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沈淑寧已經被打發回西廂房了，如今正伏枕大哭，大姑娘沈元寧在勸她，只是作用不大，所以大姑娘叫葡萄找太太，好安撫一下沈淑寧。
這可是個苦差事，沈元寧也是實在沒法可想才這般的，老太太和太太原本就不太喜歡前頭兩個姑娘，偏二姑娘在丫鬟事上鬧了一趟，明面上是爭了好處，可也把幾個大主子得罪了，如今在沈家最受排擠的就是沈淑寧。
別說今天又是二姑娘有錯在先，太太決計是不會去西廂房勸二姑娘的，怕聽了通報都不會見自已一面。
“葡萄姐姐，你怎麼啦？”小丫守著月亮門就是個包打聽，別看她年紀不大，沈家還真沒什麼事能逃得過她一雙利眼。
“無事。”葡萄下意識地回，待看清是小丫跟自已說話，才嗔怪道：“大人的事也亂打聽，這是二姑娘賞的棗幹，拿著一邊吃去罷。”
守西門真是個肥差，只一會兒小丫嘴巴就鼓鼓囊囊的了，她收了燕子去門邊小板凳上坐，時不時塞著棗子幹吃，眼睛還看著若梨和葡萄二人。
“葡萄姐姐。”若梨在進沈家前學過幾天規矩，雖然沈家不大，規矩也不繁重，但若梨還很恪守自已的堅持，她伺候的是三姑娘，自然要先向伺候二姑娘的葡萄行禮，更何況葡萄的資歷也比她深得多。
“若梨。”葡萄淡淡地招呼了一聲：“你是來找太太？”
若梨點點頭：“葡萄姐姐可是遇上什麼難處？”
葡萄一怔，似乎沒想到若梨會問侯她，在她看來伺候三姑娘是沈家最好的活計，若梨性子有些冷淡，還沒有嬌杏愛交際，她們伺候大姑娘和二姑娘的一般也不願意去貼三姑娘那邊的冷臉。
只不知今天為何這冷姑娘突然關心起了自已。
“沒什麼，一時走了神。”就算把自已的苦惱倒出來又如何，太太的心思可不是若梨一個丫鬟能改變的，無非就是給旁人多添笑料罷了。
葡萄轉頭去問小丫：“送夏姐姐可迴轉了？”
沈太太焦氏身邊的兩個丫鬟，迎春和送夏一直是輪值的，只今天客來，原本輪休的迎春也要上工，送夏被太太指去給三姑娘買些蜜三刀回來甜嘴兒。
小丫眼睛轉轉，清脆地說：“還沒呢，姐姐要找送夏姐姐？等她回來我替你說呀！”
葡萄哪裡要找送夏，只是不想跟若梨站一處罷了，這一看若梨也是在等沈太太的，等主子出來，高下立現，她不想自已面子太難過。
然而天不遂人願，沈家就這麼一畝三分地，尋不到避人處，葡萄不敢亂走——她是個老實的，明知是苦差事也不敢違背小主子的命令，只等著太太出來自已遭一對冷眼，她也有話交差。
葡萄藏不住心思，若梨只瞟了一眼就看透她所思所想，心下嘆氣，主動道：“葡萄姐姐可是來找太太，莫不是二姑娘那邊有什麼事？”
這不是明知故問麼！
葡萄有些很恨的，這若梨在想什麼，非要把事情扯開叫她難堪麼？
“是又如何，難不成二姑娘還不能跟太太說句話了？”
若梨苦笑，暗道二姑娘看著咋呼，卻還不如三姑娘會料理人，這葡萄面軟嘴硬，還有些不開竅，放她在身邊成日樹敵還不夠，能成什麼事？
不過，她想要的就是二姑娘這樣的主子，總是比現在陰沉不定的三姑娘要好拿捏些。
“若梨再沒有這個意思，只不過閒來問問。”知道葡萄是個愚笨、聽不懂話的，若梨直言：“不瞞姐姐說，我也是奉了三姑娘的命令來請太太過去，三姑娘今日有恙，太太必是要打問的，姐姐等也是白等，倒不如趁現在回了二姑娘，只說老太太和太太有事相商，一時顧不及二姑娘，也叫二姑娘心裡頭舒服些。”
別說三姑娘今日真受了風，就算好的活蹦亂跳，沈太太沒事了也要第一個去看她，葡萄現在就是傻等，還不如趁著太太沒進三姑娘的屋，言語上哄哄二姑娘，大家面子都好看。
二姑娘再是主子也不到十二歲，可不比三姑娘這樣的精怪好伺候？
葡萄不聰明，但不至於傻，街頭市井長大，還經過人牙子的下人自有算計，只想了一遭就聽明白了若梨的意思。
她狐疑道：“你為何……”突然指點起她了，莫不是有什麼意圖？
若梨強忍著沒翻白眼，這二姑娘主僕上下哪有什麼能叫人算計的地方，她就是真想要什麼也不至於找二姑娘這個棒槌！
是以，口氣也不甚好：“姐姐快去罷，不然等太太出來，二姑娘面上也不好看。”
葡萄點點頭，這確實是個好法子，二姑娘的性子擰巴，人也愛鑽牛角，偏不受寵，伺候她可是個苦差。她對若梨有幾分感激：“多謝妹妹提點，改日請你吃茶答謝！”
若梨嘴角抖了抖，到底沒撇出來。
她隨手能給小丫糖塊，二姑娘房裡就只能塞鄉下送來的棗子幹，可見那屋裡也沒什麼油水兒，葡萄的茶怕是還沒有三姑娘房裡的水有滋味兒。
而且葡萄拿吃茶來說，就是堵自已的嘴，生怕她日後拿這事兒尋葡萄要人情。
這個丫鬟說她傻還是有那麼些心機，可這點子心機又憨直愚笨得叫人無語。
若梨垂了眼，然而就是這樣的主子和下人才是她想要的，若非如此，怎麼能顯出她來？
沈淑寧縱情大哭的時候，只聽一聲門扉響動，便甩了軟枕出去：“休來煩我！”
若梨腳步一頓，面色不變地撿起來拍一拍，輕柔地置於沈淑寧身側：“二小姐，您何必動如此大的氣？”
這聲兒熟悉，卻不是該出現在她房裡的，沈淑寧抬頭：“若！”
“噓！”若梨手指抵唇，憐愛地拿手帕擦了擦沈淑寧全是眼淚的臉蛋兒，若說起來二小姐才是沈家最得老爺和太太真傳的那個美人兒，只可惜她慣愛掐尖，又東施效顰去學老太太、太太的妝容打扮，整個把自已埋沒了：“您可小點聲，太太就在東廂，真把太太招來，能有您什麼好？”
沈淑寧打小兒就盼著身邊有個懂事的姐姐給自已打樣，前頭沈元寧是嫡長女自有長輩教導，後頭沈幼寧又寵愛不斷，怎麼做怎麼好，只有她沒人管著教著，淨自已摸索。
她哪裡聽過人這般規勸自已。
到底也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單這麼一句就哄住了她。
偏還犟著嘴：“要什麼好，祖母和母親眼裡就沒有我，我怎麼做都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