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室內,燈火明滅,最終只餘月光殘輝。

清瘦的男子靠坐在床邊,似乎早知今夜會有人前來。

清淺的腳步聲,熟悉又陌生的氣息。

“你不該來的。”

馮玉堂聲音有些暗啞,睜開的眼睛灰白一片。

“為什麼不將我供出?”

來人聲音嘶啞粗糲,因火灼後吐字艱難緩慢。

“你本無錯。”

“呵。”

一聲冷笑,緊隨著一陣大笑。

瘦弱的身影笑彎了腰,隨後抹掉笑出的淚花。

“我本就無錯,錯的人已經付出了代價,可你呢?你以為只是瞎了眼嗎?”

屋外亮起火光,人影竄動,將這方小院團團圍住。

“你是盲了心。”

少女轉身背對馮玉堂,靜靜地看著敞開的大門。

為首的正是守株待兔已久的莫風,兩人四目相對。

面目全非的臉上,只餘一雙似曾相識而又倦怠至極的雙眸。

只是剎那的眼神交匯,少女就被莫風身後的出現的人帶了下去。

不過也就是這瞬間的功夫,院中的人四散了出去,只留屋中兩人。

馮玉堂靜靜坐在床邊,屋外的光照亮了他半邊蒼白的臉。

他嘴角輕勾,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

“你會後悔的。”

莫風眼神一暗,快步上前,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愈發蒼白的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大口的鮮血泛著黑色的臟器,很快便將他胸前的衣襟染色。

就在莫風將他周身禁制解開的瞬間,馮玉堂的身體一歪,直直的倒在了他早已準備好的雪白床榻上。

只是至死他都不明白,為何今夜的她身上,少了曾經那抹幽香。

莫風俊眉微凝,馮玉堂早在被關在此處時就搜過身,不可能藏有毒物。

而方才他在外面聽的清楚,兩人之間並無爭執。

甚至,那少女都未曾靠近過馮玉堂。

空氣中也無毒煙的存在,他仔細的翻看了馮玉堂的屍體。

除了眼睛,並無外傷。

——

夏日的清晨,難得的涼爽。

慕芷予坐在客棧的大堂吃著早飯,打量著窗外不同於往日的喧譁。

偶有隻字片語隨風傳來。

莫風他們昨晚竟然抓到了一名女子,很可能就是書院連環案件的真兇。

啊呀!竟然是名女子,她好驚訝!

這些人倒是覺得這很正常,畢竟死的四個人裡,三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整日裡欺男霸女,甚至聽聞書院中專門設了個屋子折磨那些可憐的女子,光是書院的後山,就賣了數十具屍骨。

你瞅瞅,這聽人八卦還得是親自來聽才有那麼點意思。

只是這書院的後山若真有屍骨,怎麼會直到現在才被挖出來。

究竟是什麼人在為他們行方便,打掩護。

或許莫風當時離開這裡的原因,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後山的數十具屍骨。

思維發散的差不多的時候,窗外密集的人群也被趕來的衙役驅趕四散。

慕芷予剛好吃完,越過門口看戲的小二,她也匯入了人流。

無視身後跟著的尾巴,慕芷予心情頗好,手裡握著花醉送的玉佩。

就在昨夜,她感應到了另一塊碎片。

順著感應,街上的人卻越來越少,而四周的房屋越發的低矮破爛。

這越走,慕芷予心中越慌。

怎麼感覺越走這裡越陰森,不聞蟬鳴犬吠。

心臟不斷收緊,喧囂著想要衝破桎梏,朝著一個方向衝去。

院門陳舊,紅漆脫落,一片斑駁。

只是大門緊閉,慕芷予有些猶豫。

看看四周的圍牆,做人還是要偷偷摸摸的才好。

於是乎,當慕芷予大搖大擺的飛身越過圍牆,卻剛好和院中人大眼對小眼時,氣氛就有些尷尬了。

花醉雙眼圓瞪,嘴巴大張著,腰間的佩劍抽出一般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

整個人如遭雷擊,這還是他那柔美孱弱的妹妹?

這還是那病入膏肓的尚書府小姐?

這還是那孤苦無依的失憶美人。

這倒還是,畢竟失憶是真的。

這輕功,世所罕見,怪不得每次他都聽不到她的腳步聲。

只是流雲之前探脈怎麼一點沒探出來,廢物!

可他也不想想,他們眾多人都曾為她續過內力,竟也無一人知道她身懷絕技。

慕芷予輕咳一聲,將花醉跑遠的思緒拉回。

目光卻落在那道緊閉的屋門上。

如果沒有感應錯,碎片就在屋內。

慕芷予有些迫不及待,見花醉將劍收起,就想越過他進屋一探究竟。

只是花醉卻攔住了她的去路。

“風哥在裡面,不讓人進去打擾。”

聲音壓得極低,一手拉過慕芷予,遠離了那個屋子。

他也不問她的武功究竟是怎麼回事,“昨夜馮玉堂服毒死了,裡面那個女人很可能就是兇手,這個時候,你肯定是不方便進去的。”

“既然抓到了兇手為何不押回大理寺審問?”

這裡倒像是要私下裡嚴刑逼供或者是想要串供的樣子。

還有就是,他們究竟知不知道,外面已經傳開了,這個時候他們不將人交出去,朝臣們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將莫風淹死。

“自然是因為大理寺也不乾淨,你信不信三更把人送回去,不過半刻人就死透了。”

“那審問出什麼了嗎?”

這下花醉更是無奈,“自從將人帶回來,就像是啞巴了一樣,問什麼都不說,不吃不喝,倒像是一心求死。”

然後花醉又靠近慕芷予一些,聲音又低了一些,在她耳邊可以感受到他說話時的氣息。

“我總覺得是她大仇得報,所以才會這樣,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那可不行,慕芷予急了,她要是死了,她的碎片怎麼辦,她未來可期的來世怎麼辦。

“可否讓我見她一面,或許我能問出一些呢,畢竟我們同為女子,她不會那麼防備我。”

花醉一看慕芷予期盼的眼神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她就是為了屋裡的那個來的。

“你沒來之前,臨爾和風雅都試過了,沒用。”

“那我和她們還是有些不一樣的吧,你如讓我去試試。”

見花醉始終不為所動,慕芷予索性大聲說了一句。

然後就見屋門從裡面開啟,莫風眼下有淡淡烏青,向她投來的視線帶著極強的壓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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