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表白
耳邊平穩輕柔的呼吸聲漸漸有了起伏，她快要醒了，馮野想。
睜開眼，唐宜香發現自已半邊身子都在馮野身上，他胸前的衣服被抓的皺皺巴巴，領口略微鬆散，偷偷抬頭瞄了一眼，馮野正笑意盈盈的看著自已。
唐宜香快速起身，用毯子把馮野蓋起來了，穿上外袍，坐到了凳子上。
怎麼會變成這樣？她不是沒談過戀愛的小姑娘，馮野與她的行為明顯越界。
這人看上去溫和有禮，實際卻心思縝密，昨天她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猜出了多少關於她的事情，她也不知道。
唐宜香不知道自已還能堅持多久不露餡，湖邊生出的那點漣漪早已平靜，現在她只想遠離這個心思深沉的男人。
她不能將自已置於危險之中。
而且他是修仙者，與凡人註定無緣。
昨天情緒崩潰，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今天早晨這個場景實在不知道怎麼面對。
毯子下面傳來悶悶的笑聲，馮野坐起來與唐宜香對視。
說道：“坐那麼遠幹什麼，之前不是一直在我旁邊。”
“那是野外，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唐宜香移開眼神，看向床角。
“沒有陌生男女睡在一張床上的。”
“我們不是陌生人。我是你失憶後認識的第一個人，嗯？”是你在這個世界遇見的第一個人。
馮野說著還從床上，走到唐宜香面前彎腰看她，唐宜香一抬眼就能從領口看進去。
他是不是腦子有毛病！！！
看著唐宜香害羞窘迫的樣子，馮野忍不住多逗逗她。
這種被動的感覺太不好受，唐宜香嚯的一下站起來，走到水盆旁準備洗漱。
馮野出聲，“等等，水是涼的。”
又說：“來人，熱水。”
唐宜香不知該去哪裡，這個帳子裡到處都是馮野，索性站在架子旁邊等。
馮野又說：“轉身，我要換衣服。”
唐宜香狠瞪了馮野一眼，背過身去。
馮野很快換好了衣服，還是黑的，只是帶了暗紋，之前的衣服也沒再穿，而是疊好放在床邊。在凡人界就得有個凡人的樣子，不能從儲物空間隨便拿取東西。
很快，紫陽一手扶著餐盤，餐盤一邊頂在肚子上，背過身進入帳子，身後跟著一個草原少年提著熱水，紫陽低頭將餐盤放在桌子上，粿條糖酥餅，烤羊肉包子，奶皮子，奶豆腐，一壺奶茶。
草原少年放好熱水很快便出去了。
馮野說：“你這人倒是挑的不錯，有眼色。”
這句話聽了真不舒服，唐宜香一字一頓道：“她！有！名！字！，紫陽。”
馮野很快便意識到，她對自已不悅了。
“好！紫陽做得不錯，是個好的侍女。”
這話聽了更不舒服。
唐宜香卻也無法反駁。
在桌子前坐定，剛打算先倒碗奶茶喝，紫陽就快速把壺從她手裡接下，然後把提前處理成小塊的把子肉、奶疙瘩奶皮子、稞子酥放進碗裡，澆上奶茶遞給她。
唐宜香不太自在，這幾天一直都是自已吃飯，昨天晚上阿蘇比亞幫她片肉，她也給阿蘇比亞倒奶茶，而這次是純純被服侍。
剛想伸手拒絕紫陽，馮野坐在旁邊說，“你不讓她做這些，她會以為你對她不滿意的。”
唐宜香只得乾坐著。
紫陽弄完唐宜香這份，又弄好馮野那份。
馮野示意紫陽出去。
唐宜香用力嚼著嘴裡的肉，發洩著什麼。
馮野說道：“吃完我帶你去學騎馬走的時候會用到。”
唐宜香也正有此意，多一個技能不壓身。
草場上，班布林帶著他的馬群肆意奔跑了，跑過小溪時濺起朵朵水花。馮野在後面一片相對開闊平坦的地方練習騎馬。
唐宜香卡在了第一步，這匹棗紅色草原馬太高大，這裡又沒有馬凳，她上不去。
正想要不要向馮野求助，突然被人從背後舉著腰抱起來，說道：“上馬，左手持韁。”唐宜香僵硬的坐在馬上。
馮野站在旁邊，時不時的拍下她的腿和腰，“放鬆身體，腰挺直，腿不要夾，這樣你難受馬也難受。”
自從這次受傷醒來，唐宜香發現馮野性格變了很多，要是之前他一定會說“唐姑娘，在下冒犯了。”然後抱她上馬，也不會拍她的腿和腰。
更過分的是，昨天還暗示她說出秘密。
果然，棗紅馬向前了一步，唐宜香“啊！”的一聲，夾緊了馬的身子，馬不舒服，想把身上的人甩下去。
馮野快步上前，奪過韁繩，並安撫馬的情緒。
然後說道，“我給你牽著馬，慢慢走，感受一下，騎馬沒那麼難，別害怕。”
一個牽著馬，一個坐在馬背上，地上青草被吃的只剩草茬兒，只有溪邊還有高些的草尖兒隨風搖曳。
唐宜香糾結了半天開口，“你昨天說的話什麼意思？”
“我昨天說了那麼多話，你問的那句？
“你知道的，別裝傻！！”唐宜香著急問道。
“我遇見你的地方，凡人根本不可能憑空出現，而且你穿的衣服很奇怪。”
果然如此，他真的知道。唐宜香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最大的秘密被發現，唐宜香無法思考，愣愣的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幾天我和首領聊了很多，你我的長相跟他們說的中原人一樣，那裡是大豐，也有奴隸僕人。而且……”
“別說了！”唐宜香打斷馮野的話，她簡直破綻百出，問道：“那你打算把我當作妖魔殺掉嗎？！”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好歹也算是同生共死過，難道不值得你信任麼？要是要殺你，出了雪原你就沒命了。”
唐宜香想想也是，他武力值那麼高。
馮野又補充道，“在這裡，你是異類，而我也是。昨天我不是說了，要共同保守秘密。”
馮野一下就將自已劃分到唐宜香那邊去了。
玩了文字遊戲：在凡人界，他們倆都是異類，但在此方世界，只有唐宜香是異類。
不過後面這點就不用強調了。
半晌唐宜香才找回自已聲音，“那我有你一個秘密，你有我一個秘密。我們誰都不許告訴其他人。”
“一定，昨天不就跟你說了麼！？”
她終於承認了，馮野心中暢快。
聽見馮野的許諾，唐宜香內心稍安。
又說，“那你以後不要隨便暗戳戳的試探我，有話直說，乾乾脆脆的。”
馮野回答，“好，我這不是怕嚇到你，每次一提你都緊張的跟什麼似的，誰看不出來有問題。”
“我裝的有那麼差勁的麼？你也什麼都不知道，怎麼不會露餡。”
“你求我我就教你。”
“我求你！”唐宜香不打一點磕絆，噎了馮野一下。
“不著急，時間還長，慢慢跟你說。”
兩人之間氣氛轉好。
唐宜香發現馮野現在心情很好，想著這幾天他的反常行為，決定快刀斬亂麻，把這幾天的曖昧行為，問個清楚明白。
“喂！這幾天你怎麼和之前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哎呀，就是像剛剛那樣抱我什麼的，我昏迷之前你可不會那麼做！！”
頓了頓，彎下腰靠近馮野耳朵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馮野一下被釘在原地。他沒想到才開始撩撥唐宜香，她就把話說這麼開。
抬頭看向唐宜香的眼睛，清凌靈一雙大眼睛，沒有了在湖邊時候的迷戀。
剛醒來的時候她總是偷偷看他一眼又一眼，帶著好奇與欣賞。
而現在，熱忱逐漸褪去，眼神變得清明。
馮野唇角的笑一下消失，眼睛像是含了堅冰，看向唐宜香。
唐宜香被嚇住了，這個眼神她只在雪原初相識時看見過。
馮野看到唐宜香被嚇到，轉身上馬從背後抱住唐宜香，這樣她就看不見他的扭曲表情。
馮野當然知道她對他的喜歡是基於一副好皮相，淺薄易碎，但沒想到來的快，去的也快，胸腔中湧現出一股難堪，只剩他一人沉淪。
她怎麼能夠剛剛走進他的心中，又想抽身離去。現在想要拉遠關係，做夢。
還是得偽裝的更加完美才好，只露出了一點點骯髒的內在，皮相帶來的好感瞬間消散。
語氣越發溫柔，“你為什麼會認為我喜歡你。”
“我們雖然是假裝夫妻，但無人時，沒必要那麼親近。而且，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樣，我又不是沒談過戀愛的小姑娘。”
“那你之前還喜歡其他男人。”
“誰年少懵懂的時候沒有一段心動啊？！”
“駕！”馮野縱馬疾馳，這樣唐宜香就好因為慣性而靠在他的懷裡，緊密相連。
“你幹什麼騎這麼快，停下！停下！”馬突然奔跑起來，唐宜香害怕這種忽上忽下的波浪感，彷彿全世界只剩下身後的人可以依靠。
馮野平靜下來時，已經跑得很遠了，都看不見巴林部落的帳子。
“籲～～”，馬剛停下，唐宜香就從懷裡掙脫開來。
扭過頭生氣問道，“為什麼突然騎這麼快？！我讓你停下你沒聽見嗎？！”
又說，“我要下去！放我下去！”
馮野先是順著她，抱她下來，又裝傻：“教你騎馬啊？現在不怎麼害怕了吧！”
還真是，冷靜下來唐宜香發現自已已經不那麼害怕了。
馮野突然接回剛才的話題：“我以為我們倆已經確定關係了。”
“什麼！！！”唐宜香露出貓貓震驚表情包。
“在我們修真界，像是你之前要求睡我旁邊的行為，相當於是問“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洞府過夜？’ ”
唐宜香此刻尷尬到極致，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跟一個認識沒幾天，有一絲好感的人提出了“睡個葷覺”的請求。
馮野當然是在騙唐宜香，修真界不論男女，都心向大道，找道侶這種事合則聚不合則散，沒有什麼負不負責的。
“我糾結了很長時間呢？確定自已喜歡你才回應。”馮野適時露出一個受傷的表情。
看向唐宜香的眼神充滿控訴，彷彿在說她是撩了不管的渣女。
唐宜香強撐起來，顯得自已不那麼心虛，“那你現在知道了，這是一個誤會！！之前我就不計較了，到此為止。”
怎麼可能呢？馮野不會放過她了。
“宜香，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我一直在宗門裡閉關修煉，這次是我剛剛出關，遇見你我真開心。”
唐宜香更內疚了，她此刻覺得自已好像那個引誘良家少年的，面前剛出關的嫩秧子道士被自已騙走一顆道心。
唐宜香再掙扎一下，“你是修士，活得肯定比我長的多，我只是個凡人，還沒有靈根，到時候我人老珠黃，你依舊青春年少。不如退一步，成為知已好友，待你道法大成，路過人間界，想起與我的一段緣分，給我上柱香燒些紙。”
這比在幻境裡聽見唐宜香恨他，還叫人難受。
對她來說，他可有可無。
可只要馮野開始算計人心，沒人能逃脫。
馮野低聲說道：“宜香，我雖是修士，但到底沒成仙，如今境界跌落，人間界又缺少靈氣，不久之後，我也會變成凡人的。”
話頭一轉，“摸著你的心告訴我，對我沒有一丁點兒好感麼？”
唐宜香沉默不語，那當然是有的，馮野的臉完美戳中她的審美。
馮野握住唐宜香的手，“宜香，我們在這裡是孤零零的兩個靈魂，只有我們才能互相理解，互相取暖好不好。”
在這個世界上，確實再也沒有人像馮野一樣與她如此親近。
看唐宜香眼神鬆動，馮野又按著她記憶中她的世界的邏輯說到，“與我試一試好不好，不相處怎麼知道合不合適呢？”
而後又賣慘：“歲月悠悠，從未有人與我相伴，宜香，與我共度。”
唐宜香思索片刻，發現事實確實如此，若是將他推遠，自已又能和誰傾訴，正如他所說，他們兩個都是這人間的異類。
唐宜香說道：“那我們就先談戀愛。”
“什麼叫談戀愛？”
“是你們那裡表達’在一起’的意思嗎？”
“差不多吧！”
“宜香，你答應我了！謝謝你！！”邊說邊抱起唐宜香轉圈。
停下之後，唐宜香被他轉的暈乎乎站不住，只能靠在他身上，帶著怒氣打他的背。
馮野小心翼翼道：“我太高興了，宜香，對不起。”
像是個真正求愛成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