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都的回答，以及他今天的表現，都是出乎譚晉意料的。
因為上一次，他徒弟李巍僅僅提上一嘴，陳都的內在邏輯就被觸發了。
他那時就知道，陳都的第一內在邏輯就是“馮無衣活著”。
譚晉已經做好了陳都病發的準備。
雖然他也知道，他的那些準備，未必就管用，但他必須試一試，他有不得不冒險的理由！
可哪怕他羅列出這麼多證據，陳都的內在邏輯居然都沒有觸發，頂多就是情緒變得不穩定。
他的邏輯思維太過縝密，他太聰明瞭。
總能找到所謂的漏洞！
當然，譚晉知道最重要的一點是，陳都堅定的相信馮無衣活著。
這才是最為關鍵的。
他到現在還能“看得見”馮無衣？
這讓譚晉感到不可思議，他感覺陳都就像是進化了，當然這個詞不夠準確。
從道理上講，當精神汙染源的內在邏輯越難以被觸發，說明病情可能在好轉，這應該是好事。
如果內在邏輯永遠不會被觸發，豈不是病情就好了？
這或許是個重大發現。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陳都很可能成為第一例康復的精神汙染源，那這將是一個好的開端。
甚至可能解決精神汙染源無法被消滅的巨大問題！
但這只是如果……
譚晉很清楚，真實情況不是這樣的。
陳都並不是有康復的跡象，相反他已經越陷越深了。
他的病情明顯在加重！
“陳都，我們坐下來聊聊怎麼樣？”
譚晉說道。
“我有拒絕的資格嗎？”
陳都索性拉著馮無衣坐在了沙發上。
這裡到處都是密察組的人，他根本逃不出去。
“陳都，你知道我有多久沒有離開過徽城了嗎？3年零7個月12天！”
譚晉報出一個精準的數字。
“譚警官是想告訴我，你有多麼兢兢業業嗎？”
陳都皺了下眉頭。
他不理解譚晉為何會忽然聊起這種話題。
“我是說，我無法離開這座城市，這是一種很詭異的感覺，分明我有很多理由出城一趟，但我的潛意識卻不想走。”
“哪怕是現在，我和你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也不曾真想出城。”
“可理智告訴我，這肯定是有問題的。”
譚晉頓了頓，又道：“而且有問題的不僅是我，還有我的同事，還有……整個城市幾百萬人！”
“陳都，你有關注過汽車站、高鐵站、機場嗎？”
“你知道徽城有多久，沒有飛往外地的航班和車次了嗎？”
“可哪怕到現在這一刻，人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整座城市的人，都不願意離開這座城市。”
“你問我，你既沒有殺人放火，也沒有違法亂紀，為什麼要針對你！”
“這就是答案！”
“陳都，你困住了一座城，你汙染了這座城！”
陳都深深皺起了眉頭。
他沒怎麼關注過航班、高鐵車次等資訊，正常人除非要出門，否則誰會去關注那些資訊的？
可譚晉卻說是因為他？
“所以你才說我是天災？”
陳都搖了搖頭：“你太高看我了，雖然我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你怎麼會認為就是我呢？”
“因為你是H001，你是那個未知，除了你，沒有別人能做到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譚晉眼神篤定的道。
“這又是猜測吧？”
陳都冷淡一笑：“譚警官，你知道你今天猜測了多少次嗎？你平常也是這樣感性的去查案？”
“孔子尚且說，眼見不一定是真的。”
“而你連眼見都沒有，又憑什麼如此武斷？”
譚晉並不反駁，他只是道：“我的推測是不是真的，很快就會知道了。”
“什麼意思？”
陳都臉色不太好看。
“這段時間，我搜集了一些影片，也去過一個地方，陳都，你想看看嗎？”
譚晉並沒有給陳都拒絕的機會。
他再次開啟了手裡的平板電腦，一段影片播放了出來。
地點是徽城第四醫院，精神科大樓。
一道苗條窈窕的白衣身影，站在大樓的頂端，下面圍滿了人，她就那樣望著遠方，微風拂亂她的秀髮。
然後，縱身一躍，跳了下去。
馮無衣的跳樓影片！！
譚晉就那麼將平板擺在陳都的面前。
所以不僅陳都看到了，她身邊的馮無衣也看到了。
陳都感覺手被用力的握緊，還發現馮無衣嬌柔的身體顫抖著。
“陳……陳都，這……這是怎麼回事？”
連聲音也在顫抖。
這條影片拍攝的非常清晰，並且拉了近景，可以清晰的看到，站在樓頂的正是馮無衣。
臉蛋蒼白，毫無血色。
“剪輯，這是被剪輯過的，裡面的人不是你，肯定是找人假扮的，不怕，乖！沒事的……”
陳都不停的寬慰著。
同時他極為憤怒的盯著譚晉，“你太過分了。”
譚晉黝黑的臉沒有表情，他將幾張照片，擺在了陳都的面前。
照片的背景是山裡，上面有三座墳墓！
當那第三座墳的出現，猶如雷電劈在了陳都的腦海裡，同時也劈在馮無衣的心中……
“陳都！”
她發出無助的哭泣聲。
就像是無垠的大海，要將她淹沒。
像是無盡的黑暗要將她吞噬。
哪怕是陳都的寬慰，也在這一刻顯得蒼白無力了，那樓頂上站著的人，分明就是她啊！
她怎麼會認錯自已，那不是別人裝扮的。
“沒事的，沒事的，有我在呢。”
陳都摟住了馮無衣，用這種方式儘可能給她安全感。
接著他眼睛猩紅的盯著譚晉，就像是一頭受傷後的野獸，發出低沉的咆哮：“為什麼？”
“我得救這座城市。”
譚晉並不避諱的直視著陳都。
這本應該是大義凜然的一句話，可他卻說的很平靜。
“你不應該傷害無衣，誰都不能傷害無衣！”
陳都聲音極冷的道：“譚晉，你要為自已的一意孤行和錯誤的判斷，付出慘痛的代價！”
整座廠房裡的光線開始變得昏暗。
像是灰暗的霾席捲而來。
燈光忽明忽暗。
所有人都有一種手腳被凍僵的感覺。
黑色的環衛服，就如同脆弱的紙張般沒有安全感。
“行動！”
“速速行動！”
“砰砰砰……”
一連串密集的槍聲響起。
現場所有密察組的成員，在失去身體掌控前一秒，迅速開槍。
然而很快就連槍聲也消失了。
那些射出去的大量鎮定彈、安眠針等，根本就無法靠近陳都，就那麼被定格在了半空中。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靜止了。
但還有一個人能動。
譚晉！
他居然還能動，還能說話。
儘管是那樣的艱難，可他的意志力太堅定。
“陳都，我也曾想過，我的眼睛會欺騙自已嗎？我沒有找到答案，但今天，我想試一試！”
譚晉艱難的抬起手，手裡握著一把匕首。
“噗！”
匕首插進了他的左眼。
接著是右眼。
兩行血水順著譚晉的臉頰滑落。
“今天，我譚晉自挖雙眼，只求看清楚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