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昨晚折騰的不善,但姬羽還是早早叫醒蘇蕊穿衣疊被洗漱妝扮,整理好儀表出跨屋進堂屋,看到母親已經伺候著奶奶起來了,正準備做早飯,父親擔著空桶要去井臺打水,姬羽讓蘇蕊給母親打下手,他接過父親的扁擔去了井臺,姬羽13歲就給家裡挑水了,所以父親也不以為意,拿起掃把開始清掃院子。

到了井臺,剛巧看到孫秀英的哥哥孫秀山也在挑水,已經打滿一桶,另一桶正用轆轤從井裡搖上來,姬羽笑著打招呼:“秀山哥,這麼早,已經打滿水了。”

秀山將露出井口的水桶提到井沿邊,回頭見是姬羽,憨笑點頭沒說話,伸手把姬羽的水桶接了過去,擺好就要提自家裝滿水的桶往姬羽的空桶裡倒水,姬羽忙阻攔道:“秀山哥,我自已打吧,半年沒用轆轤了,正好過過癮。”

秀山已經把一桶水倒進了姬羽的空桶說:“井沿有冰,你手生了,危險。”

姬羽不能再把水倒回去,只好順從:“謝謝秀山哥,昨晚怎麼沒到家去玩?”

秀山把第二桶水倒進姬羽的空桶,看著姬羽說:“要是你自已回來我肯定看你去,姬翔也來了我不願意搭理他,小羽,你是好人,姬翔,我呸!”

姬羽只有苦笑,謝了秀山,挑著兩桶水回到家,家裡的水缸能盛8桶水,兩桶水倒進去才到水缸半腰,姬羽挑上空桶再次出門。

這時候井臺上的人一下多了起來,秀山挑水回了家,可秀英在井臺等著了,還有幾個井臺附近住的以往玩伴兒,秀英是聽哥哥說姬羽在挑水,也怕井臺結冰太滑姬羽出危險,就快步趕過來的,沒想到用不到她幫忙,姬羽的朋友們就把姬羽的水桶扁擔都搶了去,別說搖轆轤從井裡打水,連往家挑也有人替了,姬羽只得連聲稱謝,說白天要串親戚,邀請大家晚上到家裡聽戲打牌。

秀英笑著問:“怎麼起的這麼早?不多睡會兒?你哥和溫嵐也起來了嗎?”

“起沒起來我不知道,反正剛才還沒出屋,起來了又怎麼樣?這幾年我哥挑過水嗎?還不是秀英姐你給慣的?”

“可別亂說,讓溫嵐聽見不高興,他在家不挑水能怪我嗎?自打10歲起你的個頭就超過你哥了,長的也比他粗壯,家裡有重活叔嬸兒還不是先打發你做,以後他當了老師,時間都用在學校了,顧不上家也情有可原。”

一旁的叔伯兄弟打趣說:“英姐還不讓小羽亂說,你這麼護著小翔,就不怕那個天津娘們吃醋?也是啊,一日夫妻百日恩,英姐跟小翔是日了三年的夫妻了,這恩得兩輩子了吧,哎呀!君子動口不動手,快撒手,疼!疼!耳朵掉了。”

秀英擰著對方的耳朵,紅著臉笑罵道:“誰讓你滿嘴噴糞的,這次撕你耳朵,下次撕爛你的嘴。”姬翔和秀英是走過定親儀式的,在當地那就跟過門媳婦沒啥區別,山村風俗,小叔子跟嫂子開玩笑的尺度可以非常大,別說說葷話,就是把手伸進衣服裡摸一把胸也不能真惱,惱了就是個色,沒人愛搭理了。

大家夥兒說說笑笑,等家裡水缸滿了,母親和蘇蕊已經做好了飯,母親在院子裡高聲喊了聲:“孩子他爸,洗洗手吃飯了。”

其實丈夫就在院子裡,這一嗓子是給東跨屋聽的,姬翔、溫嵐倒也麻利,等蘇蕊把碗筷擺到桌上,他倆也進了堂屋,挨著奶奶坐下了。

早飯不復雜,噴鼻香的玉米麵糊糊、姬羽帶來的豆沙餑餑和金黃黃的年糕,就菜是老鹹菜細粉條炒肉絲和鹹鴨蛋,很是下飯,大家都吃的香甜。

吃完早飯,母親開始分派任務,今明兩天上午,兩個兒子的任務就是走親訪友,姬翔的任務是拜訪姥姥家的親戚,姥姥姥爺已經過世多年,需要拜訪的是兩個舅舅和一個姨,兩個舅舅家在一個村,一個上午能完成,大姨嫁的比較遠得明天單獨一個上午。

姬羽的任務是父親這邊的親戚,父親沒有兄弟,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就是姬羽的大姑二姑,大姑出嫁在青山鎮鎮政府駐地青山村,大姑父姓董,十幾年前得病沒了,留下大姑拉扯著倆孩子辛苦度日,姬羽一家雖然也很困難但還是給了大姑一家很大的幫助,等表哥表姐長大成人後,大姑家來了個鹹魚大翻身,表哥董秋生心靈手巧,被招進鎮農機站做修理技工,之後娶了漂亮能幹的表嫂姜玉華,四年前生了個像媽一樣漂亮像爸一樣聰明的乖巧女兒取名叫董巧巧,表姐董春芳嫁到了山外馬各莊,是個富裕村,表姐夫家也算殷實。

秋生表哥在農機站當合同工的這八年,是大姑家日子最富足的八年,大姑、表哥、表姐都是知恩圖報的品性,八年來反過來給了姬羽一家更大的支援,可以說姬翔、姬羽能夠在家裡極其困難的狀況下唸完高中,跟大姑的支援密不可分,哥倆在鎮中學上學,經常在大姑家吃飯,只要大姑家吃細糧或有肉菜,都會叫他哥倆去吃飯,時不時還會給他們哥倆一兩毛錢買鉛筆本子,姬羽很黏秋生表哥,跟他學了一身修理柴油機拖拉機的技術,秋生表哥可以說就是他的授業師父。

非常可惜,今年大秋一場大禍降到秋生表哥身上,表嫂橫死,欠了農機站上萬債務,岳父一家又把他小舅子腿殘的直接原因推到秋生表哥身上,姬羽之前讓父親給表哥捎去2千塊錢,只不過車薪杯水,昨晚聽父親說,秋生表哥家的房子也被扒倒,磚瓦木料賣掉抵債,大姑被表姐接到了婆家住,秋生表哥和女兒巧巧住在豬圈裡,這寒冬臘月夜裡零下十幾度,真不曉得他們爺倆是怎麼挺過來的。父親說過兩次讓表哥帶著孩子到家裡過年,可表哥說玉華剛遭橫禍不滿一年,他和巧巧不能去別人家住給別人家帶去兇禍,尤其是今年姬翔、姬羽還都帶女朋友回來,就更不能來住了,這也是老家這邊的習俗,父親也就沒再堅持。

要不是因為昨天到家時間已晚,姬羽昨晚就去鎮上看望表哥了,今天一起來就跟爸媽說了要把表哥、巧巧接來過年,父親自然沒意見,可母親卻擔心姬翔兩口子犯膈應,可大姑以前對自家的情分擺在那兒,小兒子堅持她也不好明著反對,姬羽就說大哥大嫂的工作由他來做,母親也就沒再說啥。

吃飯時姬羽當著大哥溫嵐的面,說了秋生表哥的情況,提出把表哥和巧巧接到家裡住,過完年帶著他們爺倆一起去省城,在躍進磚廠給表哥找份合同工作,溫嵐不瞭解這邊的風俗,大城市也沒那麼多講究,又不影響她和姬翔的學習生活,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大哥對大姑一家感情也很深,雖然有些忌諱,但弟弟都不怕,他也就同意了,奶奶更是疼外甥和重外甥女,連聲說好。

就這樣,一家人透過了姬羽的提議,吃完飯,姬羽跟秀英姐借了腳踏車,拿著一盒細點心,帶了些糖果香菸,載著蘇蕊去了青山村。

八里山路,腳踏車很快就到了表哥家,一進院子姬羽的眼圈就紅了,往日的磚瓦房成了一片土堆,別說磚瓦木料,連地基石頭都被挖光了,豬圈三面石牆上抹了黃泥面,朝南的一面用土坯擋住前臉,只在側面豬圈門上掛了個破棉被擋風。

“秋生哥在嗎?我是小羽,來看你了!”姬羽含著淚朝豬圈裡喊道。

破棉被掀開一角,一個身穿破舊的藍棉大衣、露著灰黑棉花的破棉褲、戴著護耳藍棉帽、腳穿絕緣單鞋、鬍子拉碴臉色灰暗的男人彎腰低頭走了出來,不是別人,正是以往受到大部分人尊敬羨慕的英俊成功青年表哥董秋生。

看到姬羽和他身邊的漂亮姑娘,董秋生很是有些尷尬,看了看兩隻粗糙黑皴的手,忙往身上抹,沒等他說話,姬羽緊走一步把表哥緊緊抱住,哭著說:“哥,你吃苦了,大姑和巧巧吃苦了,10月底聽我爸說表嫂出了事兒,我真該請假回來的,我可真混,只想著放寒假再回來幫幫你們,沒想到就讓你們遭這麼大的罪,實在對不起了。哥,巧巧呢?巧巧還在裡面嗎?”

正說著,從豬圈門走出個身穿髒兮兮的花棉襖棉褲,頭髮蓬亂,兩片瘦成坑的臉腮各有一大片黑皴,嘴唇滿是裂口滲出血絲,兩隻耳朵長滿凍瘡流著黃水,兩隻手背青紫發亮腫的像兩個小黑饅頭,只有兩隻烏黑膛亮的大眼睛眨巴著看著痛哭的大人,有些遲疑的說:“我認識你,你是二舅。”

姬羽彎腰就把小女孩抱了起來,臉緊緊的貼著孩子粗糙冰涼的臉說:“巧巧好聰明,巧巧好記性,我就是二舅,夏天我還抱過你,沒想到巧巧一眼就把二舅認出來了。”嚴格說巧巧應該叫姬羽表舅,有些地方也有叫表叔的,但姬羽嫌多個表字生分,跟秋生兩口子也只是叫哥哥嫂子,讓巧巧叫他二舅。

蘇蕊早就知道姬羽有這麼個很親的表哥,也知道了這個很親的表哥家遭到了不幸,可萬沒料到表哥和孩子會過得如此窘迫,寒冬臘月年根底下住豬圈,在解放前萬惡的舊社會,極其貧困的貧僱農好像也沒聽說有住豬圈的,那白毛女喜兒和她被逼死的爸爸,還住著兩間茅草屋呢,可就在眼前,四歲的巧巧和她的爸爸竟然從這麼個破豬圈裡鑽出來,昨晚外面的天氣可是哈氣成霧滴水成冰啊,這爺倆可是怎麼挺過來的?在姬羽抱著表哥哭時,她已經淚流滿面,這時候也撲過去把可憐的小女孩緊緊的擁在懷中,止不住哭出了聲。

四歲的巧巧卻不知道大人為什麼哭,忙哄著倆大人:“二舅,你怎麼哭了,阿姨也哭了,你們是不是很冷啊,昨晚我也凍哭了,可現在天亮了,圍著被子就不冷了,別哭了,眼淚留在臉上臉上會凍成小口子的,可疼了。”

姬羽哽咽的帶著鼻音說:“巧巧,這個阿姨是你二妗子,你叫她聲二妗兒,她就不哭了,還會給你很好吃的奶糖。”

巧巧立刻叫道:“二妗兒,你別哭了。”

蘇蕊連忙擦去臉上的淚水,強撐起笑容,從口袋裡掏出幾顆大白兔奶糖,剝開一顆送進孩子的嘴裡,把其餘幾顆放進花棉襖的小口袋裡,從姬羽身上抱過孩子說:“巧巧真聰明,二妗兒抱著你咱倆互相取暖,二妗兒就不冷了,身上不冷就不哭了,巧巧以後跟二舅二妗兒住暖和的房子裡好不好,咱不住豬圈了。”

巧巧立刻抬頭看爸爸,張開手要爸爸抱:“我跟爸爸一起,爸爸住房子巧巧就住房子,爸爸住豬圈巧巧就住豬圈。爸爸!我不跟你分開。”

秋生忙把孩子抱過來安慰道:“巧巧乖,別怕!爸爸不會離開你的。”

姬羽堅定乾脆的說:“哥!你看這裡還有啥重要的東西,戶口本、房基地本拿著,糧食也帶上,嫂子和你們的照片別落下,其他的被窩、衣服、傢俱、農具啥的都扔這兒吧,你跟巧巧跟我回家住去,今早我們全家說好了,無論如何也得把你們爺倆接我家去,我家房子是你操持著蓋得,有多寬敞你心裡有數,光正屋就夠住,廂房還空著,一會兒我去趟春芳姐家,把大姑接上,讓大姑跟奶奶住一屋,奶奶想閨女想的厲害,巧巧跟奶奶住也行,跟你一起住廂房也行,反正絕對不能住這破豬圈了,你好好看看巧巧,孩子都凍成啥樣了?玉華嫂子在天有靈還不得心疼死?再住豬圈,這孩子挺不過年關,你不為自已,也得為孩子想想,要是孩子有個好歹,你怎麼對得起天上的玉華嫂子?”

董秋生遲疑糾結了半天,看著骨瘦如柴的女兒,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怪我!這都怪我啊,挺好的一個家生生的毀在了我手裡。死的應該是我,不該是玉華,玉華,我沒能力照顧好巧巧,我對不起你啊!”一邊痛哭一邊用頭撞豬圈。

姬羽忙把表哥拉住說:“這怎麼能怨你?你的技術我最清楚,肯定是巧巧小舅闖的禍,回頭把罪過都推你一個人身上,你怎麼能認這個冤大頭。”

秋生流著淚道:“我確實拉了手剎,也確實是姜玉柱想過癮放下了手剎開動了拖拉機翻下山坡的,可我要是不答應岳父私開拖拉機幫他家拉秫秸,我要是停住拖拉機時把火熄了,姜玉柱也不能開拖拉機出事,我岳父一家只有玉華、玉柱這一兒一女,現在玉華沒了,玉柱剩了一條腿,還得虧你讓舅舅給我捎來的那2000塊錢,要不玉柱的命也難保住,他媳婦大著肚子,岳父岳母身體還不好,姜家也塌了天,舅舅來了兩次讓我去你家住,我說家人橫死的例兒只是一方面,真正的原因是玉柱一家沒完沒了的在糾纏我,逼著我要以後的生活費、老人的贍養費和孩子的養育費,張口就要5千,我要是不給,玉柱就要在我家喝1605,逼得我賣了家裡所有的值錢東西還不算完,還逼得我把房子也拆了賣了,他們不但到我這兒來鬧,我媽被春芳接到她家住,玉柱和他媳婦還去春芳家鬧,被妹夫家的幾個兄弟姐妹給攆出村才算完,我要是帶巧巧去了你家,你家這個年就甭想過了,自打玉華走了,巧巧誰也不跟,成天就追著我,連她奶奶也不跟,要不我媽去春芳家也就把她帶去了。”

姬羽嘆了口氣:“讓你這麼一說,姜玉柱一家也夠難的,可恨之人也有可憐之處,看在玉華嫂子的情分上,以後咱們還得拉扯他們一把,以後的事兒以後說,先說眼目前,這豬圈你們爺倆是萬萬不能住了,必須跟我回家去,姜家要是到我家去鬧,我有辦法對付,你要是不跟我回去,我也跟你一起住豬圈。”

秋生看了看依偎在懷裡的巧巧,長嘆一聲:“唉!你啊,這是自找麻煩呢,行吧,住你家就住你家,姜家要是到你家鬧,我就把這條命抵給他們家好了。”

扭頭對女兒說:“巧巧,你在這兒跟二舅二妗兒待著,我進去收拾收拾,咱們一起到二舅二妗兒家住暖和屋去。”

巧巧眨巴著淚眼點頭:“嗯吶,我跟著爸爸。”

姬羽親了親孩子的凍瘡臉:“巧巧就跟著爸爸到二舅家住去。”

過了一會兒,秋生抱著個超大的鋪蓋卷出來了,要往腳踏車後座上放,姬羽一看就皺了眉:“不是跟你說只拿幾樣必須拿的輕快東西嗎?你怎麼跟要搬家似的,拿下來拿下來,我看看都是些啥?”

說著站起身把孩子推給蘇蕊,過去把鋪蓋卷扯到地下,解開麻繩,開啟鋪蓋,把裡面能穿的大小單衣挑出來兩件,團成一團用床單打了個小包袱,其它東西抱起來扔進了豬圈:“你是想把豬圈裡的跳蚤蝨子臭蟲都帶進我家啊?家裡什麼都不缺,凍不著你們爺倆。”

秋生急了:“哎呀,好好的被褥你怎麼就扔了,過完年開春天暖和了還得回來住呢。”作勢就要進豬圈把鋪蓋撿回來。

姬羽一把把他拉住:“還回來做什麼?農機站把你開除了,在生產隊掙工分三輩子也還不上你那一屁股的債,更甭說再把房子蓋起來了,這一走,三五年你們就不回來了,過完年你和巧巧就跟我去省城,我在省城給你找個掙錢的地兒,大姑就留在我家照顧奶奶,奶奶和我媽身體不強,我爸一個人家,屋裡屋外的忙不過來,有大姑在還能輕快些,我和我哥在外面也能安心學習。”

秋生停止了掙扯:“跟你去省城?活好找嗎?”

“那麼大的省城,上百萬人口,成百上千的工廠企業商店,哪兒哪兒都用人,別說你還會機修技術,就是賣苦力也比這窮山溝掙得多,我在省城還上著學呢,就憑跟你學的那點兒修機器的把式,一年就把房宅翻蓋了一遍,還能給你捎回來2000塊錢救急,你說活好找不好找?放心,準成比你在農機站掙得多,幹個三五年就能把饑荒還上,再在這塊房基地上建一座跟我家那樣的宅院。”

“錢好掙也不中,糧食咋辦?咱不是城裡的戶口,沒糧本指標,吃啥呢?”

姬羽笑道:“挺聰明的人,咋還糊塗了,你在農機站工作還不是往隊裡交錢買工分分糧食啊,以後在省城幹活掙了錢寄回來,讓大姑仍舊在隊裡給你一家三口買工分,分了糧食到鎮糧站換糧票寄給你不就得了?其實省城用錢也能買到糧票,兩毛錢一斤全國糧票,還帶細糧和豆油,現在形勢跟以前大不一樣了,只要有錢衣食住行都好解決。這樣吧!既然巧巧粘你,那你先帶著巧巧和蘇蕊去我家,我騎車子去馬各莊接大姑去,午飯頭能趕回去。”

秋生撓著頭難為情道:“就是太麻煩你家了。”

姬羽拉下臉道:“又說這外道話,你媽是我奶奶的親閨女,是我爸的親姐姐,上中學時我和我哥在你家吃過多少飯?過過多少夜?年初要不是大姑給我和我哥湊錢,我們連上學的路費都不夠,那時候我跟你外道過嗎?我和你雖然是表兄弟,可比我哥還親些,再跟我外道我真跟你急了啊。”

秋生忙雙手合十告罪:“得嘞!是我說錯話了,我跟你道歉這可中吧,那你去馬各莊吧,我和弟妹這就上你家去。”

青山鎮離馬各莊17裡,山路還算平整,姬羽騎著腳踏車一個來小時到了表姐董春芳家,雖說山裡的姑娘嫁到山外屬於高攀,但春芳表姐出嫁時家境比男方好,表姐漂亮能幹,所以婆家上下都高看一眼,表姐父人品也不錯,日子過的比較舒順滋潤。可現在孃家發生鉅變,表姐肯定在經濟上要幫扶她哥,又把大姑接到家裡長期居住,她家沒跟公婆分家,兩家老人偶爾見面那是親家,可是長期在一起生活,想想頭就大,估計表姐和大姑的日子比較難熬。

姬羽進了表姐家院子,正好看到一個四、五十歲的婦女在氣呼呼的攆狗轟雞,嘴裡的話聲很有些指桑罵槐的意味,不是別人正是表姐的婆婆。

看到推著腳踏車進院子的姬羽,表姐婆婆愣了下,停止了含沙射影罵大街,狐疑問道:“你找誰?怎麼看著你有些面熟?”

當然面熟,表姐結婚時姬羽作為新娘的近親,來過這個院子,還跟這個婦人打過照面,雖說沒直接對過話,但姬羽記性好,記得這婦人當年慈眉善目印象還挺不錯的,不過這時候看就有些可憎了。

心裡犯膈應,但臉上沒顯露,支穩腳踏車,把高階西式點心盒子摘下車把,笑著遞過去說:“嬸子身子骨硬朗著哪?這麼能幹,我是董春芳的親表弟,白石嶺老姬家的老二姬羽,前年我表姐結婚時我來過一次,沒想到您還有印象,記性真好,我在省城上學,這不放年假了,回來過年,今兒個過來走個親戚,我奶奶到省城住了幾個月院,夜兒個剛回來,想閨女了,讓我接我大姑去家裡住一段時間。嬸子,我大姑在您家住了這麼長時間,給您家添麻煩了,這是天津最好的外國點心,給您嚐個新鮮,也算是我家感謝您的一點兒心意。”

婦人一下對上了號,姬家哥倆都是大學生,以後都是幹部,這個親戚雖然有些拐咕,但論起來還真不算遠,以後兒媳婦生了孫子,跟這位都沒出五服,說不定就能沾上光,聽這話要把家裡鬧心的那位接走,貴客進門,還是來解決麻煩的,婦人立刻還原成慈眉善目狀態,熱情的招呼道:“我當是誰呢,怪不得這麼眼熟,原來是春芳的表弟來了,快進屋裡緩和暖和,你可是稀客,來了就喜,還帶這麼稀罕貴重的洋點心,留給你家老人們吃唄,咋還給我家帶來了呢?”

嘴裡說的講究,可雙手立刻把精美的點心盒接了過去,朝屋裡大聲吆喝:“春芳啊!還有親家,看看這是誰來了?真真是稀客貴客臨門了。”

跨屋門簾一掀,出來一個年輕媳婦,五官臉面很是耐看,身子卻有些臃腫,正是表姐春芳,跟在她身後的老婦人是春芳的母親,姬羽的親大姑。暑假時姬羽去表哥家時還吃過大姑做的餄餎面,那時的大姑滿頭烏髮,富態豐腴,性格開朗,說話帶笑,快50歲的人怎麼看也就是30出頭,僅僅半年,大姑頭髮灰白麵容憔悴瘦了至少30斤,皺紋佈滿了額頭臉龐,這摸樣說70歲都有人信。

“大姑!表姐!”姬羽緊走兩步上前攙扶住大姑。

“小羽!你來了!”表姐董春芳臉上蕩起了笑容,春芳比姬羽只大兩歲跟姬翔同歲,並且是姬翔初中同班同學,早期家裡困難只上到初中畢業就輟學了,跟舅舅家的兩個表弟感情很好,但相比之下更喜歡淘氣的二表弟,跟總是一板正經的大表弟有些話少,看到姬羽來家很是欣喜。

大姑臉上擠出了笑容,眼圈卻紅了:“小羽,你放假了。你大表哥出事兒,多虧你幫忙了,我上輩子到底——唉!”說著抬起手擦拭著奪眶而出的眼淚。

“大姑,別難過,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旦夕禍福,誰都有走背字的時候,玉華表嫂走了,是跟咱們家就這麼幾年的緣分,緣分盡了壽限到了,老天爺要收她走另有命運安排,咱們只能祝福玉華表嫂,來世託生到好人家,享盡人間富貴榮華,雖然表嫂不在了,但咱們的日子還得好好過下去,當年大姑父撒手而去,春芳表姐、秋生表哥那麼小,還不是大姑咬著牙把表哥表姐拉扯大,最後把日子過的比旁人家都好?現在家裡這點困難比起那時候還叫事兒嗎?看看眼前,表姐嫁了個好人家,公婆慈祥表姐夫疼愛,看這樣是已經懷上寶寶了,日子過的舒心順意,您不用為表姐操心,家裡表哥年輕力壯又有修理機器技術在身,巧巧也是個聽話乖巧的好孩子,您只要沒病沒災,想要翻身有什麼難的?何況還有我們家的支援,大姑家要翻身至少比十幾年前要容易的多,您尋思尋思是不是這個理兒?”

姬羽這番話不但是開導大姑的,也是說給表姐婆婆聽的。

那婦人顯然聽懂了也想明白了,笑著幫腔:“是啊是啊,親家母,姬家二侄兒說的對,雖然你家臨時遭了禍事,死了媳婦敗了家,可你還是兒女雙全,孩子們都大了,都頂事了,秋生那孩子還不到30歲,有技術又能幹,即使帶著個巧巧再娶個媳婦也不難找,房子被扒了,房基地還在,賺了錢再蓋起來就是,這不是還有你孃家和我們幫扶著你家嗎?”

大姑抹去眼淚,對著春芳婆婆道:“親家母說的倒是這麼個理兒,可是家裡房子扒了,東西被人搶了,秋生又沒了工作,不但欠了農機站和親戚們上萬塊錢,玉華孃家人還不依不饒的鬧騰,給親家你們添麻煩了。”

扭頭又問侄子:“小羽,你媽和你奶奶去省城看病一去就是三個多月,身體都怎麼樣了?見好了嗎?這次跟你一起回來了?”

“嗯哪,我媽和我奶奶身體都很見好,入冬後奶奶的哮喘就沒再犯,我媽的貧血症徹底治好了,腰、腿毛病也好了很多,這大冷天都能下地做家務了。這次我們都一起回來了,不但我媽、我奶奶來了,我哥和我都帶著女朋友回來了,奶奶想您想的特別厲害,說起來就抹眼淚,我爸媽也很想您,讓我來接您家去住些天,剛才我去青山村,見了我表哥,才知道您到表姐這兒來了,表姐,你看我大姑有啥要帶的嗎?幫大姑拾掇拾掇,我這就把大姑接走了。”

春芳自把母親接來這兩個月,受了婆婆不少白眼擠兌,出嫁的小姑子也時常回來找茬找事兒,幸虧有孕在身,公公、丈夫都維護她,跟婆婆小姑才沒有撕破臉,但每天家裡的壓抑氣氛,還是讓她和母親經常以淚洗面,現在表弟要把母親接走,雖然心裡不忍,也只能贊同,否則這個年誰都過不好。

拾掇好母親換洗的衣服,春芳把姬羽和母親送出村口,姬羽給表姐留下了200塊錢,說是給沒出生的小外甥的壓歲錢,騎上腳踏車帶著大姑向山裡奔去。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異界管理局

古月玩家

原神:我只是一個想安穩生活的神

慟無茗

綜漫:從殺手皇后開始

軟軟的肥啾

靈氣復甦:吾同境無敵

雲夢大川

符修之道

要累死的魚

破繭成蝶,惹了我就想跑?

嵐汀小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