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鬥法
楚老太太見她仍是不肯，咬咬牙道：“這個你只管放心，將來若是哪天被南兒知曉了，我便說是我逼著你做的，定不讓你擔一絲的不是。”
錢媽媽也在一旁幫腔：“是呀是呀，少奶奶，老夫人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您就答應了吧！”
花卿城聽眼前主僕二人一唱一和，知道她的好婆婆是鐵了心要將此事辦成，再勸亦是無用。
不過，她決定，還是不能讓她太快如願。
“婆母，不是兒媳不願替您分憂。實在是，我眼下手中也不是十分寬裕。”
“您也知道，相公的俸祿雖說不低，卻也有限。”
“咱們楚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吃穿嚼用，送往迎來，哪一樣不要銀錢？”
“雖說兒媳的孃家陪了不少的嫁妝過來，可畢竟也不全都是現銀。”
“再說，支援了這幾年，便是金山銀山，也快被掏空了，更何況，我那點嫁妝……”
按以往花卿城的性子，但凡只要楚老太太張口，她便是有什麼為難處，也必定會一口應承下來，私下裡自已再慢慢想法子轉圜。
可這一次，花卿城竟像換了個人似的。
不但沒有像往常那般爽快答應楚老太太的要求，反而還哭起窮來。
楚老太太聽她滔滔不絕地說著，洋洋灑灑全是推脫之辭，不免焦躁起來。
她本就是個心內沒有成算的鄉下貧婆子，只不過是這幾年，靠著兒子楚劍南過起了養尊處優的好日子，又被花卿城倒貼嫁妝、錦衣玉食地好生俸養著，晨昏定省，照顧得無微不至，她便認真把自已當成了官太太。
今日，她見一向脾氣和順的花卿城竟罕見地執拗起來，心中納悶道：
【這小賤人今日可是瘋了？平日裡我說什麼便是什麼，從不與我起爭執；今日卻這般刁鑽，難不成是吃錯藥了？】
【莫不是、當家當久了，家中上下人人都聽她的，她便覺得大權在握，漸漸地就不把我這個當婆婆的放在眼裡了？】
【定是如此！她今日必是想尋個由頭，將我的話駁回，藉機便把我欺倒了！】
【若是縱容她這般下去，將來，少不得還要騎在我頭上撒尿呢！】
【哼哼，小賤人，找死也不尋個好日子！也不睜眼好好瞧瞧，老孃是那個好欺負的？】
【快別做夢了！】
心中越想越氣，再也忍耐不住發作起來：
“我不過就找你要點子香油錢，你就將家中那些罈罈罐罐的破爛事情都拿來搪塞我！”
“我們楚家娶你過來，是讓你掌家理事的，可不是娶你過來享清福的！”
“你若是當不好這個家，便趁早把當家權交出來，我讓南兒另尋個能當家的人來！”
錢媽媽見老太太發火，趕忙朝左右侍立的僕人們揮揮手，將他們趕了出去。
回來的時候，順手還將門合上了。
【唉，這個老太太！到底是出身低微，做出來的事情，還真上不了檯面！】
【就為這麼一點小事，就和當家的兒媳當面撕破臉，委實是太難看！】
【我這個做奴才的，也只能把下人們都打發走，給她留下最後一點臉面了。】
花卿城聽著楚老太太的心中想法，又見她不管不顧地當眾責罵羞辱自已，若換成從前，她定是愧得想找個地縫子鑽進去！
可如今的她，早已不是前一世那個任由他們楚家人揉捏欺負的花卿城了！
只見她也不哭，更不惱，不緊不慢地站了起來，恭恭敬敬地向楚老太太行了一禮，聲音出奇地平靜：
“兒媳不孝，惹得婆母生氣，是兒媳的不是。”
“兒媳無能，治家不力，讓婆母受苦，亦是兒媳之過。”
“便請婆母快快將兒媳的罪過細細告知相公，至於相公該如何責罰，兒媳自當領受，並不敢有半句怨言。”
言畢，一雙沉靜如深井般幽暗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楚老太太。
整個福壽堂靜極了。
本以為可以輕鬆拿捏住花卿城的楚老太太頓時傻眼了！
她原以為自已一番雷嗔電怒發作起來，照往常花卿城那柔軟懦弱的性子，早就嚇得六神無主、惶恐不安地跪在她腳下，乞求她的寬恕了！
可今日，她、她、她竟然…………
【她竟然主動讓我去找我兒子告狀？】
【花卿城這小賤人，她以為我不敢去嗎？】
盛怒之下，她熱血上湧，只覺腦子一熱，手掌便作勢要朝花卿城的臉上揮過去。
便在此時，一直守候在側的錢媽媽眼疾手快，一把將楚老太太的手牢牢握住。
“老太太，使不得、使不得！”
“少夫人縱然有錯處，可她辛辛苦苦操持著這個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楚老太太卻仍是怒氣未消，氣喘吁吁道：“她忤逆長輩，我難道教訓不得她？”
錢媽媽搖頭壓低聲音苦勸道：“長輩教訓小輩，自然是可以的。”
“可是我的老太太，少夫人說要交出管家權，您讓誰來管家呢？”
“再者，您要怎麼和老爺說這件事情呢？”
楚老太太直到此刻，方才回過味來。
【沒錯，我要怎麼和南兒說呢？】
【說小賤人不給我錢，不讓我去佛前點長明燈？】
【不成、不成！】
【以南兒的脾氣，他非和我翻臉不可！】
【再說，眼下楚家還離不開小賤人，更離不開小賤人的銀錢！】
【媚兒雖說是我的外甥女，可若是我真讓南兒休了小賤人，她再把孃家賠的嫁妝一併帶走，楚家就只剩下一個空架子了！】
【一個窮得叮噹響的楚家，休說媚兒了，便是我，也是沒辦法撐下去的。】
【唉！都怪我一時心急，把話說過頭了！】
【可恨花卿城這個小賤人，如今竟變得如此刁鑽奸滑！】
【可是、可是，事已至此，要怎麼解開這個僵局呢？】
楚老太太被錢媽媽一番話點醒，一時之間，心中又是悔，又是恨，又是急。
臉上也是白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竟一時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