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羽帶著大姑回到家時,已經過了中午,家裡人已經吃了午飯,不過鍋裡還熱著他們的飯,看到兒子和孫女也在這兒,大姑總算把心放進了肚子裡,跟母親和弟妹一番哭訴,大家的一通勸解自不必多說。

蘇蕊把秋生父女領回家後,奶奶就做了決定,大女兒、外孫和重外孫女都住東屋,跟她擠一個熱炕,等開春暖和不穿棉襖了再讓秋生去廂房住,省的現在住廂房還得再升一個爐子費煤。

姬家新翻蓋的房子是大三間正屋,每間臥室都有近5米長的火炕,睡四個人倒也不擠,秋生雖然是成年男人,但另外三人不是長輩就是幼女,倒也沒什麼大防忌諱,大家也就同意了奶奶的決定。

在豬圈住了幾個月,秋生和小巧巧的棉衣、棉褲里長滿了跳蚤蝨子,他們一進家裡,姬羽媽就張羅著讓秋生和巧巧先洗熱水澡。

蘇蕊把姬羽換洗的秋衣秋褲拿出來一套送給了秋生,看看巧巧的棉衣棉褲實在是髒破至極蝨蚤打蛋,就把自已身上的條絨棉半大衣脫下來給洗完澡的巧巧當了大棉襖,穿在身上紮了個腰帶,在炕上圍著棉被,蘇蕊自已則穿上了在天津勸業場買的皮大衣,讓溫嵐的心裡壓力增加了許多。

第二天姬羽帶著禮物看望了小姑一家人,謝絕了小姑一家挽留吃午飯的邀請,騎車子去了縣城,在縣城飯店吃了午飯,到百貨大樓給巧巧、秋生和大姑買了一堆成品衣褲,棉的單的裡面外面全部囊括,裝了滿滿兩編織袋。

帶著衣服騎車回家,還沒等把衣服卸下腳踏車,堂叔家的兄弟姬明氣喘吁吁的推開大門跑進院子,很是焦急的說:“小羽,不好了,董秋生他丈人家來了好些人,推著秋生他舅子和舅子媳婦,已經快進村了,要到你們家找董秋生算賬呢。你快讓秋生出去躲躲吧!”

秋生正在院子裡劈劈柴,聽到這話,扔下斧頭,穿上棉襖,跟姬羽說:“小羽,我迎出去把他們攔住,讓他們去我家豬圈裡鬧,你別讓我媽和巧巧出院子。”說著就要衝出院子。

姬羽一把拉住秋生:“表哥,你甭出去,讓他們來就是了,今天咱就把這件事徹底解決,省的這個年過的不消停。”

秋生待要繼續向外掙,可架不住姬羽堅決,只得返身把抱著巧巧出來看究竟的母親擋回了正屋。

沒多大會兒,院門外響起“嘭!嘭!嘭!”的敲門聲和一陣陣女人的乾嚎聲。

姬羽開啟大門,走出院子,看到門外幾個外村男女圍著一個地排車(木質雙輪推車)。一個大肚子年輕婦人,在年長婦人的攙扶下,拽著地排車哭訴悲情,門口一位中年人在拍打門環,看到姬羽出來,中年人後退一步,惡聲問道:“這是姬鐵山家吧,青山大隊的董秋生是不是藏這兒了,你讓他出來。”

臘月本就是農閒季,加上臨近過年,村民閒來無事,趕上熱鬧,很快就集聚了幾十人觀望,幾個姬家的近親和姬羽的發小見姬羽出來了就往門前湊。

姬羽平聲靜氣的點頭:“沒錯,董秋生是我大姑的兒子,是我表哥,家裡遭了災,過不去年了,我昨天把我大姑和表哥接到我家了,你們是什麼人?找我表哥有什麼事?”

“什麼事兒?董秋生害死了我女兒,又害得我兒子丟一條腿成了殘廢,我兒媳婦眼看就要生產,我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殘的殘,沒錢給兒子治腿、沒錢給兒媳婦生孩子,過不去這個年了,董秋生這個罪魁禍首,想躲在姥孃家過安穩年,沒門!你們姬家要麼就把董秋生交出來,給我閨女兒子償命抵罪,要麼就替董秋生賠償我家的損失。”中年人紅著眼咆哮,身後幾個年輕子侄也紛紛應和造勢。

沒等姬羽答話,姬羽的那幾個發小就不幹了:“說什麼混話呢?你們姜家的那事兒,咱們十里八村誰不知道?是姜玉柱為了過癮,偷開董秋生的拖拉機惹的禍,害死了他親姐還把自已的腿弄沒了,你們倒打一耙賴董秋生虧心不虧心。”

“就是,姜玉柱自已闖的禍反過來賴到董秋生身上,你們老薑家夠缺德的。”

“董秋生是我們老姬家的親戚,過年來看看姥娘,你們也跟過來鬧,還讓我們姬家賠你們損失,你們也說得出口?耍混橫咋的?姜玉柱,你再胡鬧信不信我把你那條好腿也給你打斷嘍?”

幾個姬家本族子弟人高馬大,你推我擁就把姜玉柱的父親推下門口臺階,跟雙輪車擠在一起,姜家跟來的三個年輕人,看到姬家人多勢眾不是善茬,心知動起手來佔不到便宜,早沒了來時的氣勢,心虛的不住往後縮,姜玉柱的老婆劉寶香挺著個大肚子坐在地上撒起潑來:“老天爺啊,睜睜眼吧!老姬家要打死人啦,我不活了,一屍兩命,今兒個就讓你們把我們一家人都打死吧。”

“夠了!這大過年的,嚎什麼喪!”姬羽大喝一聲,姜玉柱老婆嘎然住聲。

幾個姬家子弟不由自主讓開了些,讓姬羽走到雙輪車前:“您就是董秋生的岳父姜友餘大叔吧?”姬羽沒理車上的姜玉柱和地下的劉寶香,見中年男人下意識點頭,對他說道:“我是姬家老二姬羽,從玉華表嫂那論,咱倆家應該還算近親,我該叫您一聲表叔,今天表叔一家來到我家門口,要是來走親訪友的,我家應該敞開大門,把您一家迎進屋裡、敬菸沏茶、好吃好喝當親戚招待,家裡有困難,親戚家好商量總會拿出辦法過難關,可是你們要是故意來找事兒,您也看見了,我們姬家也不是軟棉花捏的,我奶奶我媽在省城住了三個多月的院,好不容易有些起色,昨天剛回來,你們就到我家來鬧,要是把老人家的病鬧反覆了,你們能付得起責任嗎?董秋生今天是在我家,他是我奶奶的親外孫,她媽是我奶奶的親閨女,我奶奶昨天出院,他們做晚輩的來看老人是有孝心,礙著你們什麼了?就追到我家來鬧,我看錶叔是個明白人啊,你說這樣合適嗎?”

姜友餘哭了:“我們也不想來鬧啊?這日子要是能過下去,王八蛋才沒事找事呢,可你看看,你看看,我們這一家殘廢的殘廢,大肚子的大肚子,家裡玉柱他媽經不住事兒也癱炕上了,給玉柱治腿給他媽看病,把家裡都倒騰光了,不找董秋生,你讓我怎麼辦?我們一家怎麼辦,雖然鎮上判我家玉柱負主要責任,董秋生負次要責任,可次要責任也是責任吧?我家過不了這個年,董秋生他就不能不管,老二你是大學生,懂道理,你說我們該不該找董秋生?”

車上的姜玉柱和地上的劉寶香嚎啕大哭,周圍圍觀的鄉親近鄰原本為姜家來鬧事義憤填膺,現在也都有了同情神色,有幾個女人還陪著抹了眼淚。

姬羽心裡也挺難受,語氣緩和了許多:“表叔,你們這樣擠兌董秋生就管用嗎?姜玉柱淘氣,自已弄沒了一條腿,董秋生可是家破人亡啊,不但媳婦沒了,連房子也沒了,這寒冬臘月的一家人住在豬圈裡,舊社會貧僱農也沒這麼慘是吧?就這樣他還欠著農機站8000塊錢,另外還有3000多塊錢的個人饑荒,你們又不是沒去過他家那豬圈,還有一件能值錢的物件嗎?你們這麼擠兌他,就是把他擠兌死,對你一家有用嗎?你們今天來我家找董秋生,好,我現在就讓董秋生和他媽還有巧巧跟你們走,今後他一家三口歸你家行了吧?他家的一萬多塊錢饑荒也帶給你家了,你們替他還債吧!你說讓董秋生償命,行!他們三個人的命交給你們,你們是能把他們殺了?還是能把他們賣了?讓董秋生到你們家當勞力,姜玉柱腿殘了,董秋生沒了媳婦,你就不怕劉寶香和董秋生倆人天天湊一起日久生情遠走高飛,連你孫子都拐跑了?你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呵呵呵!”圍觀人群一片鬨笑!

姬羽最後說的雖然是玩笑話,可姜家父子卻暗自吃驚,姬家二小子不愧是大學生,分析的太有道理了,原本他們覺得姜玉柱殘廢了,家裡沒了個壯勞力,董秋生現在一貧如洗兩手空空還欠著一屁股債,再也榨不出什麼錢財,不過他四肢健全有力氣,就打譜擠兌他到姜家當苦力,當然董家的老婆子和小丫頭姜家不能收,今天董家三口都在姬家,機會不錯,讓那一老一小留在姬家,把董秋生弄回姜家,這就是姜家此行的本意。

可姬羽說的太現實了,別看劉寶香這時候哭的要死要活,對董秋生恨的咬牙切齒,可董秋生如果入了姜家,劉寶香會怎麼樣誰能說得準?缺了一條腿沒啥本事的姜玉柱和四肢健全一身本事的董秋生根本沒法比,更別說董秋生長得還比姜玉柱魁偉健壯又是鰥夫,要是劉寶香投懷送抱,姜家最後落個蛋打雞飛的可能性實在太高了,到時候哭都沒地兒哭去。

姜玉柱眼看劉寶香低著頭,不言不語,臉色陰晴不定,心裡發毛了:“爸,爸!要不,咱們還是回家吧?!”

劉寶香一聽急了:“不行,今天就得讓董秋生到咱家幹活抵債!”

姜友餘見兒媳婦如此就更不敢收董秋生了,連忙招呼幾個跟來的子侄:“還愣著幹什麼,把寶香扶上車,推著玉柱回家。”

姬羽知道他的話起了作用,笑著說:“表叔,既然已經到家門口了,就進家裡坐坐吧,天寒地凍的喝點熱茶暖暖身子吧。”

人要臉樹要皮,姜友餘今天辦了糊塗事加理虧,哪還有臉進人家門,紅著臉說:“不啦,家裡老婆子還在炕上躺著,不能長時間離開人,二侄子,我們莊戶人不懂事,讓你見笑了,今天這事兒,我們也是被逼無奈,你跟你家我嬸子、大哥、嫂子還得多擔待。”

姬羽心裡也不想他們留下徒增是非,從口袋裡拿出今天買東西剩下的錢說:“表叔,既然我表嬸還在家等著,我就不硬留你們了,我這兒還有二百來塊錢,您拿著,寶香嫂子快生了,就算我這個表叔給孩子的慶生禮吧,雖然我玉華嫂子不在了,但您還是巧巧的親姥爺,玉柱哥還是巧巧的親舅舅,孃親舅大,這個親情是血親永遠不會改變,有這份親情在,我秋生表哥也不會扔下你們一家不管的,我已經打算好了,過了年就讓秋生表哥跟我去省城,我幫他找家廠子打零工,多了不敢說,一個月掙三四十塊錢還是有把握的,今天我再替他做回主,每個月他開工資後,寄給你家15元孝敬您和表嬸,寄給我大姑15元到隊裡買工分換糧食,以後只要有我大姑的就一定有您和我表嬸的,您看中不?”

“這!這怎麼可好?”姜友餘緊緊攥著手中的錢,這可真是意外之喜,如今家裡年關難過,但凡有一點兒辦法也不會落下臉面訛董家,有了這二百多塊錢,不但能置辦些年貨,兒媳婦生產坐月子的錢也能夠用,再聽姬家二小子的保證,以後每月董秋生都能給家裡寄15塊錢,這樣一來家裡比出事前日子都要寬鬆些,竟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二侄子,你說的這些秋生能答應嗎?能做到嗎?”

姬羽信誓旦旦說:“絕對沒問題,保證做到。您要是不相信,我給他作保,一年他孝敬您180塊錢,少一分錢過年我回家給您補齊,在場的街坊鄰居可以作證,這下您可以放心了吧?”

“放心!放心!有二侄子做保,我還有啥不放心的,那啥?那我們今兒個就回了,過了年我再來給嬸子和哥嫂拜年哈。”姜友餘臉上少了悲苦多了歡笑,姜玉柱和劉寶香見日子有了保障也有了笑模樣,揚手跟姬羽告別。

漫天烏雲散,眾鄉親紛紛誇讚姬羽做事大氣各回各家,姬羽給幾個發小好兄弟發了一圈大前門表示感謝,返回院子,見正屋幾個窗戶有好幾個腦袋往外看。他把車子上的袋子拿下來,先到正屋給奶奶爸媽大姑報平安。

“小羽,姜家的人還在外面鬧嗎?”大姑憂心忡忡。

“都讓我勸回去了,沒事兒了,大姑你就放心吧。”

“勸回去了?恐怕沒那麼容易吧?表弟你是不是給他家錢了?”董秋生抱著巧巧進了正屋,蘇蕊也跟在後面。

“那是玉華嫂子的父兄,是巧巧的姥爺舅舅,那場災禍董家的損失很慘重,看來這個年也難過,玉柱的媳婦又快生了,親戚裡道的有力量幫把手也是應該的。”姬羽把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姬羽自已的錢爸媽奶奶不好說什麼,蘇蕊挽著姬羽的胳膊有些埋怨:“咱自家的錢給巧巧姥爺給了就給了,可你怎麼能替表哥答應以後每月固定給他們15塊錢呢?表哥去省城打工雖說能掙些錢,可還要供養大姑和巧巧,還得還公家罰款,再說表哥才26歲,以後肯定要再續絃找表嫂,就是表哥願意管姜家叔叔嬸子一輩子,新表嫂也不一定願意呢。”

董秋生苦笑道:“就我這樣上有老下有小、沒房子、沒家業、還欠了一輩子還不完的饑荒,誰願意跟我受罪啊,續絃的事情就別提了,以後我就守著我媽和巧巧過了。”說完眼睛含淚:“小羽替我答應姜家就答應了吧,玉華生前對婆婆比我這個兒子還孝順,對我恩重情深,對巧巧就更不用說了,現如今她不在了,我替她為她父母盡份孝心也應該。至於罰款債務,蝨子多了不覺癢,親戚家的欠款主要就是小羽的錢,等我以後有錢了慢慢還你們,公家的罰款拖著就行,我房子都沒了,工職也開除了,農機站也拿我沒咒念。”

話說到此也是無可奈何,奶奶、母親和大姑默然無語不住流淚,父親、蘇蕊也是咳聲嘆氣,巧巧嚇得也哭起來。

姬羽趕緊開解道:“你們大家快別這樣難受了,玉華嫂子沒了這是天意,咱們沒辦法,可日子還得好好過,就大姑表哥來說,現在的情況表面看是難到了去處,可實際想想,比當年我大姑父沒了的時候要強百倍。”

“淨瞎說,你姑父走的時候我才30出頭,身強力壯,雖然你表哥表姐那時還小,但已經懂事了能幫我做很多事,還有你們一家幫扶著我,我沒怎麼覺著累就過來了,可現在我老了巧巧又小,房子沒了,還欠了上萬元的饑荒,你表哥又丟了工作,以後還要供養巧巧的姥姥姥爺,跟以前怎麼能比?”大姑一番話說的奶奶爸媽都連連點頭。

“大姑您現在也不老,不是還不到50歲嗎?身體也沒啥大毛病,暑假我去您家,您滿頭黑髮,臉上看不出一個皺紋,現在頭髮全白了是讓表嫂的事急的,讓表哥的事兒愁的,表嫂走了三個多月,想必您這心勁兒也化開些了,表哥的事兒您是沒往深裡想,其實想透了也沒那麼嚴重。

您聽我給您分析哈:首先說欠的債務,表哥也說,既然不是農機站的職工了,那罰款早交晚交甚至不交都隨咱的心,現在是新社會,不會有黃世仁年三十逼人還債的,我給表哥的那兩千塊錢就更不用放心上了,咱們本就是一家人,計較這個忒生分,看!債務的事兒不用發愁對吧?

第二就是房子的事兒,雖然你家的房子沒了,可不缺地方住啊,您看看咱家,這還是過年,我哥和我都回來了,家裡還有廂房空著呢,等我們走了家裡得空多少房吧?不用住廂房,正房就住不過來,以前你們不敢過來住,是怕姜家的人過來鬧,連累了咱家,現在我已經把事情擺平,您就放開心長期住這裡就是,這是您孃家,您是我爸的親姐姐,我媽沒嫁過來時您就一直住在這裡,現在住應當應份,再說奶奶歲數一天天大了,我媽生我落了病根,現在治了三個月雖然見好但也沒能去根,不能受累見涼,我和大哥不在家,我爸要忙外面的事,有您在家照看著,我和我哥就能放心在外面學習工作。我表哥和巧巧過了年跟我去省城,您別覺著表哥沒了農機站的工作有多可惜,農機站在咱窮山溝是香噴噴的餑餑,放到省城啥都不是,表哥掌握一身機器維修的好本事,在農機站一個月算上加班獎金也就30塊錢出點兒頭,在省城我和小蕊認識一個叫朵朵的小妹妹,朵朵兩隻腳殘疾不能走路,今年14歲,每天坐著個小木板車在城市路口給人擦皮鞋補鞋子,一個月最少能掙40多塊錢,多的時候能掙50 多塊錢。再說說我,你們都知道了我現在挺趁錢的,出手就能拿出幾千塊,可能以為我是大學生才能掙大錢吧?錯!我上大學不過才一年,啥專業技能都沒學呢,我只是靠著上高中時跟表哥學的一些修柴油機的技術,就在學校附近的磚廠找了個臨時工作,利用課餘時間給廠裡做出了一些貢獻,就掙了這麼多錢,我大哥和溫嵐嫂子,在天津利用暑假跟人出去演出伴奏,一個月掙了500多塊錢,大城市的錢真是太好掙了,掙錢的機會也多,就我表哥這一身過硬的機修技術,一個月掙100塊錢,我都覺著白瞎了,就是農機站沒開除表哥,我也不想讓表哥在農機站幹了,農機站開除了表哥,反倒省得咱們打辭職報告了。”

大姑一聽激動了:“啊?!省城真的這麼好掙錢啊?這可太好了,真要是一個月能掙100塊錢,去了每月買工分糧10塊錢,給巧巧姥姥姥爺15塊錢,嗯,秋生也得有花費算15塊錢,還能剩65塊錢,我和巧巧花10塊錢夠了,每月淨剩55塊錢,比農機站發的工資都多,攢幾年就能把家裡的房子再蓋起來,董家還有盼頭,謝謝你小羽,你是我們全家的大救星。對了,秋生跟小羽去省城掙大錢,帶著巧巧怎麼行?礙事不說巧巧也受委屈,把巧巧留在家我照顧。”

姬羽媽也說:“就是就是,把巧巧留咱家,我們四個老的看一個小的,保證把孩子看的妥妥帖帖,你們放心在外學習工作就是了。”

巧巧一聽“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不麼!我不麼!我不跟奶奶,我要跟爸爸,我要跟爸爸,爸爸!別離開我,媽媽不要我了,你別不要我。”

幾個大人眼圈都紅了,秋生忙抱起女兒哄道:“巧巧乖!好孩子別哭,爸爸沒說不要你啊,你放心,爸爸不管到哪裡都會帶著你的。”

姬羽安慰大家:“大姑放心,我給表哥找的地方,就是離我學校很近的那個磚廠,磚廠的廠長我媽和我奶奶都見過,很好的一位領導,對我特別好,他們村裡有育紅班,鎮上有託兒所,巧巧去了入育紅班、託兒所都很方便,白天送去,下班接回來,方便得很,孩子也能提前學到學前知識,城裡的孩子聰明就是提前學習的緣故,以後大了上學也在城裡的學校上學,省城的學校師資力量比咱山溝強太多了,人家的高中畢業生,考大學錄取率比咱縣城高中高,以後巧巧大了一定能考上比舅舅現在這個大學還好的大學,是不是啊巧巧,小哭鼻子精?”

巧巧笑了,一家人的臉上也有了笑容,姬羽把袋子裡給巧巧和表哥買的衣服拿出來,秋生雖然心裡感激不安,可表弟已經買來了,也就接了過來。

巧巧換上了合身的新衣服新褲子,猶如換了個人,如果不看臉上、手上和耳朵上的凍瘡,就像一個漂亮至極的小精靈。

下午姬翔和溫嵐串親戚回來,大家在一起拉呱,大姑又說起城裡好掙錢,秋生每月能掙100塊錢的事來,姬翔皺了皺眉說:“燕州的情況我不大瞭解,可天津的情況我比較清楚,掙錢哪像小羽說的那麼容易?就拿我們電視機總廠來說,普通工人一個月也就30元到40元的工資獎金,幹到主任、科長能拿50到60塊錢,處長80元左右,廠長也就是100出頭。在街上擦皮鞋擦一雙1毛錢不假,可滿大街有幾個穿得起皮鞋的,就是穿皮鞋還不是自已在家擦,又有幾個在外面擦的?一天能攬到幾個活?更何況擦皮鞋還得買鞋油,是有成本的,表哥會修柴油機拖拉機不假,可大城市不像縣城農村拖拉機滿地跑,澆地用柴油機,大城市滿街跑的是汽車,表哥會修汽車嗎?就是會修汽車也不行,修汽車不像修腳踏車,有個修理箱就能攬活,你得有維修車間,農機站修拖拉機還得有車間有裝置對吧?另外你要是開汽車拖拉機維修站還得有工商許可證,個人指定幹不成,個人幹是走資本主義道路,人家工商局不會批,表哥跟小羽去燕州到那個磚廠當個維修工倒是比較靠譜,不過,一個集體企業的維修工能比我們國營電視機廠的技術工高嗎?還月工資100塊錢,小羽你確定不是在忽悠表哥嗎?”

大姑、秋生和爸媽都愣住了,溫嵐和蘇蕊都覺著姬翔說的有理,不住點頭,蘇蕊道:“如果是在工廠做工,每月能掙到50塊錢就是高工資了,我小姨、姨夫在國營紡織廠當技術工,月工資也不到50塊錢,小羽能掙這麼多錢不是打工掙的,他開始在磚廠背磚,累死累活一天才能掙1塊多錢,還是在我們圖書館看雜誌,看到了一項英國的先進位制磚技術,我和小羽到京城京華大學找到那個英國人買下了他的技術,給了磚廠,磚廠用新技術制磚掙了大錢,趙廠長為了感謝小羽所做的貢獻獎勵了小羽,小羽才有這麼多錢的。”

溫嵐也說:“是啊,我爸是30年工齡的老工人了,去年退休時月工資是54元,我和姬翔中專畢業後拿幹部工資每月也就是32元,一個月100塊錢那得是高幹工資了。”

一家人把質疑的目光射向姬羽,姬羽笑道:“你們幹嘛這樣看我?好像我是騙子要把表哥騙到燕州賣了似地,我既然說憑表哥的本事一個月至少掙100塊錢,那就有我的道理,大哥、嫂子、小蕊你們說的沒錯,我承認表哥要是去磚廠當維修工,工資也就是三五十塊錢,就算趙廠長跟我的關係再好,工資也不會定的太高,因為廠裡還有幾百號工人看著呢,可我也沒想讓表哥在磚廠打工啊,說表哥去省城打零工是給別人聽的,真要讓表哥在磚廠做維修工,就白瞎表哥一身那麼好的維修本事了,讓大哥說著了,我就是想在省城自已開個拖拉機維修站,營業執照不成問題,我把維修站掛靠在磚廠的名下,憑我和趙廠長的關係,趙廠長指定會幫我這個忙,大不了我每月往磚廠交一部分管理費就是了,地址也用磚廠的地,就在磚廠大門外附近,面臨燕京國道,每天到磚廠拉磚的拖拉機過百輛,郊區的拖拉機多得是,周圍農村澆地也在用柴油機,只要收費比農機站低點兒活肯定少不了,再往後,表哥和我都學學汽車修理技術,柴油機和汽油發動機工作原理大同小異,機械傳動機構就更不用說了,過個三、五年拖拉機維修站轉成汽車維修站,一部汽車價格十幾萬、幾十萬,修一次收百八十塊錢不算多,你們算算一天我們修一輛車往少說掙50塊錢,一個月是多少?1500塊錢純利潤,給我表哥開100塊錢的工資多嗎?我是忽悠他嗎?”

這下除了巧巧姬羽全家人都懵了:個人開維修站,一個月掙1500塊錢,這不是在忽悠,是在大忽悠吧?

大哥又在質疑:“就算磚廠趙廠長同意幫你申請工商營業執照,也願意給你提供地皮,可建維修站要蓋房子當車間,要買維修裝置維修工具,還要準備大量的備品備件材料,你有那麼多錢嗎?”

姬羽問秋生:“表哥,你有經驗,要是咱們建個拖拉機維修車間,你估算一下咱們得投入多少錢?”

董秋生對行內的事門清得很:“蓋一所五間房的車間,好些的要3千塊錢,裝置是大頭,估計得1萬塊錢,完事兒就是常備工具,有2千塊錢能配齊,零部件的話看附近有沒有賣零部件的商店了,有的話就不用長期庫存,要是沒有的話從廠家進貨會很慢,太耽誤事,就的常備一些,打5千塊錢的譜吧,總算的話建一個拖拉機維修站最少得兩萬塊錢。”

“兩萬塊錢!”四位老人聽著犯暈,可姬翔、溫嵐、蘇蕊卻清楚,姬羽說過他存摺上還有4萬塊錢呢,能建倆拖拉機維修站。

溫嵐道:“二弟,可是你在燕州上大學的時間只有三年的時間了,到時候大學畢業全國統一分配,還不定把你分到哪裡呢?要是能分到燕州當然很好,可要是分到外地這維修站不好跟著你走吧?投入了那麼多錢還不就白瞎了。”

“我們學院分配有個規定,學分高的學生有優先選擇分配單位權,我決心在大學期間努力學習,以較高的學分爭取留校當老師,當大學老師好啊,教學任務不重,星期天節假日一天不少,一年還有兩個長假日,我能有大把時間跟表哥打理維修站,就是運氣不好不能留校分到外地也沒關係,維修站交給表哥經營,我沒啥不放心的,要是表哥執意跟我走也沒事兒,維修站明年開業經營三年早就回本了,有要的我就賣了它,沒人要也就是白瞎3千塊錢的房子錢,其它裝置工具配件都能拉走,我到新地方再跟表哥開一間維修站就是了。”姬羽說的很是輕巧。

蘇蕊忙說:“小羽你必須得好好學習,掙到高學分,一定要留在你們大學任教,至少要留在燕州工作,你要是分到外地,我可怎麼辦哪?”

爸媽、大姑、姬翔、溫嵐和秋生深以為然,紛紛點頭要姬羽首先以學業為重,萬萬不可為了眼前利益失去長遠利益耽誤了終身大事。

姬羽自然滿口答應,發誓賭咒讓眾人放心。

晚上家裡的客人比昨晚還多,大多數鄉親都是奔著聽戲來的,屋裡盛不過來,姬羽只好把收錄機放到堂屋門口,年老體弱的父老親戚坐在屋裡,年輕力壯抗凍的就在院子裡,一晚上放了六盤磁帶一整出《楊八姐遊春》,9點半才放完,鄉親們連呼過癮,姬羽笑著跟大家說,他這兒還有《楊宗保定親》、《穆桂英掛帥》《鍘美案》、《大西廂》、《玉堂春》和豫劇《花為媒》,除了年三十除夕守歲,每晚都播放,一直放到正月初三,歡迎鄉親們來聽戲。眾鄉親一起鼓掌叫好。

由於沒有電,錄音機一晚上就消耗六節一號電池,一號電池5角錢一節,一晚上3塊錢就這樣燒沒了,實在讓爸媽哥嫂心疼肝顫,姬羽卻不在乎,說攏共也就六晚上,用不到20塊錢,讓全村鄉親過個開心年,非常值得,奶奶喜歡熱鬧也愛聽戲,說自已家反正也要聽,還不如大傢伙一起聽呢,姬羽就誇奶奶懂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的大道理。

夜裡,姬翔、溫嵐在熱被窩摟在一起,溫嵐嘆了一口氣:“唉!咱倆今後跟二弟的差距越來越大了,這越有錢,錢就越好掙啊,明年小羽的維修站一建起來,一個月能收入一千五,比咱倆一年的工資都多,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切!小羽忽悠幾句你還真信啊?拖拉機維修站真這麼賺錢,還輪的上小羽?燕州可是省城,最不缺的就是聰明人和能人,更不缺修理拖拉機的師傅,維修站真能賺大錢的話早滿大街都是維修站了。”

“啥?你說維修站掙不到錢?我覺著小羽算的靠譜啊?怎麼會不賺錢呢?”

“也就是口頭算算吧,小羽真要是建成了,給董秋生掙出工資應該沒問題,可想要掙大錢就沒那麼容易了,你看啊,就連咱青山鎮這山溝小鎮都有農機維修站,省城大鄉鎮難道沒有嗎?不但有,肯定規模更大,維修水平更高,現今哪有個人擁有拖拉機柴油機的,都是生產隊和公社集體的,機器壞了都到公社自家的農機站修理,不可能送到外面維修,這都是有規定的,小羽的維修站建起來我估計也就是過往的拖拉機恰巧在維修站附近壞了,又開不回本公社的農機站,這才會到小羽的維修站維修,可這個機率能有多大?一個月能碰到兩三次就不錯了,這還是在磚廠附近拉磚的拖拉機多才有這樣的可能,要是在別的地方,一年能修三、五臺拖拉機都是好的,不信你明天問問董秋生,他一年能修幾輛外地來的拖拉機、柴油機?他要是說修過一臺我都算輸。”

“啊!原來是這樣啊,你既然知道實情下午為什麼不跟小羽說出來呢,兩萬多塊錢可不是小數,真要是收不回本還不得心疼死?”

“小羽現在主意多大啊?我說了他會聽進去才怪,反倒讓爸媽和大姑覺得是我攔著不願意幫大姑一家似地,再說了,小羽現在有錢得很,投進兩萬,還有兩萬,掙不著錢權當買教訓了,現在吃點虧省的以後栽大跟頭。哎呀,咱不說他了,今天騎了一天車子跑山路,顛得我骨頭都要散了,睡吧,我是真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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