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顧楚雪還以為她還在初中的教室裡面,而那些所謂的去蘇市讀高中都是她趴在課桌上睡著後的一場悲涼的夢。

驀地揉了揉眼睛,她快速回眸了一眼教室,頃刻間,心涼了半截,不是初中的那批學生,所以,她真的去了蘇市讀高中。所以高一的那些痛苦都是真實發生的,不是夢。她再次扭過臉,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她懷疑是不是自已看錯了,看花眼了。窗外的人既陌生又熟悉,在衝她笑。她眨巴著眼睛,眼裡裝滿了疑惑,好奇,不確定。

窗外的人隔著一層透明玻璃,眉毛上挑著,嘴巴在激動地說著什麼,但是顧楚雪的腦子一陣嗡鳴聲,什麼也聽不見。那雙桃花眼,和梁星宇一樣的桃花眼,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顧楚雪的心猛地一震,身子一頓,她佯裝不認識的樣子,慢慢轉正臉埋頭看著三年高考五年模擬題。她掃視著題目,在心裡默讀了一遍又一遍,一個標點符號也看不進腦子。

滋啦~窗戶被推開。

“班長!班長!好巧啊!”熟悉的聲音在顧楚雪的耳邊響起,他的聲音沒有變,亦如初中那會兒。

靈魂一顫,像被燃燒。顧楚雪心裡一頓煩躁,羞愧,真想上去把他連夜送到火星再也不要回來了。

阮媛清一臉的八卦味道,用胳膊捅了一下顧楚雪,低聲問道,“班長?誰啊?”

小學,初中,顧楚雪都做過班長,這些阮媛清並不知曉。顧楚雪心裡似乎有些慌張,不安,她故作鎮定,神色冷冷,語氣淡淡的說,“不認識,他認錯了吧,我不是班長。”現在我就不是班長啊,成績不穩定,難以服眾,根本做不了班長。

叮鈴叮鈴叮鈴~上課了。

高二9班的班主任也是他們的語文老師,是個溫柔,大氣,端莊的女性。說話的聲音也是溫溫柔柔像是和煦的春風。顧楚雪很喜歡這個老師。

語文老師站在講臺上,杜之毅就站在老師的旁邊。杜之毅簡單的自我介紹以後,老師讓他暫時就坐在教室最後面的那個空座位上。

杜之毅的位置就在顧楚雪的身後。阮媛清偷偷瞄了眼後桌,笑嘻嘻地對著顧楚雪打趣道,“是個大帥批呢,要是我沒有男朋友,我就追了。”

顧楚雪一臉淡然,“那你加油,我看好你。”

“我就是開玩笑的嘛,”阮媛清又回頭悄悄瞄了一眼,眼睛裡像是閃著星星,她的聲音很小很小,“好像跟那個梁星宇一樣,眼睛很漂亮,深情款款。”

“嗯,看狗都深情。”顧楚雪一邊寫著試題,一邊輕聲說。

“噗哈哈哈哈~”阮媛清笑的身子有節奏的發顫。

班主任擔憂地目光投了過來,“阮媛清,你怎麼抽搐了?”

......

語文老師站在講臺上,拿著手機,低頭皺著眉毛,看著揚市第一高中給她發來的學生基本資訊。良久,她臉色十分的惋惜,“杜之毅,你高一期末考試數學物理都很高啊,進理科強化班吧。”

杜之毅著急忙慌地站起來,凳子在地面與瓷磚劃出十分刺耳難聽的聲音,他瘋狂地擺手,態度堅決道,“我就喜歡文科!老師!”

“你這語文,英語......和你的數學物理相比,遜色了不少,你確定嗎?”

“確定,確定!人就是要挑戰自已嘛!難啃的骨頭才香!”杜之毅笑的一臉的燦爛。

高二一共有十四個班,高二一班到高二八班都是理科班。其中高二一班到高二六班是理科強化班,裡面是高手如雲,隨便抓個學生出來問一下,那數學都是至少一百三十分。高二七班和高二八班就是理科普通班了。高二九班和高二十班是文科班,高二十一班高二十二班是美術班。剩下的末尾兩個班就是音樂班了,梁星宇在高二十三班。美術班音樂班的教室很多時候是空著的,因為他們要去其他獨立的教室上課。

高二九班和高二十班兩個文科班,幾乎都是女生。高二十班還好點,一個班上雖然女生也很多,但是至少還有六個男生吧。高二九班原本一個男生都沒有的,杜之毅這個轉校生來了之後,這個班終於有了一點“陽氣”了。

女生們喜笑顏開地看著她,眼裡迸發著喜悅。

“哈哈哈~一個理科好的轉校生,非要上文科,還是第一次見啊!”

“長得挺好看的啊,百花叢中一點綠,嘻嘻嘻~”

“長得不錯啊,滿足了我對青春少年的所有幻想。”

“我班陽氣嚴重不足啊,哈哈哈哈~哎呀我的嘴角笑的要裂開了!”

全班的女生眼裡冒著驚喜之光,嘴裡唸唸有詞,都是在誇杜之毅的。

只有顧楚雪一個人心糾在了一起,呼吸都有點不暢。曾經他問她考哪所高中,她對他說去揚市第一高中。她欺騙了他,獨自一人去了蘇市高中,顧楚雪怎麼也沒有想到,杜之毅怎麼轉校來了。

更加令她惶恐的是,遲早有一天杜之毅會從別人口中得知,她在高一的時候舉報了陶俊然的事情,還有......日記本的事情。

顧楚雪拿著筆死死地戳著作業本,直接戳了一個洞出來。她渾身發熱,擔憂的想:他表弟梁星宇就在這個學校,還有那本日記本,杜之毅肯定知道她的心思了。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調整好情緒:知道就知道吧,我是不會理他的。

杜之毅坐在顧楚雪的身後,也是處在教室的最後面。任憑杜之毅跟顧楚雪說什麼,顧楚雪都當自已的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見,完全把他當成了透明人。顧楚雪做什麼,他就做什麼。顧楚雪在埋頭學習,他也埋頭學習。中午到了飯點,教室裡面學生走的差不多了,顧楚雪才和阮媛清去食堂,杜之毅也笑嘻嘻地跟在她們的身後。她們去上女廁所,他就去男廁所。阮媛清眼裡閃著星星一樣的光芒,低聲嗤笑著,“明眼人都知道他喜歡你,回應人家啊。”

“你在說誰啊?”顧楚雪臉色疑惑。

“你身後的杜之毅啊。”

“你看錯了吧,身後沒人。”顧楚雪語氣冷冷的。

阮媛清回頭歪著腦袋一看,疑惑地摸了摸耳垂,“就是你身後啊。”

顧楚雪頭也不回,語氣悠悠地,“身後根本沒人。”

日子一天接一天,永不停息向前走。顧楚雪一直把杜之毅冷處理著。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枕著胳膊,發呆。

杜之毅,我欺騙了你,你幹嘛還要跟著我,處處幫我。

我不配,我不值得啊。

一次吃完午飯,學生們都回到了教室。顧楚雪像往常一樣和阮媛清在研究英語題目。杜之毅在她們身後的那桌也拿出了英語作業,杜之毅向她們問題目,顧楚雪不回應,阮媛清朝顧楚雪眨巴著眼睛:人家請教你問題呢。顧楚雪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聲音淡淡的,“眼睛有問題?我帶你去醫務室?”阮媛清哭笑不得。

忽然走廊外面有人八卦意味十足的大喊大叫,聲音嘶啞到破音,“號外!號外!校草梁星宇和高二五班的班草陶俊然在操場撕筆大戰了!”

滋啦~凳子摩擦地面的聲音!

顧楚雪,杜之毅,阮媛清三人幾乎同一時間站起。

眉頭難以控制的蹙起,顧楚雪的心下意識的猛烈顫抖,強制地壓抑著內心的擔憂,慌張。眼尾在不經意間的一緊。

杜之毅眼神一凜,握著拳頭,聲音透著焦急,“走!去支援我表弟!”

與此同時,幾乎所有的教室像燒開的油鍋裡面倒了一盆水一樣,喧譁如雷。三人隨著鬧哄哄的人群跑向了操場。

人群鼎沸,說什麼的都有。

“兩大帥哥不會是因為董亦霏在打架吧!”

“像不像動物世界,兩隻公熊在爭鬥,搶一隻母熊!哈哈哈哈~”

“真熱鬧,那麼多人來吃瓜啊!”

三人早被擁擠,瘋狂的人群衝散了,顧楚雪心亂如麻,急的眼睛發紅,她奮力擠過一層層的人。嘶~她咬著牙,憋著淚,忍受著被人踩到腳的痛楚。終於她在挨挨擠擠的人群之間的縫隙裡面,瞥見了梁星宇和陶俊然兩人廝打在一起的場景。

梁星宇嘴角的那一抹紅,深深刺痛了她的心。她的心就像是被人用刀生生地劃了一下又一下,刀上血淋淋。

顧楚雪站在吵死人的人群中,踮起腳,撕心裂肺地大喊著,“你們不要再打了!你們不要再打了!”她的聲音早被淹沒了。

轟隆隆!

轟隆隆!

遠處黑壓壓的烏雲帶著驚悚的閃電向學校這邊襲來。

狂風呼嘯著,操場邊的大樹嘩嘩響著。

人群似乎更加的激動,有人尖叫著,有人大笑著,有人竟然起鬨喊加油!

迎面的風肆虐的吹來,她睜不開眼睛。她扒開身邊的人,眼淚奪眶而出,就要衝到前面。倏然間,有人拉住了她的胳膊。她心下一驚,淚眼朦朧的回頭,視線撞上了杜之毅微微帶著粉紅的桃花眼。

她一邊尷尬地用另一隻手胡亂地擦著眼睛,一邊低聲地解釋道,“眼睛進沙子了。”

杜之毅沒有聽見顧楚雪在說什麼,強行拉著顧楚雪的胳膊匆忙擠過人群朝邊上走,一滴淚劃過顧楚雪的臉,她立馬用另一隻手的手背擦乾淨。

杜之毅讓她坐在操場邊的臺階上,讓阮媛清看好她。顧楚雪眼睛好酸,盯著前方看,幫不上忙。看著杜之毅決絕的背影,顧楚雪暗自腹誹:你行嗎你,你不是暈血嗎?

有學生大喊著,教導主任帶著幾個保安來了!學生們像老鼠遇到貓一樣,嗷嗷直叫,四散逃竄。

杜之毅半眯著眼睛拉開了打架打的難捨難分的梁星宇和陶俊然。董亦霏當場被嚇哭了,哭的稀里嘩啦,惹人憐。眼看教導主任要過來了,董亦霏為了避嫌,一邊哭一邊走遠了。顧楚雪看著董亦霏的背影,在心裡問她:董亦霏,你是為誰而哭泣,為了梁星宇,還是為了陶俊然?

那我呢?我為什麼要哭呢?

他們為什麼打了起來,是因為你嗎?我也想成為你,有人愛,有人在乎,有人為了你而打架。

教導主任的臉比黑炭還要黑,眼神兇的像要吃人,他帶著梁星宇和陶俊然一起去了醫務室。

顧楚雪起身往教室的方向走了,阮媛清追在後面。阮媛清追上了顧楚雪的腳步,一改之前的大大咧咧,臉色十分認真,比去年高一期末考試的時候還要認真,她輕聲問,“你還是喜歡他,對嗎?”顧楚雪的心咯噔一下,面上卻若無其事,語氣淡的像水,“你想多了。”

顧楚雪腳步很快,往教室趕,阮媛清喋喋不休,想要問個清楚。杜之毅衝了上來,阮媛清不再問了。

有次趁杜之毅被梁星宇叫去打籃球,阮媛清趴在課桌上,扭過臉,眼裡閃著笑嘻嘻的光芒,悄聲地說,“你騙不了我,顧楚雪,你還是喜歡梁星宇。對不對?”

顧楚雪一臉漠然,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低眸自顧自地看著英語語法資料。

阮媛清把半張臉埋在了臂彎裡面,眨巴著眼睛,含糊不清地說,“喜歡你就要表達啊,你不說他怎麼能知道呢?膽小鬼是得不到愛情的!”

顧楚雪反覆在心裡揣摩那句話:膽小鬼是得不到愛情的。

是的,阮媛清說的對,膽小鬼是得不到愛情的。

可我就是個膽小鬼!

我就是自卑,卑微,性格敏感。

她們說的都對,我家庭條件不好,長得不如董亦霏好看,曾經引以為傲的成績好的美麗光環也不復存在!

梁星宇,玉米八的身高,五官好,尤其是那雙桃花眼,迷死人!

天天出去不是打籃球就是踢足球成績還是很好。

唱歌又好!

她根本就配不上他!

她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教科書。但是她的耳朵又不是聽不見,高一到現在,她聽見了太多女孩子花痴般討論梁星宇的聲音。

毋庸置疑,太多的女孩子喜歡他了,即使女生們都知道梁星宇的身邊已經有了校花董亦霏了,依然有不少女生前赴後繼的想要靠近梁星宇。

日記本上對他的思念,她不信他不知道,就算其他學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那董亦霏呢?

她絕對不會相信董亦霏不會跟梁星宇提起她那本日記本的事情。

顧楚雪心情複雜地抓爛了資料的封面。阮媛清見顧楚雪沒有搭理自已玩,慵懶地把臉扭向了另一邊,小聲嘀咕道,“我男朋友也很帥的,就是我大著膽子追來的,不試試怎麼能行?”

“我不喜歡梁星宇,以後你也不要再提他了。”顧楚雪語氣堅定地說。

話音還沒落完,就聽到有人從後門進來的腳步聲。

杜之毅將籃球放下。阮媛清調過頭吐槽他心真大,高二了還有時間去打籃球。阮媛清驚呼了一聲,立即把顧楚雪拉過來看,“杜之毅的臉怎麼花了?”

顧楚雪的眼睛快速掃了一眼杜之毅的臉,就不著痕跡地把目光移開了。杜之毅心不在焉地伸手就要摸臉。

“別動!”顧楚雪突然阻止,“你暈血你不記得了?”顧楚雪害怕杜之毅看到血會暈倒。

杜之毅欣然一笑,眼裡是藏不住的繾綣。

顧楚雪立刻轉過身子,彎著腰,低頭從書包裡面摸出了一個創口貼。她面色平靜地拉了拉阮媛清的衣服,把創口貼塞到阮媛清的手上。

“給他,別說是我給的。”顧楚雪聲音小的像個小蚊子一樣,連阮媛清都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諾~”阮媛清一轉身,就把創口貼遞到了杜之毅的手上,眼神玩味地指著顧楚雪的後背,聲音裡透著做作的嚴肅,“不是她給的。”

杜之毅嘿嘿一笑。

顧楚雪還是捕捉到了阮媛清的此時無銀三百兩,她無語地撫了撫額頭。

......

天氣說變就變,剛剛還是豔陽高照,也就一眨眼的時間,整個世界就黑壓壓的了。

狂風驟雨來了。

在教室裡面埋頭寫作業的學生們,經常因為一點小事就開始嘰嘰喳喳,開啟了聊天大會。窗外的天氣大變,也能引學生們的不小轟動。

“哇塞~你們看外面,黑雲壓城城欲摧!”

“世界末日的既視感。”

“我沒帶雨傘咋辦?”

顧楚雪望著窗外朦朧的世界,思緒翻飛。

梁星宇,你還好嗎?你的嘴角傷的重嗎?

又下雨了,蘇市比揚市更加的多雨,一到下雨天,她就會特別的想他。

腦海裡忽然想起一首歌曲,

很應景的歌曲。

顧楚雪單手託著下巴,在心裡默默的哼唱著。

雨還在下像在說話

他敲我的窗叮叮噹噹

戀愛的季節勉強不如放下

雨還在下你聽得見嗎

是我的思念滴滴答答

滴入你的心就會想起我

雨還在下像在尋你

它敲我的窗說找不到你

這樣的季節就會特別想你

雨還在下你仔細聽啊

是我的思念滴滴答答

滴入你的心告訴你我在想你。

我的思念滴滴答答,滴滴答答,滴入你的心,你也不會想起我吧......

肆虐的冷風捲著陣陣涼意衝入教室,女生們冷的哇哇尖叫。

額前的碎髮在胡亂地舞著,顧楚雪全身縮成了一團,兩隻手抱著肚子,肚子不知怎的,有點隱隱作痛。

杜之毅趕忙起身關好了教室的門窗。顧楚雪繼續捂著肚子,面色浮現幾分難受。

咻~

一個四四方方的由粉色塑膠袋包裝的方塊,就像個小型的切片面包似的,赫然出現在顧楚雪的課桌上。

小方塊是從顧楚雪身後頭頂上飛下來的。只那一眼,顧楚雪心下一驚,旁若無人地一把把小方塊拿在手裡去了廁所。

去廁所的路上,顧楚雪在心裡吐槽自已也在吐槽杜之毅:我一個女孩子都不如人家男孩子細心,自已的大姨媽來了,自已都快忘了。

顧楚雪一走,阮媛清誇張地瞪大眼睛看著杜之毅,她的眼底皆是意外,不可思議,吃驚。

“你一個男生,竟然帶那種東西,你不會是......”

杜之毅以為阮媛清要說的是:你不會是喜歡顧楚雪吧?於是杜之毅根本就沒有聽完阮媛清的話,脫口而出的回答:是!

誰知阮媛清的話音剛落完,杜之毅才後知後覺不對勁。

阮媛清說的是:你不會是變態吧。

哈哈哈哈哈,阮媛清笑的嘴角都裂開了。

“誒?我不是,我沒有,我是搶答的!”杜之毅尷尬地笑,極力的進行解釋。

高二十三班,高二十四班是音樂班,但是兩個音樂班的教室經常都是空著的。畢竟學音樂的人,練琴,練唱,開嗓子,練吉他,都要發出不小的聲音。因此音樂班的學生經常要去學校外面的另一個音樂教室上音樂。

自上次在操場看見梁星宇和陶俊然打架的那一幕之後,顧楚雪很少很少在看到他了,甚至是關於他的訊息也聽見的少了。

她語文成績優異,做了語文班長,每次送語文作業去辦公室的途中,都會故意經過音樂十三班。為了不讓人起疑,她連著高二十四班一起經過。

她不知道的是,她走過高二十三班走廊時放慢腳步,目光不時投進空無一人的教室的時候,有道目光也從未從她身上離開過。

有次她問了董亦霏,上次梁星宇和陶俊然為什麼打架。董亦霏不說話,冷著臉,顧楚雪只好作罷。

下課時間,兩個身材高挑,面板白皙的女生,一邊走一邊搖著高馬尾走過高二九班的走廊。

“可惜了,那麼帥,歌唱的又好,下次校外演出比賽,梁星宇就不能去了。”其中一個女生可惜地說道。

另一個女生問,“為什麼啊?”

“我也是聽其他學生說的,據說他的右腿曾經受過傷,後遺症就是不停地抖腿,有時候舊傷復發連站都站不了,所以下次音樂外出表演,他去不了了。”

“好可惜啊。”

兩個女生的話,一字不落地落到顧楚雪的耳朵裡面,也紮在她的心裡。

下次校外演出比賽,梁星宇就不能去了。

他的右腿曾經曾經......受過傷,後遺症就是不停地抖腿。顧楚雪回憶起她和他的短暫小學時光,那個總是瘋狂抖著右腿的小小梁星宇。顧楚雪很懊悔,很自責。原來梁星宇那會兒總是瘋狂地抖右腿是因為他曾受過傷,可是她竟然在心裡腹誹他是在踩縫紉機。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梁星宇什麼都不跟她講呢?

她卻把自已的一些心事告訴了他。

身後的杜之毅也聽到了那兩個女生的談話,他慢悠悠地說道,“這個我聽我小姨講過,我表弟小時候,有次回揚市玩,一輛剎車失靈的車就要撞到一個女生。他跑去撞開了那個女生,他的腿也受傷了。我媽和他媽不知道跟他講了多少次了,不要去打籃球了,不要去踢足球了。可是他從來不聽我們的勸告,一意孤行。”杜之毅似乎是故意清了清嗓子,“我表弟這人就是這樣,喜歡的東西,會追求到底,決不放棄。”

顧楚雪的心一陣苦澀。

梁星宇,你好傻啊。

梁星宇,你好善良。

倏然間,一段塵封很久的回憶湧了上來,有年媽媽跟顧楚雪講過,在她小時候有次差點被車子撞到,幸好被一個小男孩推開了。小男孩的右腿受傷了,流了很多的血。媽媽說當時她被嚇得傻眼了,跟小男孩的父母說好了,她回家拿錢,結果媽媽拿好錢返回來的時候,小男孩和他父母早不在了。

顧楚雪不知道是不是梁星宇,可是心裡隱隱覺得就是他。

下了晚自習,杜之毅跟在顧楚雪和阮媛清的身後,像個保鏢一樣護送她們。有時候杜之毅也會跟她們聊上幾句。顧楚雪基本不會跟他說話。

同班同學看到了,就會打趣杜之毅,“喲喲喲~杜之毅又來當保鏢了啊?工資開多少啊?”

每每這時,杜之毅笑嘻嘻地擺擺手,“去去去,回家找你媽去。”

到了女生宿舍樓下,杜之毅便會禮貌地擺擺手,“再見,阮媛清記得多照顧你家顧楚雪,你是個好人!”

顧楚雪不言不語,自顧自地和阮媛清上樓。

阮媛清朝著杜之毅吐了吐舌頭,“略略略~是你家的,是你家的。”

杜之毅嘿嘿地笑。他當然很希望谷楚雪是他家的啊,做夢都想。不然他也不會在緊張的學習時刻一意孤行非要轉校,還選擇了自已不擅長的文科。他最討厭背誦東西了,但是他有什麼辦法呢?他就放心不下她。

顧楚雪和阮媛清順著樓梯往宿舍走,阮媛清八卦道,“你們以前在初中是不是談過?”

“沒有。”顧楚雪冷冷地回答。為什麼阮媛清會說出這種話?

“沒有?”阮媛清一點也不相信顧楚雪的鬼話,“我不信,他太細心了,連你生理期他都記得。你自已親媽記得嗎?”

顧楚雪搖了搖頭,愣了幾秒,“要不我認他做我媽?”

“哈哈哈哈~你別逗了。”阮媛清到了自已的宿舍門口,停住了腳步。

顧楚雪道了別,轉身要往自已的宿舍走去。阮媛清一把拉住了顧楚雪,小聲而又誠懇地說,“忘了心裡那個人,珍惜真正對你好的人。聽姐的,準沒錯。”

“妹,我比你大。”顧楚雪嘴角上揚著。阮媛清的年齡是比谷楚雪小一歲的。

阮媛清故意使勁地挺著胸膛,從側面看起來,她的腰已經是嚴重的腰間盤突出了,還是超前凸的。

她不服氣地噘著嘴,目光低垂凝視眼前的小山峰,“哪裡有我的大!”

“哈哈哈~”顧楚雪噗嗤一笑,“行啦,行啦,我回去奮筆疾書了,你也早點休息。”

顧楚雪回到了自已的宿舍,眼睛的余光中瞥到了‘透明人’董亦霏躺在了她自已的床鋪上,背對著她,面對著牆。

似乎有點點不對勁,正常來講,董亦霏這個點是不可能在宿舍的。

顧楚雪正在整理學習資料,聽到身後的董亦霏嘴裡呢喃著,“嘶~”

語氣裡是隱忍的痛苦。

顧楚雪不安地回頭一瞥。

就看見董亦霏平躺在床上,臉色慘白,平日裡紅豔豔的嘴唇都是白白的,毫無血色,她的額頭,鼻子上都是細密的汗。

幾根溼噠噠的髮絲黏在了她俊美無比的臉上。

她的雙手緊緊地貼著自已的小腹。

顧楚雪猜都不用猜,董亦霏家親戚來了。

“嘶~嘶~嘶~”董亦霏痛苦的聲音迴盪在宿舍裡。就算她和她的關係不復從前,把彼此當成了透明人,但是這種時候,顧楚雪不會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

顧楚雪快速起身,把她的作業拋棄在了一邊。

顧楚雪把裝滿熱水的暖水袋隔著薄薄的被子放在董亦霏的小腹部。這暖水袋還是杜之毅偷偷塞給顧楚雪的,質量那是槓槓的,還沒有橡膠的異味。

她從自已的書包裡面搜出了話梅糖,撕開包裝紙,將糖送入到她的嘴裡。她在搜糖之前,幾乎是下意識的認為杜之毅還是會像初中那會兒一樣,偷偷在她書包裡面塞糖。

果然,杜之毅還是那個杜之毅。

顧楚雪騙了他,他還是默默對她好,默默地在背後付出,絕口不提當年她欺騙他的事情。

董亦霏痛苦的呻吟聲拉回了顧楚雪到處亂飛的思緒,她又去拿了紙巾輕輕地幫她擦汗。

還是覺得缺了點什麼,顧楚雪忽然是想起她上次來大姨媽,杜之毅給她準備的薑糖還沒有吃完。

呃,有那麼一剎那,顧楚雪是真的想認杜之毅做媽媽了,因為他真的太細心了,比他媽還要細心的多了。

就是不知道,杜之毅樂不樂意做顧楚雪的媽媽。

過了兩分鐘,顧楚雪端著一杯溫熱的薑糖水坐在董亦霏的身邊。她把董亦霏扶坐好,一勺一勺地喂到了董亦霏的嘴裡。

董亦霏的的臉色好轉了很多,有了幾分血色。

顧楚雪一言不發,繼續坐到檯燈底下寫作業。

“謝謝你,”顧楚雪的身後董亦霏中氣不足的聲音響起,“我們和好吧。”

顧楚雪筆尖一頓,時間凝固了半秒,她輕輕嗯了一聲,繼續寫著。

“我和陶俊然在一起了。”董亦霏說,“其實是我小肚雞腸了,我和梁星宇從未在一起過,我也努力了很久了,可是他對我還是冷冰冰的。每次我給他送東西吃,送禮物,他都不收,然後我會自欺欺人的拿回宿舍跟你分,還跟你說是梁星宇送我的,”董亦霏又哭又笑,神色複雜,語氣裡似乎還摻雜著幾分的不甘心和失望,“我高一的時候就跟你講過了,我和他不是什麼情侶。只是外面人都以為我和他是。”

高一的時候就跟我講過了?她跟他不是什麼情侶?顧楚雪努力在腦海回憶著。她不記得了,一點也不記得了。顧楚雪不說話,她不知道說什麼。

董亦霏繼續說道,“喜歡他的人很多,我不應該因為你喜歡他而孤立你,對不起。”

“我不喜歡他。”顧楚雪很平靜的語氣裡面摻雜著幾分冷意,“就算......就算曾經相見他,那也只是曾經。”

......

梁星宇因為右腿舊疾復發,參加不了音樂演出。只好待在教室自已複習文化課的知識。顧楚雪抱著語文作業本走到高二十二班教室的後面偷瞄著他。

她悄悄地歪過半個頭,偷偷地飛速瞄一眼他的腿,又立刻收回視線,生怕被他發現。

窗外的陽光透過密密匝匝的濃密樹葉,照在玻璃窗上,在他俊朗線條感十足的臉上投下深深淺淺的影子。

恍惚間,她驚覺心中的小少年長大了。她和他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了。

她很想跑過去問問他,他疼不疼。

為什麼在小學的時候,他不曾對他講過。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你不能好好照顧自已呢?明知道腿有舊疾還要固執地頻繁去打籃球,踢足球?

為什麼啊?

到底為什麼?

你是不是傻?

顧楚雪的腦子裡面滿滿的都是為什麼。

她咬著牙,勇敢地邁出了一隻腳,她要當面質問他。勇敢一次,為了自已!

陡然,一個身材小巧玲瓏,看起來只有玉米五八,精緻的臉龐帶著嬌羞的女生抱著一瓶雪碧衝進了高二十三班。

顧楚雪立馬把腳縮回去,躲在一邊偷偷看著他們。

女生看著小巧可愛,性格卻是大大咧咧的。她的臉上燦若晚霞,她大方,得體地把雪碧遞到梁星宇的面前。

“梁星宇,交個朋友唄。”女生說道。

“我不需要朋友。”梁星宇低沉磁性的聲音冷的像冰山。

女生似乎毫不在意,“你把雪碧喝了,我就走,不打擾你了。”做不了朋友,但是喜歡的人能收下自已的飲料,她至少能開心個三天三夜睡不好覺。

梁星宇頭都不帶抬的,看都不看女生一眼,“我不喜歡喝碳酸飲料。”

女生的臉僵住了,身子也僵住了。氣氛瞬間凝固了一分多鐘。女生僵硬的臉上尷尬地綻放出勉強的笑容。

“那好吧。”女生把雪碧拿走了,走到走廊回頭看了他一眼,肩膀耷了耷。

顧楚雪轉身抱著作業本,低著頭,暗暗腹誹:他不喜歡喝碳酸飲料,他不喜歡喝碳酸飲料。可是那年,他把碳酸飲料給了她。他為什麼要把自已不喜歡的東西給我?他是不是那會兒就討厭我了。一定是這樣的。我就是個好哭精。誰會喜歡我這樣的人呢。

咚~

顧楚雪只顧著低頭走神,思緒混亂,不曾記得看前面的路。不小心撞進了一個暖暖的懷抱。幾絲薰衣草香鑽到鼻腔裡,挺好聞的,這個味道......梁星宇身上也有。

表兄弟好多地方都一樣,比如他們都喜歡薰衣草味的洗衣粉,薰衣草味的洗衣液。比如他們都喜歡打籃球,踢足球。

她一驚,眉頭微皺,抬起頭,和杜之毅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她在杜之毅深情的黑色眼瞳裡面看到了清晰的自已,面色凝重地自已。

“好巧啊,班長。”杜之毅嘿嘿一笑,眼尾上翹著,睫毛濃密長長翹翹帶著勾人的味道。連顧楚雪差點都要被吸進去了。

顧楚雪閃開視線,站好身子,避開他,繼續往前走:巧你個頭,哪都有你。

有一天阮媛清請假回家去了。顧楚雪以為她的耳根子會清淨很多了,然而並沒有。走了個嘰嘰喳喳像天橋底下說書的阮媛清之後,杜之毅也變成了話癆。

顧楚雪去哪他都在後面叨叨叨,叨叨叨。杜之毅笑呵呵地提起他們曾經在初中時的搞笑時光,還提起了馬風那個逗比。顧楚雪沒有理他。晚自習,老師出去開會了。

教室裡,有不少女學生在竊竊私語。不時傳來甜甜的笑聲,杜之毅時常有種錯覺,他好像進了後宮一樣。如果他身處後宮,他一定會立顧楚雪為皇后,其他都是小妾......才怪,其他全部打入冷宮,因為冷宮涼快,把這些不說話好像會嗝屁的女人嘴巴凍起來才好,這樣沒有人會吵到他的皇后的。杜之毅自動忽視全班女生詫異的目光,直截了當地一屁股坐到了顧楚雪的旁邊,趴在課桌上扭過臉眼裡閃著萬千星辰一樣盯著顧楚雪看。

余光中,顧楚雪察覺到杜之毅在看自已,她心裡一陣膈應,一陣發毛,一陣的不自在。

終於,她忍不住了,神色不悅,語氣嚴肅,“看夠了沒有?”

杜之毅答非所問,眼裡是躍躍欲試,“班長,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你高考準備......”杜之毅的話沒有講完,就被站在走廊外的語文老師叫走了。

他前腳剛走,後腳班裡的女生議論紛紛。

“唯一的一根草,天天跟著顧楚雪。好可惜啊,沒機會了。”

“天天跟著她,老師不懷疑他們談戀愛嗎?”

“顧楚雪都不搭理人家,嘖嘖嘖~人家不搭理你,你來找我啊~”

杜之毅來到了辦公室,語文老師雙手環胸,眼露嚴厲,聲音還是比較溫柔,“好好學習,學習才是第一位,其他的都比不上學習重要。”

語文老師不止十次的看到這個轉校生杜之毅總是跟在顧楚雪的身後,還總是一副嬉皮笑臉,美滋滋的樣子,跟考上了清華北大似的。

杜之毅明白老師的意思,“哈哈哈哈~”杜之毅捂著肚子,笑的很誇張的樣子,笑的眼角閃著淚光,“老師啊老師,老師你誤會了!”

誤會什麼了,老師一頭的問號。

“哈哈哈~老師你不會以為我和顧楚雪是一對吧?”杜之毅笑的臉都紅了,一路紅到了耳朵,紅到了脖子。

語文老師不語,眨巴著眼睛:那不然呢?老師沒有問他,繼續聽他叨逼叨。

“顧楚雪是我遠房的姐姐,她在初中的時候被學生欺負過,心裡可能有點那什麼,你懂的。所以我才轉學來保護她的,要不然誰想天天跟個跟屁蟲一樣跟著她啊。”杜之毅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結果語文老師......真的就信了。老師默默地點了點頭,然後意味深長地叮囑道,“多跟著她,保護她。”

“一定的,一定的!”杜之毅說。

“出賣我的愛,你背了良心債......”語文老師的手機響了。連電鈴聲在辦公室迴盪地悠揚。

老師接了電話,嘴裡絮絮叨叨的。一會兒皺眉,一會兒陷入思索的樣子。

杜之毅想笑不敢笑,把臉撇向了另一邊,憋的臉通紅:老師的連電鈴聲也太.....好聽了吧。

“杜之毅,你媽的電話。”語文老師把手機交給了杜之毅。杜之毅憋著笑,扭曲著臉,收回了思緒。

電話那頭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杜之毅!”

杜之毅眉頭深鎖,當機立斷地拿遠了手機,他的耳朵震的嗡嗡的,差點變成了聾子。

“你姐杜知意文科特別好,結果非要選擇理科,你呢,理科特別好,非要去選擇文科!我真的是被你們兩個氣死了!你們兩個是一起說好的嗎?一起挑戰不可能是吧?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快去理科班吧。這關乎到你將來讀什麼大學,找什麼工作,談什麼物件......”杜之毅的媽媽話題越扯越遠,杜之毅無語住了,根本插不上話。杜之毅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拿著手機聽著電話那頭的媽媽一陣吐苦水。聽的他要睡著了。

終於媽媽停止了像機關槍一樣的宣洩,咳嗽了兩聲,“你咋不說話?你這熊孩子。”

杜之毅不是不想說話,是根本沒有機會說話。

這次轉學是他以自已輟學為要挾跟爸媽要來的。他不在乎自已以後上不上得了什麼好大學,他在意的不是這些。

“我不去,你想去理科班你就去。”杜之毅不帶猶豫地回應道,語氣裡是不容商量。

“你你你你......”電話那頭是被氣的結巴的聲音。

叮鈴叮鈴~晚自習下的聲音響起。

杜之毅慌忙地結束通話手機,匆忙跟老師道別,“我要去送我遠房姐姐回宿舍了,再見老師!”

送顧楚雪回宿舍的路上,杜之毅陪著顧楚雪東聊西聊。距離女生宿舍大樓越來越近,杜之毅收起了嬉皮笑臉,正經的太過正經,“顧楚雪,你準備考哪所大學?”

一剎那,氣氛瞬間凝固,冰冷。

顧楚雪呆呆地杵在原地,低眸著,不敢看杜之毅的眼睛。

曾記得幾何時,杜之毅問過她類似的問題:你準備考哪所高中啊。

顧楚雪最後不耐煩的回答:揚市第一高中。

顧楚雪從未想過去揚市第一高中。

她騙了他。

咳~杜之毅率先打破了死寂沉沉。

“你不怕我騙你?”顧楚雪面無表情地繼續往宿舍方向走,

“不怕,沒關係,你去哪我就去哪,無論你去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你不想說也沒事,我尊重你的一切。因為......”讀之毅語氣很熱切,他說不下去。

因為什麼?因為他捨不得她。

顧楚雪的眼角忽然一陣酸澀,腳步再次停了下來,腳像被黏在了地上一樣。

曾經的她也是這樣她的想法,無論梁星宇去到哪裡,她都會追隨上她的腳步。可是,梁星宇根本不在意她。

“我也不知道。”顧楚雪穿過女生宿舍大門往樓上走去。

她是真的不知道,因為她不知道梁星宇要去哪所大學。

況且梁星宇學的是音樂,她學的是文科,他們大機率不可能在一個大學。

就算在,那又怎麼樣呢?反正他從未在意過她。

這次顧楚雪沒有像之前那樣,義無反顧地追隨梁星宇的腳步,她猶豫了。

她費盡心思來到他的高中,她沒有得到快樂,得到了只有悲傷一籮筐。

在杜之毅的努力下,他的文科成績上來了不少。已經和身為語文課代表的顧楚雪差不多了。兩人的成績像是說好了一樣,彼此相差不大,最多相差三分。不管是月考還是摸底考試,顧楚雪的成績基本都是文科年級第一,杜之毅是第三。高二第一學期期末考試,顧楚雪拿了第一,杜之毅拿了第三。雖然拿了文科年級第一,顧楚雪並沒有高興多少,因為爸爸媽媽依舊因為她選擇了理科而悶悶不樂。顧楚雪收拾好行李回到了揚市。

今年的冬天寒冷刺骨,一夜過後,顧楚雪推開窗戶,寒氣呼嘯著向她攻擊。她冷的想冬眠。外面的世界一片銀裝素裹。白的有點刺眼,顧楚雪,眯了眯眼睛。

梁星宇,下雪了,好大的雪。

你的腿恢復好了嗎?

記得多穿點啊。

顧楚雪只能在心裡默默關心著他。

手被凍得僵硬無力,紅紅腫腫,還起了個水泡,水泡被她無意間抓破,流出像清水般的液體。顧楚雪抓筆也沒有力氣,即使戴著杜之毅送給她的半截手套,也抵禦不了嚴寒的入侵。

索性就不寫了,顧楚風拉著顧楚雪去了小公園玩。他們到達小公園的時候,太陽帶著耀眼的光芒,溫暖的照射著白茫茫的世界。籃球場的積雪化開了不少,顧楚風去打籃球了。顧楚雪高舉著胳膊,張開手掌,昂著頭,眯著眼,貪婪地沐浴著陽光。不一會兒,白茫茫一片的天空,飄起了紛紛揚揚的小雪,真是稀奇,一邊出太陽,一邊下著鵝毛般的小雪。她的嘴角上揚著,她伸出手掌,讓雪花落在她的掌心,雪花帶著冰涼融化成了雪水。

顧楚雪手手有點癢,撓了撓,無聊地去了圖書館。她的視線掃在了青春文學主題的書架子上。

目光驀地一閃,顧楚雪鎖定在一本名為遺落在人海的青春小說上。

她隨意地翻著,大致地讀了一遍。她讀完了故事,心裡又酸又疼,浮起失落,遺憾,難過。

故事的結尾他把她遺落了,忘記在了人海中。

像極了,目前的她和梁星宇。

不知不覺,橙黃的路燈亮起,夜幕降臨了。顧楚風好像打籃球打到入魔了一樣。忽然想起,那年梁星宇被那三人折磨的場景,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很害怕顧楚風會不會遭遇不測,顧楚雪一路腳步飛快往籃球場的方向趕去。

滋~砰!

滋~砰!

遠遠地就看到,亮亮閃閃的煙花在夜幕中格外的耀眼奪目,五顏六色的煙花帶著流星般的尾巴一樣消失在天空。隨著煙花在巨大的黑色夜幕綻放熄滅,整個天空也跟著一會兒光彩燦爛,一會兒重回黑暗。顧楚雪小聲嘀咕著:好啊,臭弟弟,自已放煙花,不叫我。

走近了,顧楚雪才發現。不止弟弟顧楚風在,在弟弟的旁邊還有一個看起來有一米八的人,好像是......杜之毅。

他怎麼也在?顧楚雪的目光晦暗不明,趁他們仰頭看煙花的時候,打量了一下那人,果然就是杜之毅。

顧楚雪獨自在心裡暗暗吐槽:好巧啊,......巧個雞腿。

煙花竄到天空,一閃一閃,顧楚雪仰頭欣賞著煙花。她的臉在煙花下忽明忽暗。

“班長,好巧啊!”顧楚雪就知道杜之毅的開場白一定是這句。他都說了好幾年了。說的人沒煩,聽的人,早已經聽的要長出蘑菇來了。顧楚雪偷偷瞄了一眼杜之毅忽明忽暗的側臉,柔美的線條,高高的鼻子。

她又仰頭看著煙花,腹誹道:這到底是誰給他的開場設定啊,永遠都是那句,班長,好巧啊。好巧啊,班長。

隨著最後一聲的呲~~~砰!

煙花放完了。

顧楚風和杜之毅兩人交換了眼神。兩人眼裡藏著別樣的光芒,但是顧楚雪還在回味剛剛的煙花,並未注意到兩人的狗狗祟祟。顧楚風忽然捂著肚子,神色痛苦,嚷嚷著肚子疼要去廁所,就跑開了。

顧楚雪緊著肩膀,瑟縮著身子,兩手放在身前,使勁搓著。搓完後,似乎是怕被杜之毅看到她那難看的雙手,火速地塞在衣服兩側的口袋裡面。

杜之毅站在她的身後,不假思索地給她圍上了一條黑色柔軟的毛巾,並像個老母親一樣,仔細地整理了一下圍巾。

顧楚雪就要拿下來還給他,杜之毅一溜煙跑開了,“本來就是你的,我不要。”

杜之毅一邊跑開一邊接起了電話,手機聲音雖然不是外放的,但是依然傳到了顧楚雪的耳朵裡面。“杜之毅!你是不是又拿了我男朋友送我的圍巾!初中也拿,高中也拿,你到底有幾個女朋友啊,就光圍巾,你就拿走了我八條!你到底是女朋友多,還是你女朋友脖子多。”

顧楚雪沒忍住,噗嗤一笑。顧楚雪家裡真的好多的圍巾手套,熱水袋,甚至還有襪子。媽媽弟弟也會拿去用。媽媽問起來,顧楚雪哪裡來的這些東西。顧楚雪都會敷衍著,“是學校送的。”

杜之毅看到顧楚雪笑了,杜之毅笑的更加的燦爛。

“你過來。”顧楚雪的嘴角扯著一抹很淡很淡的笑,她打算杜之毅一過來,就把圍巾還給他。

這杜之毅也真是的,她姐姐一定快氣暈在寒冷的廁所裡了。

杜之毅慢慢走到顧楚雪的身邊,他的手顫了顫,“你的手冷嗎?”

下一秒,顧楚雪眼疾手快地就要扯下圍巾還給他。杜之毅跳開,躲避,覺得很好笑。“我姐有潔癖的。”言外之意,顧楚雪用過的圍巾,杜之毅的姐姐不會再用了。

“那還給你?”顧楚雪走向杜之毅,商量的口氣。

杜之毅瘋狂地搖頭,“我也有潔癖。”

杜之毅不經意間瞄到了顧楚雪的手,顧楚雪尷尬地雙手不知道往哪裡放,像個手足無措的小姑娘。

“你手冷嗎?”杜之毅眼裡藏著任何人也看不出的心疼。

“還好吧。”顧楚雪扯出一絲笑,一邊往手上哈氣,一邊說。

杜之毅裝作不經意間觸到顧楚雪的手,“你的手好涼啊,我幫你......”

“表哥!”梁星宇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顧楚雪有點吃驚。

杜之毅懸著的手,立刻收回。

顧楚雪把手放在身側的口袋裡面,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注意著梁星宇的腿。

顧楚雪轉身要去找弟弟,走在最前面。腳步越來越快。也就過了兩分鐘,顧楚雪忽然聽到身後打鬥的聲音,她的太陽穴猛地一跳。

她一轉身,瞳孔一震,就看到杜之毅抬起胳膊,張開手掌,向後蓄力。

顧楚雪想都沒想衝了過去,擋在梁星宇的面前。

杜之毅一拳頭打在了顧楚雪的鼻子上。

“顧楚雪!”杜之毅和梁星宇兩人異口同聲地大吼。

顧楚雪的鼻子一痛,鮮血直流。

鮮紅醒目的血流到嘴巴,流到下巴,順著下巴噠噠噠流到整個衣服都是紅色的!

空氣裡爆發著濃重的血腥味。

杜之毅悶聲重重倒在了一邊,他又暈血了。

時間不過是過去了一分鐘。

顧楚雪只覺得天旋地轉,腦袋暈的十分厲害。鼻腔裡,口腔裡黏糊糊地鐵鏽味。她的眼前好像有好幾張梁星宇放大的臉,深邃多情......的桃花眼。

再然後她的世界一片空白,眼前一片漆黑......

......

她快要醒來的時候,耳邊模糊聽到杜之毅和梁星宇的聲音。大概意思是說怕吵到顧楚雪休息,兩人出去再吵架,吵不過,再打。

他們剛走,顧楚雪睜開沉重的眼皮。身穿一身白色的醫生小姐姐拿著報告單來到顧楚雪的病床前。醫生不語,面色十分的凝重。顧楚雪無力地接過報告單,雙眼視線模糊地看著白紙黑字的報告單,眼淚悄無聲息地劃過眼角,流到了無情的報告單上。她泣不成聲,聲音沙啞,鼻音濃重,極力剋制著崩潰的情緒,哀求醫生,“不要告訴任何人!”

顧楚雪抬起手背瘋狂地擦著眼睛,盡力去想開心的事情,轉移注意力。

杜之毅和梁星宇兩人臉色黢黑地來到顧楚雪的病床前,顧楚雪手裡是被她摺疊起來的報告單,她抓的死死的。

梁星宇和杜之毅幾乎是同時關切地揪著報告單的一個小角,想要看個明白。顧楚雪滿臉愁雲,面部掙扎,死死地抓著手裡的報告單,不撒手。“你們鬆手,我沒事,我遺傳我媽流鼻血,我媽跟我說到了一定年齡自然而然就好了。”

梁星宇和杜之毅彼此瞪了對方一眼,眼裡泛著兇光。見顧楚雪不撒手,只好作罷收回了手。

晚上回到家,顧楚雪再次開啟報告單,淚眼朦朧地看著上面的檢查報告,眼淚汪汪,浸溼了白色的紙。她無聲哽咽著,把報告單撕的粉碎。

她開啟窗戶,把粉碎的紙屑隨手一扔。

星星點點的紙屑隨著寒冷的風四處飛揚,掉落在雪地裡,與雪融為一體,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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