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綾鳶直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眼下快到月底了,也該到了去各處布莊看賬的時候。”

她道:“等下叫黑曜將孫嬤嬤打發了,就說我午睡還沒起。”

靈璧頷首道:“靈璧明白。”

說著便招呼來了掌管衣櫥的珊瑚,為沈綾鳶找出了所說的衣裳。

換好了衣裳,沈綾鳶端詳鏡中。

她本就清冷,如今束了發,一席灰衣,配上靈璧一雙巧手繪製的男妝,瞧著倒有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態。

看的瓔珞不由紅了臉。

她由衷讚歎道:“姑娘若是男子,只怕天下的女子都會群起而求之,哪還有那霽月公子什麼事?”

說著還不忘暗暗貶低謝清離一句。

沈綾鳶理了理衣領,“謝清離尚且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即便想要與我相比,只怕還要將面具除去才是。”

那日在太守府廂房之時,謝清離雖親口告知了名字,卻也未曾將面具除去,與她坦誠相待。

開什麼玩笑。

別說是天下人人追捧的霽月公子,就算是當今太子戴著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也是沒半分可堪與她相比的資本的。

更何況這樣對誰都蓄意撩撥之徒,她自然更是不會放在眼裡的。

待黑曜打發了孫嬤嬤,靈璧便領著扮作了男裝的沈綾鳶一路來到府門前。

攔門的小廝見靈璧身後跟著個少年不由驚詫,其中一個出言詢問:“姑娘這是……”

靈璧插著腰,嬌蠻道:“我們姑娘心疼這小廝思家情切,所以讓我送他歸家探望,還不讓路?”

她說著側了側身。

沈綾鳶便默不作聲地抬起頭來,看了兩人一眼。

這一眼,兩人如何還認不出沈綾鳶?

若有正事大方出府便罷了,可如此打扮還找了這麼個明面上的藉口,兩人自然明白其中之意。

便是今日大小姐出門,不想被府中人知曉。

兩人對視了一眼,心照不宣。

“那姑娘可要快些回來,否則大姑娘或夫人若是發覺了,我們可是擔待不起的。”

沈綾鳶沒做聲,點了點頭。

因著是掛著小廝的名號揹著人出門,沈綾鳶身邊便只帶了靈璧一人,又未曾駕馬車,兩人便就這麼堂而皇之地走在了街上。

然而一個大男人領著個俏麗的婢女總歸是有些惹人注目。

為著不引起路人的矚目,沈綾鳶乾脆拉著靈璧來到成衣鋪中買了一身男裝,高高束起頭髮,便搖身一變,成了個清秀的小廝。

沈綾鳶瞧著她的模樣,卻是左看右看地覺著彆扭。

想了想,她得了店主的授意後,便隨手從門店中的花盆裡摘了兩朵花簪在了兩人的發上。

風流美貌,渾然天成。

如此裝扮,金陵城尚且未曾風靡,即便是沈綾鳶原也是沒這個意識的,然而白芷怡卻是去過京中的。

如今的京城,男女皆以簪花敷粉為美,連白芷怡那樣一等一的美人當初在京中見了花紅柳綠的男子都不由有些自慚形穢。

如今在金陵城尚且無人如此。

但沈綾鳶卻斷定,此裝扮早晚會在金陵城中流行。

她替靈璧簪好了花。

“走吧。”

她道。

雖說已入秋,前幾日也落了雪,但如今竟似是有回暖之意一般。

沈綾鳶只穿了一件直裾,眼下倒也不覺得冷,她倒是泰然自若,而靈璧卻是周身不自在,尷尬地左瞧右看。

她一會兒摸摸頭上簪的花,一會兒扯扯窄袖,神色分為窘迫。

饒是沈綾鳶都忍不住出言詢問:“你這是怎麼了?”

靈璧尷尬:“姑娘有沒有發覺……這一路上,都有人在看我們?”

即便放眼金陵城,靈璧的容貌也算是叫得上號的,往日被人瞧看兩眼也是不足為奇。

只是原以為換了男裝就能避開那些別有用心之人,沒成想反倒街上的女子竟紛紛投來了好奇探索的目光,似對這兩個打扮別緻的公子格外矚目。

沈綾鳶對此倒是並無什麼感觸。

她自幼無心,對旁人的悲喜都無法共情,面對著滿街投來各異的目光,卻也不似靈璧這般不自在。

旁人不過是看看,偏有個捧著籃子的姑娘駐足路邊,一直目送著兩人,雙目一眨也不眨。

等到兩人離她已有了些距離,她忽然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咬著下唇,快步追上兩人。

她左右瞄了一眼,動作飛快地摘下了自已頭上的髮釵,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戴在了沈綾鳶的頭上。

“公子戴著,真好看吶。”

她侷促地誇了一句。

雖說的羞赧,但卻是真心誠意。

說罷,她便飛紅了臉,快步離去。

這大膽的姑娘彷彿開了個頭,一路上,無數的絹花,髮簪,鮮花,荷包……不要錢似的塞了兩人滿懷。

只不過走了半條街,兩人甚至要以衣裳將東西險險地兜在懷裡。

而就這樣,還不斷有人上前朝著兩人贈送東西。

靈璧看著滿懷之物心驚肉跳。

她目瞪口呆:“都說男子面對美人瘋狂不已,沒想到女子面對心儀的公子,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也就是這些姑娘丟來的是些香袋鮮花。

若是金陵城再富庶些,她們挨個一塊金磚砸過來,只怕都不夠她二人殮葬的費用。

到最後兩人的衣裳都兜不下,沈綾鳶只得領著靈璧臨時鑽入了一間茶樓。

靈璧早已是飢腸轆轆,為沈綾鳶叫了瓜果點心,又吩咐人給兩人倒了茶便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大口。

她吩咐小二騰出一張桌子,將兩人懷中的東西盡數傾倒在了桌上,邊吃點心邊一一清點。

不計其數的釵環玉佩,香囊花朵。

饒是沈綾鳶也不由有幾分的心有餘悸。

“看來等下出去,也該低調行事了。”

靈璧深以為然。

因著才過午時,兩人只簡單用了些糕餅點心便起了身來。

靈璧喚來店家。

“老闆,多少錢?”

邊說邊取出了荷包來準備付賬。

掌櫃是個笑眯眯模樣親切的中年男人,聞言卻沒伸手接銀子,只點頭哈腰解釋道:

“姑娘慢用,那邊那位公子已替姑娘付過了。”

說著便伸出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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