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被這孽子氣得厥過去，兩天沒上朝，太子忙著抓銷金窟的小鬼，抽不出空，便讓二皇子來伺候父皇。
元和帝瞧著老二的臉，從他臉上瞧出點金卯式的秀麗別緻，心頭一梗。
“兄弟幾個，你和誰關係最好？”
二皇子微笑道：“兒臣覺得大家都好，皇兄端方睿智，為人剛正不阿，頗有長兄風範，九弟穎悟曠達，有名士風度。”
元和帝：“往後少和那小孽畜來往。”
二皇子不解的看了父皇一眼，一臉想問又不敢問的表情，說道：“是。”
元和帝就又從他身上看到金卯的影子，一揮手：“下去。”
陛下生了會兒悶氣，叫趙虎：“大理寺那邊，叫他們下手輕點。”
趙虎：“主子，奴婢愚鈍，可是有海寇的眉目了？”
“有個球！那小孽畜得不到金卯就要惦記老子的大臣、兒子，他要喜歡太監，那就讓他和這金卯焊死在一塊，省得禍害別人！”
“這……總歸不好，往後樊川王妃那裡，不好交代。”
“交代！他這輩子都別想娶女人生兒子，就讓他玩太監！快去！”
二皇子走得慢，趙虎幾步路就攆上來了。
“殿下——”
他正準備彙報元和帝與他說的話，二皇子微微抬手，輕聲說道：“孤聽到了，你去吧，三里巷有個線人，你找個機會，把金卯塞進銷金窟。”
“九皇子那邊恐怕不許。”
“他總得聽聖旨的話。”
“是。”
趙虎從大理寺回來後，就把二皇子與自已的對話告訴了元和帝。
陛下吭哧一聲，趙虎將枕頭塞高，讓陛下舒服的靠上去。
“鬥，讓他們繼續鬥，這個皇位不會留給蠢人，若是連小小的銷金窟都搞不定，朕就從旁系裡找個繼承人。”
趙虎低頭道：“小主子們都是個頂個的聰明。”
元和帝有點氣賀寅，於是說道：“他說得對，那就讓金卯去銷金窟，勾引朕的兒子，總得付出點代價！”
趙虎道：“這也是咱們這號人裡的一枝獨秀了，不知要被史官寫成什麼樣子，若他再爭點氣，咱們這號人就要被天下人罵慘了。”
元和帝笑了笑：“龍陽董賢之流，再爭氣也不過是玩物的命，該罵。”
趙虎也跟著笑了一下。
*
賀寅跪了一天就繼續辦差去了，也就是去北鎮撫司烤火。
他拿大把時間雕繪一個小玩偶時，底下的人正滿京城跑，那海寇時不時從角落裡鑽出來，然後又突然消失，累得他們直不起腰，回到北鎮撫司就不想動彈。
“他奶奶的，這群逆賊到底藏在何處？”
“全殺了吧！”
“說得輕巧，嫌錦衣衛名聲不夠臭麼？”
幾個緹騎躺在雪地裡，紛紛嘆息。
這時賀寅掐著時間，該散值了，就把刻刀收好，拿起小玩偶，爬上馬車：“去大理寺。”
大獄裡有股黴味，獄卒們百無聊賴，沒事就愛在地上吐痰，但比起血腥撲鼻的昭獄，這裡算是祥和的了。
賀寅車駕還沒到，長隨就到大獄了。
他急忙招呼一幫人掃灑牢獄，那髒汙的地面用水沖洗數遍，洗得比獄卒的臉還乾淨，點上薰香，妥帖的備上乾淨的茶盞，恭候王爺大駕。
賀寅叫獄卒帶路，徑自來到金卯的牢門前。
金卯蹲坐在那堆稻草上，頭深深埋在臂彎裡。
他聽到牢門前的腳步聲了，腦弦緊繃起來。
這次又要問多久？
牢門開了，那沉緩的腳步聲來到他面前，有人蹲了下來，溫熱的大手落在他頭上，低低嘆息一聲。
“沒事了。”
金卯猝然抬頭。
賀寅看著這張灰白的臉，又看看那乾裂的嘴唇，他養了許久才養回一點氣色的金疙瘩，被大理寺卿磋磨得簡直像個活死人。
“都出去。”賀寅沒看後面那群人，說道：“趁本王沒殺人之前。”
獄卒們一鬨而散。
長史向長隨使了個眼色，長隨便麻溜的跑出去置辦東西。
賀寅等外面沒了人，這才解下披風，將金卯裹住，撈在懷裡。
“冰透了，別怕，為夫在呢。”
金卯不爭氣的紅了眼眶，將披風往頭上扯了扯，蓋住髮油的頭髮，臉頰輕輕靠在賀寅胸前。
“殿下——”
委屈死了，他都不知道這些天是怎麼過來的。
賀寅輕輕將他屁股抬起來，金卯慌忙道：“殿下，這是大獄——”
“我知道，我看看傷勢。”
金卯羞赧至極，將臉埋在賀寅懷裡。
他捱了許多板子，屁股只差被開啟花，一定難看死了。
金卯尷尬一會兒，想起正事：“殿下，小順子不是海寇同黨，也和銷金窟沒有關係，他一定是被冤枉了！”
“嗯，所以呢？”
“所以要仔細查，不能冤枉好人！他要是出事，乾爹他們……”
金卯臉一紅，突然抓住賀寅的手：“殿下！”
賀寅收手：“我好不容易才能看你一眼，你就談他們？你不問問我這幾天怎麼過的？”
金卯著急忙慌的撈上褲子，抿了抿乾裂的嘴唇。
“殿下再怎麼不好，也比奴婢好過一千倍。”
“崔順勾結海寇，這幾天到處惹是生非，錦衣衛為了抓到他，累癱了一大批人，你說他不是海寇是什麼？”
金卯啞口無言。
他印象中的小順子是個腦筋靈活的人，總是笑吟吟的，跟在崔滁身後，像只小尾巴，乾爹長乾爹短。
這樣的人怎麼會是海寇呢？
何況，他和自已差不多，壓根就沒什麼功夫。
金卯下意識覺得，小順子一定是在鋌而走險，因為他沒有什麼加入海寇的理由。
長隨收拾出一間新牢房，這間牢房有個小鐵窗，鐵扇門，原本是關江洋大盜的，收拾乾淨，點上薰香蓮花燈，放上兩本話本，倒也有些雅緻在裡面。
他打點完，去金卯牢房前：“殿下，新牢已準備妥當了。”
賀寅把人抱進香噴噴的新牢，屋子裡燒著炭盆，放著一隻浴桶，熱騰騰的水汽在空中繚繞著。
長史帶人出去，關上門。
“嘩啦——”
一聲輕響，金卯被放進浴桶了。
賀寅仔仔細細的替他擦洗身體，洗完，將他裹在厚厚的毛毯裡輕輕絞頭髮。
“殿下，奴婢要在這裡關到何時？”
“先等等，等陛下身體好些。”
金卯伸手烤了烤火，頭髮半乾後，賀寅給他上化瘀藥，指尖擦過那處，金卯倏然捏緊毛毯。
“這裡，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