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苦澀的訣別
隆警官率先抗不住陡然削弱的風勁，倒在千瘡百孔的地面上，呼吸垂弱，嘴角泛著血沫。
瞳孔中的白焰已然消散，他眼眸低垂，意識逐漸變得模糊，看不見任何東西，周圍只剩下了無盡黑暗。
他的肺部金氣已然耗盡，兩隻手臂也變得血肉模糊，白骨森森。
但恢復狀態的姜文皓卻緊緊握住隆警官的手，感受到他氣的消散，他聲音哽咽，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隆警官，你千萬別睡，我馬上救你！”
姜文皓忍住眼角的淚水，釋放出井木犴的巽木氣包裹住隆警官的身體。
生命的綠色靈動氣息在他的內外傷口上游走癒合。
隆警官的傷勢的確在逐漸恢復，但屬於自已的靈氣已經四散，現在只剩下了一具空殼。
他的視野也已經恢復，看到眼前的神宿者安全無恙，並且還獲得了第三宿，實力大漲，他的表情麻木，心底卻是說不出的欣慰。
想來這一切的發生不過才短短几天，他可能是歷代以來最強的朱雀神宿者吧。
把降除邪穢，救濟平民的使命交給他，自已就算是死也無憾。
他最後露出了一個麻木滿意的笑容，輕輕回憶起那個人皇站在諸神之臺上睥睨天下的英姿。
——人族——是有奇蹟的種族！
——我也算是龍的傳人…吧？
姜文皓看著三番兩次解救自已的隆警官此時露出笑意，本以為會有所好轉。
沒想到他竟慢慢閉上了雙眼，彷彿聽不見自已的聲音，雙手垂下，沒了氣息。
冰冷的雪地上，只留下一具還剩餘溫的屍體。
姜文皓瞳孔一震，脖頸青筋暴起，仰天長嘯：
“不！！！”
痛苦的聲音震徹雲霄，驚飛寒林野鳥。
濃厚的雲層下他呆坐在原地。
聽到他撕心裂肺的聲音。
平躺倒在身後廢墟間的絜鉤苦笑發聲：
“這…就是…我們最後的命運啊！”
姜文皓忍住悲痛的情緒憤然衝到絜鉤的身前，右手提起他的身軀，左手伸向他身後本就殘缺的黑焰。
“你…你想幹什麼？”
絜鉤發出驚懼害怕的聲音。
姜文皓不語，左手抓住他背後殘碎黑焰氣輪，輕輕一拽，黑氣就像一棵枯草被連根拔起。
絜鉤眼中的深色綠芒逐漸黯淡，眼神渙散。
而腹部的絜鉤印記正在消散，他自知大限將至，最後絕望地看向四面飄向北面的綠白色靈氣，嘴裡囁嚅了一句：
“偉大的…彼岸疫主，您將永遠…煜煜生輝…”
一隻鳥痛苦的鳴叫聲在耳邊響起，一切安靜得只能聽見寒風刺痛的心跳聲…
此時“姜文博”身上的黑綠色紋路消失，沉重的身軀倒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姜文皓看著父親多年以來憔悴的面孔，鬚髮皆白，他麻木的表情已經沒了任何悲痛。
剛剛隆警官已經為救自已而犧牲，他更不能失去眼前這個男人。
他手中的靈氣正不停縈繞於父親的軀體，試圖補回他喪失的靈氣。
但姜文皓清楚自已這樣做是徒勞無功的，剛才絜鉤最後一招就是以父親身體與靈氣做為消耗。
現在從外表上看去，姜文博雖完好無損，但是支撐他五臟的氣息卻微乎其微。
姜文皓跪倒在父親的身旁，輕聲呼喊他的名字，訴說從前的故事，試圖喚回父親的意識…
躺在地上的姜文博此時在深度昏迷中，回憶正幕幕閃現。
幼年時，母親的早早離世，父親的酗酒毆打…
被村醫收養，學習醫術…
成年時，遇見妻子，懷下皓皓…
兩人山野偶遇【麒麟】，孕宿【朱雀】，答應它肩負使命：餘生有患必救，為子消災。
皓皓出生後，妻子的默默支援與理解，每次看向自已離開的背影流下的眼淚…
救濟眾人時他們感激涕零的神情…
妻子離世時，自已內心痛苦的掙扎，皓皓幽怨的神情…
中年時，每次與皓皓相見時難以出口的歉意，最後是保護女兒時無奈的乏力感…
一幕幕正如幻燈片般閃過…
突然遠方道濃烈的白光閃現，姜文博看見妻子正如一顆星辰般閃耀而來。
她潔白的手指抓住姜文博的手指，想要引領他登入天際。
這時他耳邊突然響起姜文皓的聲音，姜文博看向半空的妻子，微笑示意：我想最後和孩子道別。
妻子點了點頭鬆開了他的手指。
正在不斷輕呼父親姓名的姜文皓渾身顫抖，他想要痛哭，但濃烈的悲痛如泥石流般阻塞了自已的雙肺，充滿窒息感。
姜文博最後睜開虛弱的雙眼，生命垂危：
“孩子…你長大了…再哭泣就不是…男子漢了”
姜文皓聽到父親的聲音，他手足無措，聲音哽咽道：
“我不允許你閉上眼！老頭！！你還沒有和我們好好一起生活！”
姜文皓手上的綠光更加濃烈。
“你還沒有好好做一個普通人，我和妹妹還在等你回家，你說話不算數，算什麼英雄！”
姜文皓緊緊握住他佈滿老繭、粗實的手掌，泣不成聲。
“你剛剛和隆警官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這輩子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我要向你道歉！”
姜文博抬頭看著眼前妻子的迷幻虛影燦爛一笑。
“你已經成長了，一個真正的英雄就應該保護好所有人，爸爸沒有保護好妹妹，接下來你就要好好照顧妹妹。”
這最後的訣別言深深刺痛了姜文皓的心臟，他實在不願相信短短几天內，平淡的生活就如夢境般破碎。
“你所做的一切，爸爸和媽媽在天上都能看見，所以，竭力前行，我…永遠愛著的兒子！”
姜文博拼盡喉頭最後一絲氣息，說出了自已一直深藏在心中的父愛。
在一張憔悴衰老的面孔上，姜文皓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父親灑脫開放的笑容。
姜文博的軀體化為了金黃色的塵埃在一陣寒風中嚮晦暗的天邊散去。
他笑的那樣燦爛，想必是看到天空化為繁星的母親吧。
姜文皓聽完父親的交代，看著金色塵埃自由地飛向天空。
他嘴角一抽，抹去熱淚，眼神中充滿了堅決：
“父親，你可真是一個大騙子，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英雄啊。”
“所有黑暗定將終結於此！”
姜文皓一人站在一片廢墟中，孤獨的吹著冷風，這一晚，他失去了兩個男人。
一個給他安全感的警官，一個替他默默承受一切的醫生父親。
當所有人都對他抱有希望，認為自已是天命之子時。
但經歷這苦澀痛苦的一切，英雄也會流淚。
其實那天晚上的噩夢，姜文皓就已經做出了自已的決定，他最後還是和父親一樣，選擇救下眾人，放棄了家。
後方空地處…
一團凌冽的漩渦雲氣憑空而生，一道銀影閃現，站在了隆警官的屍體旁，他暗自惋惜：
“還是一如既往的衝動。”
他的聲音俊冷，一道龍吟瞬間震住了姜文皓。
“喂，如果你愣在那兒，他可就真沒救了。”
姜文皓轉過身，只看到一團雲氣纏繞的模糊身影。
“你腰間的手槍中還殘留著他的金氣，還不趕快拿出來。”
姜文皓立馬掏出手槍，遞給了那銀色身影。
只見他拿出一顆散發著濃烈雲霧氣的銀色法球，拋在半空中，隆警官的屍體立馬與手槍中的肺金氣相結合被吸納於法球中，消失不見。
姜文皓剛想作聲。
只見那道陰影直截了當：
“只能救神，不能救人。”
“你是誰？”
那道銀影又如雲氣般消散，虛空中只留下他飄渺的龍吟聲：
“應劫之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