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夏天,我和夥伴們期待已久的暑假到來了。
節氣正值夏至與小暑之間,草木繁盛,莊稼苗除了有被野兔啃食之外,已基本長齊。那時野兔氾濫成災,成為田間一害。
虎子近十五個月大了,體重已達到一百斤，身高八十厘米,體長一米,是一個標準的巨型犬了。
有一天早上,籠頭說:\"虎子長這麼大,還沒逮過野兔,咱讓虎子試一下吧,看能不能逮到。\"
我說:\"虎子從小就跑得快,別看現在個頭大,靈敏著呢,羚羊跑那麼快,獵豹都能逮到,虎子現在和獵豹差不多大,也一定可以逮到兔子。\"
吃過早飯,我和籠頭以及其他幾個小夥伴帶著虎子,懷著十分興奮的心情,來到西北地尋找野兔。這個時候,除了早茬玉米地和棉花地外,視野比較開闊,基本上一覽無餘,只要有兔子,總能看到,是狗捉兔子的最佳時機。
\"快看,西邊有一隻,正在啃豆苗。\"一個夥伴突然說。
我立即拾起一個土坷垃,向野兔的方向投去,同時命令虎子:\"虎子,快抓住它!\"
只見野兔聞聲而逃,虎子噌地躥上去,奮力追趕,身後塵土飛揚。我們也在後邊追趕上去,邊跑邊喊:\"虎子加油!虎子加油!\"
野兔箭一般地一直向西飛奔而去,虎子撒開四蹄緊追不捨。眼看著距離越來越近,虎子就要撲住時,野兔猛然一個急閃轉身,虎子不得不調整方向,重新追趕,又拉開了一段距離。
\"虎子加油!虎子加油!\"我們又大喊起來。虎子每次拉近距離,野兔總是突然一個急轉方向,依靠它的輕巧靈活得以逃脫。但虎子有足夠的耐力,它正值青春年少,活力充沛,矯健有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從西邊到南邊,又從南邊到東邊,轉了大半圈,眼看著就要撲到,野兔又鑽進了玉米地,然後我們就看不到了。
\"哎呦,跑玉米地裡去了,不好抓了。\"一個夥伴說。
\"沒關係,能抓到的,兔子已經跑得沒力氣了,它逃不掉的。\"籠頭說。
果然,就在我們翹首以待時,虎子叼著野兔,向我們跑來。
\"噢!抓到了!抓到了!\"我們都歡呼起來。虎子捉到野兔了,這個振奮人心的訊息經小夥伴們一傳播,街坊四鄰都來我家觀看。
村裡養狗的人家不少,但能捉到野兔的狗卻不多,虎子出手不凡,第一次捉野兔就成功捉到了,這不得不讓人感到慶幸。
\"虎子身手敏捷,是逮兔子的一把好手。\"一個鄰居說。
\"虎子大了,不但有力氣了,還更靈巧了。\"另一個鄰居說。
又一個鄰居向虎子伸出大拇指,說:\"虎子為民除害,你是英雄!英雄!\"
虎子\"汪汪\"兩聲,向大家抱拳致謝。虎子的叫聲已不再是奶聲奶氣,而是渾厚、低沉,有磁性。聽到這種聲音就讓人心裡踏實,有安全感。
爹孃也很高興,說都別走了,等會兒都嚐嚐兔肉。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我的小夥伴們每天都到我家來,讓我帶上虎子去捉野兔。我知道所有的小夥伴包括我自已,熱衷於捉野兔不僅僅是受美味的兔肉的吸引,更主要的是觀看虎子捉野兔的過程,欣賞虎子的矯健與敏捷，這讓我們大飽眼福,深感刺激。
都說趁現在莊稼苗還未長高,多捉幾隻吧,過了這一段就捉不到野兔了。虎子也不負眾望，每天都能捉到一隻。虎子也樂此不疲,在它的心目中,想必所看重的是它的榮譽與尊嚴吧。
是啊,有它存在,怎能容忍野兔橫行肆虐呢?
貓捉老鼠狗捉兔,各司其責,自古如此,這是它們的天性,也是自然界鐵定的生存法則,自然界的動物都必須遵循自然規律,人又何嘗不是,順應自然才能和諧共生。
虎子最近的一些表現有些異常。以前從來都是定點撒尿的它,偶爾會在牆角、樹根部翹起腿來撒尿,遇到其它母狗會湊上去一圈圈地圍著它嗅,有時還會爬跨上去,像猴子一樣做征服狀。
籠頭說:“虎子成年了,該給它找個媳婦了。”
我說:\"是的,不能讓它自已找,要找也要找個般配的,不能烏七八糟的什麼狗都要。\"
“是的,找一個純潔的、好看的母狗,要和虎子般配才好。\"
\"咱先找同學打聽一下吧,看誰家有合適的狗。\"
“大白天去找太惹眼,咱晚上悄悄去問。\"
\"好吧。\"
這天晚上,我和籠頭帶上虎子在村裡幾條大街上轉悠,沒遇到合適的,我們又去了李窪村,到一個同學家把他叫出來打聽。我說:\"俺找你來,是要向你打聽一下恁村有沒有合適的母狗給虎子配個對。
同學說:\"想找個啥樣的?\"
籠頭說:\"當然是年齡差不多大的,好看的。\"
同學說:\"俺村的母狗倒是有不少,但是像它們的身齡、有沒有配過對這情況我還搞不清楚,西邊丁字路口有一家,養了一條花狗,恁可以去看看。
我們按同學的指引,到了那家大門口,我們向門裡一探身,一條花狗汪汪叫著跑了出來。我們仔細一瞧,這條母狗一身黃黑相間的毛,四條腿很細,頭小尾尖,看上去挺年輕但不好看。
籠頭說:\"這不行,跟虎子不相稱,咱再找找。”
我們又找到一個同學,向他打聽。同學說\"像恁要求這條件不好找,俺這條街上中間十字路口西北角,有一家養了一條黑母狗,模樣挺好看,有多大了我不清楚,恁可以去看看。\"
我們走過去,在大街上就看到了一條黑母狗,這條狗個子中等,毛色油亮,身材勻稱,比較好看,但看上去老氣橫秋的,估計已經不年輕了。
我說:\"這個也不行,有點老,再找吧。\"
我們走街串巷,四處搜尋,沒有結果。籠頭說:\"不用急,咱慢慢找,總能找到合適的。\"
後來,聽一位同學的哥哥說,他們村東南角有一家,養了一條大白狗,有一歲多了,還沒下過崽,配得上虎子。
籠頭說:\"這還可以,走,去看看。\"
我們來到東南角,見到一戶人家,房子挺氣派,是磚瓦房,還有門樓,一看就知道,家庭條件不錯。
他家的大門半掩著,往裡一看,看不到狗,我們也不好推門進去。我就附耳對虎子說:\"你叫幾聲,把它叫出來。\"
虎子就在大門口\"汪汪、汪汪汪\"地叫了幾聲。
虎子富有磁性的\"男中音\",對母狗有不可阻擋的誘惑力,大白狗果真\"汪汪\"回應著出來了。
這是一條剛成年的大母狗,一身雪白而密實的長毛,身形高大,體態豐滿,四肢健壯,長尾翻卷,兩隻耳朵豎立著毛茸茸的,兩隻大眼睛像黑鑽石似的閃著光,叫聲清脆嘹亮。
\"這狗漂亮!\"籠頭興奮地說。
\"這狗可以!\"我興奮地說。
我小聲對虎子說:\"咱到東邊大坑裡去,你把它帶過來。\"
我和籠頭朝東邊坑裡走去,虎子\"汪汪”叫了兩聲,大白狗就跟了過去。
常言說: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看得出來,虎子與大白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它們一見鍾情。它們親暱著,舔著對方脖子上的毛,又互相轉著圈嗅著對方。突然,大白狗爬跨在虎子身後,這是對虎子的暗示,虎子一扭身爬跨到大白狗身上……
\"成了!\"籠頭說。
\"真般配!\"我說。
皎潔的月光下,四周靜悄悄的,彷彿連蓬勃生長的野草都屏住了呼吸。偶有幾聲蛐蛐兒的鳴叫顯得特別刺耳。坑裡的大樹上有藤蔓在無聲地攀緣上升,纏纏繞繞,綿綿不絕。一陣微風拂過,有一隻螢火蟲落下來,像一聲輕輕的嘆息。天空有兩隻麻雀一閃而過,宛若一縷閃電,好像接下來就是蓄積已久的雷聲似的,好像連天空都顫抖起來。
\"快看,流星!\"籠頭驚奇地叫道。
\"你看到閃電了嗎?\"
\"沒有啊,我只看到了流星,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流星呢!\"
\"你聽到雷聲了嗎?\"
\"沒有啊,你做夢了吧?\"籠頭笑著說。
我也笑了起來。
就在這時,西邊大門口有一個男孩子大聲地叫道:\"萌娃!萌娃!你去哪了?\"
\"不好;它家人要來了。\"我驚慌地說道。
虎子已經從大白狗身上下來了,但是它與大白狗屁股對著屁股糾纏著,沒有分開。
\"虎子咋還沒完事呢?\"籠頭焦急地說。
那個男孩走過來了,我們暴露在坑裡,都扭頭望著他。我大略看出來了,他應該是我們學校三年級的學生,
“好大的膽子!敢到俺家門口欺負俺萌娃。”他說著,操起一根木棍向虎子走去。
我急忙撲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木棍。他把木棍扔下,用力地與我扭打起來。他應該比我大兩歲,我打不過他,他將我摔倒,壓在我身上。籠頭見我被壓在地上,他上來將那男孩扳倒在地,我們兩個一人扭著他的一條胳膊,將他死死地按住。
我朝著虎子大聲喊道:\"虎子!快跑!\"
虎子掙了幾下,大白狗也掙了幾下,還是沒分開,虎子哼哼唧唧地叫著,很焦急也很無奈。
我想,虎子盡力了,它現在一定很疼,不能再催它了,聽天由命吧。
那男孩在地下掙扎著,不停地叫喊著:\"爹！爹!你快來!\"
他爹聽到叫喊聲,真的來了。
我心裡想,這可糟了,虎子要吃大虧了。我急得哭起來。
籠頭也朝虎子大喊道:\"虎子!你快分開!快跑!\"
男孩他爹一邊走過來一邊說:\"咋回事兒啊，孩子?為啥打架啊?\"
我們見他家大人過來了,都鬆開手站起來。那男孩說:\"爹,他幾個欺負咱萌娃,你看看!\"
他爹明白了,說:\"哦,我以為啥大不了的,不就倆狗戀蛋嗎?這很正常。狗不戀蛋,哪來的狗娃子嘛!你不想要狗娃子嗎?這條狗高大威猛,種好著嘞!\"
他爹又對我和籠頭說:\"孩子,別怕,我不會打恁倆的,更不會去打狗。它們戀完了一會兒自然就分開了,放心啊。\"
我趕忙說：\"謝謝叔叔!我聽說恁家的萌娃一歲多了,虎子也一歲多了,它們都長大了,應該相互有個伴兒,你看它倆多般配呀!\"
\"沒錯孩子,我也正想要狗娃子呢!\"
那男孩問:\"爹,俺娘呢?\"
他爹說:\"恁娘串門去了,一會兒就回來了。\"
這時,虎子已經與萌娃分開了。我怕男孩他娘回來了再有什麼變故,就趕緊讓虎子跟我們走。
他爹說:\"孩子,你叫啥名字?\"
我說:\"我叫當先,他叫籠頭。俺走了叔,再見。”
\"不到家裡坐會兒嗎?\"
\"不坐了,謝謝叔!\"
籠頭也趕忙說:\"走了叔,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