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晏替她鋪好床，又把湯婆子塞進去暖著被窩，回頭見她一動不動，過來在小杌子上坐下。
“皇上賜婚，公子不高興嗎？”
宋沅搖搖頭，指著兩塊炭說：“不接四地經營權皇上不高興，接了四地經營權父王不高興，這哪是賜婚吶，這是把我架在火堆上烤呢。”
“屬下還以為公子不喜歡穆姑娘，所以不高興呢，原來是因為這個啊。”衛晏指著炭盆：“要屬下說，管他誰高興誰不高興做什麼？東西抓在自己手裡了才要緊，王爺高興公子可就什麼都沒有了，這份高興值幾個錢？”
宋沅笑了笑：“道理是沒錯，可是駐守西北的都是我的兄長，我若是接了四地經營權，就勢必要和他們打交道，我敢讓父王不高興，他們會嗎？一旦他們想踩著我去討好父王，那我可就慘咯，他們紮根西北，想要給我使壞易如反掌，而且皇上的年紀大了，我怕我尚未站穩腳跟，皇上就護不住了，到時候怎麼辦？若是任憑皇上將他們調任，那我豈不是得罪他們所有人？我沒有軍中的根基，更沒有邊防禦敵的經驗，把西北交給我也守不住，還會成為我的破綻，所以這四地經營權接不接，並不是誰高興誰不高興這麼簡單的問題了。”
衛晏被難住了，順著宋沅的思路想下去，腦袋都要炸了：“這也太複雜了，公子要不找世子爺幫忙？任憑其他幾位公子在西北怎麼厲害，難道還敢不聽世子爺的？王爺十幾年不曾去過西北了，論聲望，沒人能超過世子爺。”
看著他，宋沅的目光很是複雜，衛晏對宋淳的崇拜一直都很盲目，宋沅卻沒有這份自信。
宋淳很維護她不假，指點了她很多次也不假，可是她和宋淳是同輩兄弟啊，一旦中山王上位，他們倆就是競爭關係，宋淳再怎麼大公無私也不可能無條件的扶持她吧？
她勢大對宋淳有什麼好處？她發誓不會威脅到宋淳，宋淳會相信？
這是賭人性的事，她不敢太樂觀。
“不過，世子爺可能也不會幫忙。”衛晏還算有一點點理智：“真要接了四地經營權，那就是拿下整個西北的大權，世子爺也會被攆出來吧。”
宋沅點點頭：“你還不算糊塗。”
“這不就是要把所有人都得罪了？”衛晏替她擔心起來：“皇上不會這麼不為公子的處境考慮吧？”
宋沅托起下巴：“我要怎麼和你解釋呢，我想皇上大概是覺得我辦事可靠穩重，將四地經營權給我，我能以最快的速度惠及大魏百姓，至於西北大權，他不會一下子就給我，除非我在經營過程中受到西北的阻力耽擱了進度，說到底，皇上只是覺得我靠譜能辦事，至於後面涉及的糾紛可就不歸他管了，他是皇帝，不是我的護法，能在用我的時候為我爭取利益就已經是天恩了，怎麼可能事事為我著想，這些問題都是需要我自己去解決的。”
“那問題也不嚴重啊，駐守西北的幾位公子也沒有給公子添亂的必要啊，公子要是真的能把棉花種出來，他們也跟著受惠啊。”衛晏想的非常簡單。
宋沅面無表情的看著他：“有沒有可能，就算沒有棉花，也輪不到他們忍飢受凍？所以他們根本不在乎，給我添亂只是因為不想我一次次立功。”
衛晏語塞，默默拿過竹簍往炭盆裡加了些炭：“天冷，公子早點睡。”
他出去了，宋沅繼續頭疼，思來想去，她覺得還是給中山王和宋淳都寫信報備一聲的好。
不管他們信不信，該忽悠還是得忽悠，該裝無辜還是得裝一裝才行。
只是這一封信寫的宋沅直撓頭，逐字逐句的斟酌到半夜才睡下。
睡得晚，她起的也晚，被衛晏搖醒的時候腦子裡還稀裡糊塗一團漿糊，眼皮重的不太能睜開。
“嗯？”
“公子，宋時來了。”
“嗯？”
“他說來恭賀公子，屬下說公子還沒起身他也不走，就在外頭等著呢，公子要不要見見？”
“嗯...”
“屬下覺得他不安好心，這會過來肯定揣著一肚子壞水，要不還是別見了。”
宋沅縮回被窩，過了好一會兒才打著哈欠出聲：“見吧見吧，我聽聽他怎麼忽悠我。”
她鑽出被窩，卻實在不想穿衣服，也不讓衛晏整理床鋪，見完宋時她還打算再睡會兒呢，所以只洗漱了一番，就披著大氅盤腿坐在了矮榻上等著，衛晏實在看不下去她頭髮散亂的樣子，快速替她紮起來，這才去請宋時。
瞧見她一副明顯剛從被窩裡鑽出來的睏倦樣，宋時很自覺的找地方坐下：“看來皇上賜婚讓沅兒很高興，想必是樂的大晚上都沒睡著吧？”
“堂兄取笑了，我久久難眠，也是因著心裡擔心，皇上賜婚是大恩，只是這樣大的事，後面還牽扯著要事，沒有提前與我父王商議，我實在擔心他胡思亂想。”
宋時點點頭：“皇上賜婚，這是天大的恩德，又是穆國公認下的孫女，如今王爺也與穆國公是姻親了，五叔怎麼會胡思亂想呢？我聽說司徒府已經為此事擬定章程了，想必過不了幾日，皇上就會下旨將這樁大喜事落在你身上。”
“堂兄可別嚇唬我了，我若是接了，只怕以後就再難受我父王待見了。”宋沅唉聲嘆氣。
宋時卻不以為然：“你多慮了，你如今也算是穆國公的孫女婿，五叔怎麼會不待見你？而且四地經營權可是香餑餑，你把差事辦好了，王府的聲望誰還能比？五叔高興都來不及，再說了，只因你的幾位兄長都是從軍之人，他們若是從政，事情就交給他們了，交給你，只是因為你先前幾件事辦的好又恰好從政，又不是讓你得利，可不管交給誰，不都是王府的好處？”
這話說得竟然有點道理...
宋沅認真聽著，面色為難：“堂兄這樣推心置腹，我也不隱瞞了，我父王的意思，是將四地經營權讓給國公府一半，這裡頭並沒有我辦點事。”
“嗯？”宋時都愣了，中山王這麼不要臉？親兒子連喝湯的資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