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府。

晌午時分,楓伯一手拎著幾副湯藥,一手端著一隻托盤,腋下還夾著一卷被褥,緩緩來到了柴房。

“十三哥,楓伯來了。”

魏安笑著將楓伯迎進了門,衝著趴在草蓆上晾著屁股的陸凌川低聲喊了一句。

陸凌川聽到有人來了,急忙將旁邊的褂子搭在了屁股上,接著轉頭衝著進門的楓伯點頭示意了一下。

在將軍府內,除了藍玉,陸凌川只對這個楓伯的印象還可以,不光是因為記憶中的楓伯對原主還算不錯,還因為他能從楓伯的行為舉止當中看出來,這人是個懂禮數,知分寸的人。

上一世,他和這個楓伯並沒有太多交集,藍玉案爆發之後就受到株連被殺了。

根據原主的記憶,陸凌川知道,楓伯本名叫葉楓,是多年前藍玉北伐之時收到麾下的,當時葉楓和他的妻子被北元人所抓,恰好被藍玉遇見,順手救下了他們夫妻二人。

但是不久之後葉楓的妻子就因為被抓期間染了疾病,不治而亡,從那之後,葉楓就一直跟著藍玉,後來就成為了將軍府的管家,深得藍玉信任。

而葉楓也為了報答救命之恩,一直對藍玉忠心耿耿,即便將軍府如今沒落,也從未想過離開。

因為藍玉十分信任葉楓,府中上下都對葉楓十分敬重,久而久之就習慣了以楓伯相稱。

楓伯一一將手裡的東西放下,拱手一禮,關切道:“小公子,按照您的吩咐,已經為家主煎了藥服下,外敷的也已敷上。”

“這是您要的藥,有外敷的,也有內服的,一會兒我就讓後廚煎好了送過來,這是午膳,府裡沒什麼銀子了,只能麻煩少爺先對付一口了,能賣的東西幾乎都賣光了,可還是沒賣多少銀子,府里人多,只能節約一點。”

“對了,我給您拿了一床被子,夜裡風大,您還為了救我們受了傷,多蓋一床被子能好點。”

楓伯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裡的被子展開,小心翼翼的放在了陸凌川的旁邊,眉宇之間滿是關心。

陸凌川笑了笑,掃了一眼土臺上的托盤,淡然道:“有勞楓伯了,放心吧,只是一些皮外傷,養幾日就好了。”

楓伯點了點頭,緩緩道:“好,那我現在就去給小公子煎藥。”

說完,楓伯就拎著內服藥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柴房。

魏安和昌平對視了一眼,看著托盤中的幾個粗糧窩頭和一疊鹹菜,苦著臉道:“十三哥,午膳就吃這個啊?”

陸凌川白了一眼滿臉苦相的魏安,不滿道:“有吃的就不錯了!不想吃就餓著。”

魏安苦著臉,不敢再多說,只好拿起了一隻窩頭啃了起來。

昌平則拿起了外敷的藥,跪坐在陸凌川的身邊開始為陸凌川上藥。

“楓伯,蜀王殿下和二小姐回來了!”

正在這時,院中突然傳來了一陣嘹亮的話音。

聽到這話,趴在草蓆上的陸凌川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瞟了一眼門外。

蜀王朱椿,朱元璋的第十一子,三年前就藩成都,因其本性孝友慈祥,博綜典籍,容止都雅,讀書好善,近儒生,能文章,朱元璋常呼其為“蜀秀才”。

他也是為數不多能夠善終的藩王之一,也是陸凌川所有謀劃中不可或缺的一個人。

...

後院一間臥房內,朱椿扶著自己的愛妻藍月緩緩走入。

“爹!”

藍月看到躺在床榻上的父親,眼眶瞬間通紅,立刻快步走去,朱椿急忙跟上腳步,生怕愛妻摔倒。

“月兒!”

孟氏轉頭看到女兒,紅著眼起身迎了上來,急忙扶住。

藍月懷有身孕的訊息,將軍府十日前也已收到。

聽到女兒突然出現,虛弱的藍玉也睜開了雙眼,緩緩轉頭看向了激動的女兒,無奈的露出了一絲苦笑。

“你有身孕,不宜激動,別這麼毛毛躁躁的,小心身子。”

孟氏一邊責備著,一邊將藍月牽到了床榻邊,眼角早已忍不住落下一滴眼淚。

“哭什麼?!還不快向蜀王殿下行禮!”

藍玉板著臉,不滿的說了一句。

“見過蜀王殿下。”

孟氏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衝著朱椿行了一禮。

“岳母大人免禮,都是自家人,不必講究那麼多禮數。”

“見過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朱椿笑著擺了擺手,躬身還禮。

藍月輕輕坐在床榻上,打量了一眼藍玉的傷勢,關切道:“爹,您的傷怎麼樣?有沒有請醫士來家裡看看?”

藍玉輕輕點了點頭,緩緩道:“放心吧,楓伯已經去醫館抓了藥,內服外用都有。”

“你們怎麼來了?什麼時候進京的?”

藍月道:“兩日前剛到,我們是在進京途中聽到的訊息,然後便快馬加鞭的趕到了京都,本想著...”

話剛說到一半,藍月就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朱椿,欲言又止。

朱椿看著難過的藍月,眼神中閃過了一絲愧疚。

藍月強行擠出了一抹笑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道:“不說這些了,爹,女兒方才進來的時候發現府裡那些您珍藏的古玩字畫都不見了,連傢俱都幾乎被搬空了,怎麼回事啊?”

聽到這話,旁邊的孟氏暗自嘆息了一聲,把頭別向了別處。

藍玉頓了一下,緩緩道:“為了給為父贖罪,你十三弟變賣了所有家財,分給了城外的貧苦百姓,還在城外建了養濟院和收容所。”

聽到這話,藍月和朱椿對視了一眼,全都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藍月道:“十三弟?就是您半年前收的那個義子?”

陸凌川被藍玉收為義子的事,遠在成都府的藍月和朱椿只是聽說了一些,並未見過。

藍玉點了點頭,道:“沒錯。”

藍月道:“他怎麼能自作主張?那現在府裡豈不是連吃穿用度的銀子都沒了?”

藍玉擺了擺手,道:“他做的沒錯,為父過去的確犯了許多錯,這次能夠平安回來,都是他的功勞,若不是他冒著殺頭的風險見了陛下,為父可能真的就活不成了。”

站在一旁的朱椿愣了一下,瞬間明白了什麼,大聲道:“昨夜擊鼓闖宮的人是他?!”

藍玉點著頭,道:“沒錯,就是他,這次多虧了他。”

聽到父親這麼說,藍月這才明白了過來,心中的埋怨也漸漸消散,遲疑道:“可你們往後的日子該怎麼過?這麼大一家子,總得生活吧?”

“我聽楓伯說,府裡的下人偷跑了不少,可即便這樣,也有二十幾口,您如今已無俸祿食邑,總得想個法子渡過眼下的難關啊。”

藍玉笑了笑,道:“船到橋頭自然直,都是有手有腳的人,餓不死,總會有出路。”

藍月嘆了口氣,遲疑了一下,轉頭哀怨的看了朱椿一眼,將自己頭上和手上的首飾紛紛摘了下來,遞給了身旁的母親。

朱椿見狀也反應了過來,伸手入懷,將身上所有的銀兩全都拿了出來,順手將掛在腰間的一枚御賜的玉佩也摘了下來,全都交給了孟氏。

孟氏有些欣喜,不過很快就覺得有些不妥,連連擺手拒絕,道:“我們怎麼能要你們的東西呢?不可,不可。”

可是說實在的,她是真的很想收下,有了這些銀兩首飾,至少能有口熱飯吃了,而且受傷的夫君也能吃點好的補補身子。

朱椿見狀,安慰道:“岳母大人還是收下吧,遭此一劫,本王總得做些什麼,如果連這都拒絕,讓本王今後還有何臉面再見二老。”

藍玉連連擺手,道:“不行,殿下能來看望微臣,微臣已經心生感激,怎麼還能要你的銀子,這要是傳出去,我還如何在京都立足。”

聽聞此言,藍月第一個不樂意了,直接站起了身,嘟著嘴道:“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想著自己的顏面,您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把傷養好,我是您的女兒,孝敬您是天經地義的,難道您還要跟我見外不成?!”

藍玉皺了皺眉頭,陷入了猶豫,說實話,將軍府如今的確是已經快揭不開鍋了,午飯連葷腥都沒看到,這還算好的,聽說除了自己夫婦二人,其他人全都是窩頭鹹菜。

想到這些,藍玉本已下定的決心也開始動搖,整日窩頭鹹菜,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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