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赤刃砍在鐵人脖頸的時候,堂弟終於明白,想要斬斷它有多難。

赤刃在鐵皮上摩擦出炫目的火花,錚響聲刺耳。

鐵甲人脖頸處,被斬開了一道一寸深的口子。

即便是做到如此,堂弟也已經窮盡了全部力量。

虎口呈現出紫紅色的淤血,整條手臂都顫抖了起來。

可惡…沒有斬斷,甚至連一半的深度都沒有達到…堂弟清秀的眸子裡,沉澱著難得的堅定。

他掩著顫抖的手指,緩緩攥緊,低沉著臉,道:“我…還想再試一次。”

“算了吧,別勉強自已了,以你的實力,捅不深的。”

陳雲彥帶著調侃的語氣敲打一下堂弟,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堂弟微微顫抖的手臂。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歐豆豆桑…

不料堂弟這次的反應很激烈,“你懂什麼!你根本就不懂!”

根本就不懂我這麼多年是怎麼過來的…堂弟低首走過陳雲彥的身邊,走了幾步,轉過身,雙眼有了些許鋒利。

如堂兄那般的鋒利…

“吳叔,我準備好了,再試一次。”

堂弟強止著手臂的顫抖,握緊了赤刃。

陳雲彥與吳叔相視一眼,雙方都不言,後者微微頷首,轉頭道:“儘管上,只要還有口氣,吳叔都能把你從閻王爺那裡搶回來。”

“好。”

堂弟學著陳雲彥的姿勢,躬身,屈膝,收腹,一腳後移。

他抱著斷臂的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斬斷這顆大鐵頭!

石桌旁,陳雲彥恍然間意識到,那個曾經一直被自已敲打,一摔破皮就哇哇大哭,轉身找孃的小堂弟。

已經不一樣了…

陳雲彥嘴角微微勾起。

這個堂弟只比自已小三個月。

曾經剛穿越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陳雲彥是一個30歲的靈魂,住在6歲蒙童的身子裡。

在欺負,不對,在敲打堂弟的歲月裡,堂弟是如何也想不到,自已的堂兄,是個比父親年紀還大的怪蜀黍吧…

堂弟啊堂弟,不是你太菜,只是黍太賴。

當年要是30歲的大叔,還智鬥不過一個小屁孩,那真是奇恥大辱了。

赤陽下,再度傳來了少年的喊聲。

旋即,刺耳的鋼鐵撞擊聲,迸發出年輕而耀眼的火花。

“再來!”

夜幕如期而至。

陳雲彥肩膀至整條手臂,都纏著繃帶,繃帶裡鋪著藥泥。

今天差點把手臂幹廢了…

此刻怕是連提筆之力,都沒了吧。

在知道一粒傷藥值千兩以後,陳雲彥就不好意思隨便開口問吳叔拿傷藥了。

雖然第一粒吃了,也沒什麼心理負擔…那可以歸到不知情。

但第二次再開口問人要,總歸是失了教養。

他盤坐在床榻上,屋裡有下人幫忙點著的檀香,驅蚊安神。

陳雲彥閉上眼,腦海中鞏固一遍今天吳叔教的功法。

仔細說來,也不算是功法,其實就是一種“發力姿勢的糾正”。

就好比一個職業運動員,指導一個業餘愛好者,如何正確發力,以達到最優的爆發力。

不過說真的,吳叔四品修為真不是蓋的,感覺什麼也沒學,卻什麼都學了…

沒有籠統的套路,就是簡單的調整了一下陳雲彥進攻時,身體的著力點。

比如,應該哪一部分為發力重心;力量如何在身體上傳導,以達到駭人的爆發。

再比如,陳雲彥體內靈力不足,無法以靈鋒破開敵人鎧甲時,如何避開妖獸以及人體最堅硬的骨骼,從軟骨處精準切入。

赤刃雖然為“尺狀”,但方形也有尖兒。

利用好尖兒,刺入敵人眼窩、鼻軟骨、下巴與脖頸之間…

嘶——想想都覺得生疼。

總之,全是大殺招,講究快準狠。

如果連這樣的進攻都行不通,吳叔給的Plan B就是,“快溜!”

為了活下去,逃命不丟人。

陳雲彥目光穿過琉璃窗,望見了西屋,燭光也還亮著。

想到今日堂弟在嘗試了三次後,終於斬斷鐵人的畫面。

那是他,這一十二載以來,看到堂弟最發自肺腑的笑容。

對了,堂弟的手臂,其實在第一次的時候,就已經骨裂了。

因此今日吳叔下血本了,刷了兩粒千兩傷藥,給了陳雲彥和堂弟。

吳老闆大氣!

吳老闆這會兒,該不會是躲在屋裡哭吧…陳雲彥打住發散的思緒,沉澱了氣息,均勻吐納。

筋脈執行了一個大周天後,四肢百骸得到了滋養,散發著溫熱,彷彿每一塊肌肉,都蘊含了活躍的力量。

體修這種玩意兒,靠的是日積月累,不是一朝一夕。

練得越猛,殘的越狠。

多少天資嚇人的武夫,最後把自已練廢了…

所以說武夫粗鄙啊,人家靈脩,可以不吃不喝,一直坐在那開闢靈海,就像原地去世了一樣。

武夫一頓不吃餓得慌,還不能壓榨自已,唯一的好處,就是體能了,嗯,和姑娘切磋時的體能。

陳雲彥深諳體修之道,每次一個周天後,讓身體適應一下充盈的內力,是他必做的間休。

等身體適應了,再繼續另一個周天。

年復一年,皆是如此。

一停下來,他便會習慣性的回顧一下今日的事件。

未雨綢繆,捕捉一些遺漏的細節,是陳雲彥的好習慣。

“呂松山那個老畢等,這兩天神龍見首不見尾,昨天救我的人,肯定是他吧。

“嗯,老頭也夠苦比的了,好端端去惹什麼鬼師兄,現在被冤氣纏身,被追殺了吧…但願你能突破至拔刃境大圓滿吧。

“對了,吳叔今兒值夜前,叮囑我好好對待這次剿獸。因為覺醒成「刀」,或者「劍」,這關係到我之後的前途。

“可是每個人都不是這樣嗎?總感覺吳叔話裡有話,先不想這個。

“…我最近是怎麼了,總感覺體內陽神脫離了自已身體一樣。

“怎麼形容呢,就是一種脫骨雞爪的感覺…陽神是骨,陰魄是皮。

“陽神就如隨時都能取出來的骨頭一樣…不如現在趁著體內氣息還未沉澱下來,再試一次喚出陽神?”

想到這裡,陳雲彥端坐好,再度閉上了眼睛。

這一次,陽神離體的速度,比之前還快!

基本上是做到了,念起,神至。

又又…又一次,第三人稱看到自已的肉身了…陳雲彥有一種在玩GTA的感覺。

太不真實了,穿越十幾年來,切實地感到了這個世界的虛幻。

“上一次,我離體的時候,也是這般半透明狀態。

“可是後來,被那名巫蠱師抓出了實體。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為,陽神是有「虛實」兩種形態。

“神虛時,不容易被觀察,但是五感也只有視覺,作為潛行手段不錯,但缺乏攻擊能力。

“唯一的進攻手段,就是操控陰魄了,不過如果我練習好這套操作,也許能在神虛狀態,打出不俗的傷害。”

陳雲彥看著自已半透明的手心,念頭凝聚,嘗試著讓自已進入“神實狀態”。

這似乎需要高度集中的精神力。

不過對於現在的陳雲彥來說,不算太難。

從那天陽神被“四品符籙鎖鏈”拽離肉身後,陳雲彥就突然具備了“神遊能力”。

手掌從指尖,變得實體化,半透明部分,被盪漾開來的波紋覆蓋。

陳雲彥陽神變成了神實狀態。

可說不通的是,通常具備如此神通的人,都是靈力強大的修者。

很矛盾的是,自已靈力還是非常薄弱。

甚至有一種靈力在不斷流失的感受…

陳雲彥不會在認知不夠的情況下,強行攪動腦汁,索性便不多想了。

反正多了一種戰鬥手段,也是好事。

“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

陳雲彥陽神歸體,睜開眼,自言自語道:“我的賞銀還在老爹那裡,不行,離京前,必須讓表妹幫我保管賞銀。

“否則我剿獸時,心難安…那可是我的老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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