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勤躺在荻花叢中,緩緩睜開雙眼。看見漫天荻花飛舞,遠處的斜陽紅彤彤,他知道自已在崖底。
“李才生,李才生,李才生!!!”苻勤提高嗓門又喊了幾聲:“李才生,你在哪?我們是在崖底吧?”
任憑苻勤怎麼喊,都沒有得到李才生的回應。
苻勤踉踉蹌蹌的想站起來,忽聞四周一片喊殺之聲。他被一個少年撲倒:“大人,小心!我們中了埋伏,他們還沒走遠。再忍耐一會兒,在下即刻護送您回羽川。”
苻勤這才發現自已左肩中箭。他忙喊:“玩遊戲就玩遊戲,做任務就做任務,怎麼還來真的啊?疼死我了!李才生呢?”
少年身著鎧甲,手提紅纓槍,滿身是血,渾身是傷。
他忍著疼:“大人,恕在下來遲,害您身受重傷、神志不清。在下一定護您回城,全力醫治,助您查明真相。”
苻勤見此少年答非所問,以為他遊戲任務還未完成。心想幹脆助他完成,自已也能回到羽川,不至於夜宿野外。
於是很配合的雙手一拱,說道:“有勞了,壯士。還請一起捎上我的朋友,李才生。”
言畢,兩眼一斜,昏死過去。
苻勤在少年的護送下,安全抵達羽川。
“勤兒,醒一醒啊,勤兒!這讓老夫如何向你死去的爹孃交代呀……”
“何人敢害我的勤兒?老夫一定要徹查到底……”
“快,拿出我的鐵扇散來……”
沈彌遠,五十出頭,位至三司使,手握國家財權。他一心為民,克勤克儉,德政雙馨。人稱沈相。
沈相此時坐在苻勤床沿,心急如焚。
他拿出自已多年前得到的神藥,鐵扇散。親自給苻勤用上。
鐵扇散,含象皮、龍骨,遇刀箭破傷、食嗓割斷、破腹腸出,最是有效。用藥敷至傷口,以鐵扇扇之,立時收口結疤。
苻勤用藥不久,便甦醒過來。他盯著眼前的這個老頭,很是迷惑。難道遊戲還沒結束?
他開口問道:“還沒結束嗎?”
沈相心疼的撫著苻勤手背,說道:“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苻勤環顧四周,陳設穿著都是古風,難道在夢裡?
他抬起左手,掐了掐自已,“嘶——”有點麻木有點疼。果然在夢裡,都不怎麼疼。
他倒在枕頭上,累得又昏睡了過去。
眾人見他已經甦醒,左手抬舉自如,不禁長舒一口氣。感嘆鐵扇散真是神藥。
沈相見他已無大礙,對眾人一番囑咐後,離去。
城外河邊,月上梢頭。樹下,一人身著夜行衣,頭戴大斗笠,腰間掛著大刀,單膝跪在另一人面前請罪:“主人,在下無能,請您治罪。”
此人只露背影,腰間掛著一個戎繡香囊,上繡月見,香味清雅卻很獨特。月光中,月見隱約閃光。
他低沉的聲音問道:“本可以萬無一失,為何留他性命,讓他回到羽川?”
黑衣人試圖解釋:“在下準備取他狗命時,公子突然出現。在下不敢冒失,急著救公子,這才讓他逃脫。”
“你們的身份有沒有暴露?”
“主人放心,崖底荻花叢生,又是日暮,視線不好。我們早早就埋伏在了那裡,不可能有人知道我們。”
“主人,聽說他已經命懸一線神志不清。要不,在下尋個機會,結果了他?”
“不可。不能暴露。”
苻勤一直昏睡到次日午時,他醒來,見自已的床榻與昨夜的一樣,四周陳設也不曾變回。斷定自已還在夢中。
他站起來,走出房門,來到院中。仰頭望著院牆角落的一株銀杏。銀杏葉已全部金黃,陽光透過縫隙灑下,斑斑駁駁,滿樹金光。
他愜意的伸了伸懶腰,心想,這夢也挺美妙的,既然還沒醒,那就好好享受一下吧。
“大人,您醒了?用點午膳吧……”
“大人,門外沈娘子求見。”
侍從小心翼翼地問道,深怕打擾了苻勤,畢竟昨夜回來時滿身是血神志不清、還有箭傷在身。
這古代的食物不知道好不好吃,女子是怎樣的穿著打扮、行為談吐?總在電視裡看見,現在也算有機會身臨其境地體驗一下。
苻勤轉身:“沈娘子?……”
“是啊,大人。沈相的掌上明珠,您的青梅竹馬呢,前幾天你還約人家,中秋一起逛燈會呢……”
苻勤努力地進入狀態,眼睛盯著侍從,腦子飛速運轉。
侍從名叫張小全,從小就跟著苻勤,服侍盡心盡力,無微不至。私下裡就像兄弟一般,毫無主僕約束,還常常打趣苻勤。但今天不同,他被苻勤盯怕了,意識到自已說太多,於是連忙住嘴。
苻勤心裡嘀咕,沈相又是誰?算了,還是不要問那麼多,要不然沒完沒了。一會見機行事。
苻勤右手撫著左肩還在微微作疼的傷口:“準備午膳吧,有啥都給拿出來。請沈娘子一起用膳。就在這銀杏樹下,吹著微風,賞著美景,吃著美食,豈不美哉。”
“小的這就去辦。”張小全總覺得大人今天十分古怪,但又不好說什麼。只好應下,連忙吩咐下人準備。
不一會兒,一大桌豐盛的午膳就準備妥當。黃金雞、玉灌肺、東坡肉、蟹釀橙、鱸魚燴、廣寒糕、雪霞蓮、碧澗羹、梅花湯餅、子母繭、芙蓉餅、甘露餅、千里羊、杏花釀……
苻勤看著這一桌珍饈美食,肩膀已經不疼了。
沈月邁著焦急的步伐跨進院落,見到苻勤後,收緩腳步,故作鎮靜地捏了捏手中的團扇,扯了扯自已的衣角。
輕啟朱唇:“勤哥哥,你的傷勢如何?現在還疼嗎?”
“到底是什麼人,對勤哥哥下此毒手?”
“勤哥哥,你放心,爹爹一定會查明真兇,還你一個公道……”
苻勤盯著眼前這個女子,梳著垂鬟分霄髻,頭戴雲鬢花顏點翠金步搖,身著杏黃對襟襦裙,手握碧桃圖真絲團扇。朱唇皓齒,眉目如水。
話音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見笑了,鄙人還是頭一回見下凡的仙女呢。”
沈月莞爾一笑,但內心卻很是擔憂。勤哥哥言語輕佻、行為怪異。憂心回道:“勤哥哥又在取笑妹妹了。”
苻勤尷尬地將目光移向別處,邀請沈月一起用餐。
整個午膳時間,苻勤只顧享用美食,答非所問,行為舉止都不似常人。
沈府。沈月略帶哭腔的望著沈相:“爹爹,今日女兒前去探望勤哥哥,他已經不記得女兒了,連爹爹您都忘記了。”
沈相在屋中踱來踱去,聽完他放緩腳步:“月兒,你憂心過度了。他不會忘記爹爹,更不會忘記我的月兒的。”
“可是,爹爹……”
“好了,月兒。爹爹明白你的心思。爹爹會經查明真相,還勤兒一個公道。請最好的郎中,治好他。還月兒一個比從前還要好的勤哥哥的。”沈相輕撫著沈月的頭安慰道。
“爹爹……”沈月臉都紅了。
連著幾天,都有不同的人前來探望苻勤,有的關心病情,有的單純敘舊,有的噓寒問暖,更多的是打探他的狀況。而苻勤卻不曾察覺,玩得不甚盡興。
城外河邊,月明星稀。
樹下,黑衣人欠身向香囊男子說道:“主人明智,那小子果然成了廢人。”
香囊男子捋了捋鬍鬚,回道:“一個廢人構不成什麼威脅,沒有威脅,就沒有必要冒險取他性命。”
黑衣人支支吾吾道:“主人,公子還沒有甦醒。這幾天公子迷迷糊糊中總唸叨著兩個名字:李才生、苻勤。許是公子與那小子有私交?”
香囊男子:“此事不要聲張,對任何人都不要透露。照顧好安兒,一旦甦醒,立即稟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