂傷:我也想去文科班,可是爸爸媽媽不會同意的。他們說只有成績不好的才會去讀文科。他們不想丟臉。

一次顧楚雪和阮媛清結伴去小賣部買可樂,因為心情不好需要喝點甜的。排在她們身後的好多人,小聲議論著,像一群鬧嗡嗡的蒼蠅一樣。

顧楚雪不知道的是,又一次暴風雨來臨了,來摧殘她了......

“那個就是她。”一個聲音八卦意味很濃。

“誰啊?”一個聲音很是疑惑。

“就是顧楚雪啊,就是那個上學期舉報陶俊然和董亦霏的,哈哈哈哈~更搞笑的是她在日記本里面寫了她很見梁星宇!哈哈哈哈~”

“不要理她們!一群臭狗S。”阮媛清打抱不平道。

顧楚雪神色冷冰冰,聲音冷漠,“沒事。”

“你知道嗎?她是擴招生,就是學校降低分數線她才進的來的!”

“怪不得現在成績也不行。”

“你知道嗎?她爸媽是種地的!她還有個弟弟,你看她平時吃穿用度都那麼節省,跟個乞丐一樣,她家肯定重男輕女。她肯定是貧困生。”

“貧困生補助多少?”

“半學期一千吧。”

“一千塊有啥用,還不夠我塞牙縫的呢!啊哈哈哈~”

刺耳的話語,嬉鬧的聲音,像一根根繡花針猛烈地紮在她的心裡。扎的她鮮血淋漓,傷痕累累!

她們是怎麼知道她家的事情的?

為什麼?

她已經很心酸了!

她本就是個自卑敏感的人!

她付了可樂的錢,可樂卻沒有拿走,憋著一口氣穿過嬉皮笑臉的人群,逃走了。

阮媛清拿著可樂追了上去。

顧楚雪跑到了學校的圖書館裡,這個點,圖書館裡沒有人。她的內心積攢了太多的苦水,此刻一股腦的全部化為淚水傾瀉而出。眼淚順著她清瘦的臉放肆地流淌著。

她委屈,無助地嗚咽著。

阮媛清把可樂遞到她的手上,眼眶也紅了,聲音發顫地拍拍她的肩膀,“想哭你就哭出來吧!顧楚雪。”

啪~

最裡面的書櫃上掉下了一本書。雙眼通紅的顧楚雪立刻捂著嘴巴,極力控制著崩潰的情緒。

“誰?”阮媛清慢慢走了過去,發現沒有人。她彎下腰,撿起地上的一本書,本想把書放回去的,又拿著書走到顧楚雪的身邊。並把書遞到顧楚雪的面前。

顧楚雪肩膀一顫一顫地,淚眼朦朧地低眸看著書封面:他人即地獄。

是啊,他人即地獄,其他人說什麼那是別人的事情,我們管不了。

顧楚雪的家庭也被傳開了,就連她沒有自已的房間,睡在紙張床上的事情都被傳開了。可是這些事情她記得她沒有在日記本上寫起過啊!

家庭被恥笑,數學差被恥笑,喜歡校花的男朋友被恥笑......

無數個夜裡,在黑黑的宿舍裡,顧楚雪明明很困但就是睡不著,她望著窗外。

月亮每天都是不一樣的,陰晴圓缺,美的形態各異。可是她每天都是痛苦的,煎熬的。

有時候黑漆漆的天空沒有月亮,有群星閃爍。顧楚雪默默地指著最亮的星星,心裡難受到了谷底:最亮的不是我,早就不是我了。

顧楚雪越來越瘦了,氣色不太好,眼睛常常帶著淡淡的黑眼圈。她還是像以前一樣,時不時就會流鼻血。

有一天晚上她問了度娘經常流鼻血是怎麼回事。度娘都說她要及時就醫,很可能是白血病的前兆。

她不是沒有叫爸爸媽媽帶她去看過,小學,初中,不知道叫了多少次了。可是每次他們都不放在心上,都說是她上火了,去醫院是要花錢的。

看到“白血病”三個字眼,顧楚雪一點也不害怕。

高一期末考試結束了,老師一個一個的叫到辦公室討論分科的事情。

顧楚雪走到辦公室,低著頭,看著腳尖。

“你這分數偏科太嚴重了,選文科吧。”

顧楚雪搖了搖頭,語氣淡淡的,“我爸媽老早就說了,要我選理科。”

班主任眉頭深鎖,陷入了思索,他咂咂嘴,“你確定嗎?”

顧楚雪杵在原地,一怔。她不想選擇數學,她數學物理都不行,很努力了,還是上不去。

氣氛冷了下來。顧楚雪一直沒有說話,班主任再次問,“你確定嗎?”

“我想選音樂。”幾乎是異口同聲,一個是顧楚雪的聲音,還有一個是......梁星宇的聲音。

顧楚雪下意識地扭過臉和梁星宇的眼神交匯著。

顧楚雪像被電擊了一下,有點慌亂地別開了視線。

“啊?”班主任很意外很吃驚地問,“音樂很花錢的,你家負擔......”

“我選理科吧。”顧楚雪語氣很輕很失落。

“顧楚雪,你選文科,文科適合你。”耳邊是梁星宇低沉而磁性的聲音。

顧楚雪的心一驚,聲音透著疏離與冷漠。“不用你管。”

顧楚雪跟老師說心意已決,就是選理科班,然後大步走出了辦公室。

她鬆了一口氣,往教室方向走去......

晚自習下,回到宿舍,她在衛生間忙著洗澡。聽到董亦霏在打電話。

“你去揚市?為什麼啊?臨近期末考試了啊!”

“去玩?你玩心真大啊!梁星宇!蘇市那麼大的地方還不夠你玩,還要回老家玩?我真是服了你了。什麼?你已經落地揚市了?”

一字不落的的話落入了顧楚雪的耳朵裡面。恍惚間,她也想回揚市了,時常覺得這一切都是夢,她也希望這一切都是夢。

臨睡前,媽媽發來了一段話:顧楚雪,你想選文科就選文科吧......

暑假的某一天,顧楚雪去了揚市市中心的圖書館,遇到了林夢和秦遠。

秦遠帶著她們兩個去了很多地方遊玩,那一整天她們都在遊玩的路上。

她們去了西關街,河園,各園,胖西湖。臨別前,林夢挽著顧楚雪的胳膊跑到了另一邊,和她說著悄悄話,“顧楚雪,好久沒見,我咋感覺你不愛笑了呢?我一天都沒看你笑。”

顧楚雪勉強擠出一抹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我哪裡沒有笑?”

“班長,有時候我覺得秦遠怪怪的,揹著我和一個備註叫Q的人聊天。有次我偷偷站他身後,親眼看見他給Q發了個愛心。被我抓住了,他立馬把聊天記錄刪掉了。他說拿那是他的妹妹。”

顧楚雪沒有認真在聽林夢在說什麼,因為她總感覺秦遠在盯著她看。她朝著秦遠的方向看去,秦遠又把臉別到了另一邊。

“顧楚雪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啊?”林夢的大眼睛寫著疑問。

另一邊的秦遠叫著林夢快點,他打的車到了。

一眨眼的功夫,暑假就這麼的溜走了。

顧楚雪和阮媛清順利進入了高二9班,文科班,兩人依舊是同桌,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暖洋洋的陽光透過玻璃,灑下斑斑駁駁的光影,顧楚雪低頭看著作業本上的光影。恍惚間,她有種回到初中時期的錯覺。

她一抬頭,微微側著臉,看著窗外,一張又熟悉又陌生的臉赫然出現在她的眼前!是他?怎麼會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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