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十多年,謝梓嵐又一次踏入了坤寧宮,心裡只覺百感交集。

殿內。

文清宜寅時三刻就起了,此刻她心裡也惴惴的。不僅僅是因為這次她臨時決定告知李崢謝梓嵐要進宮,還為了多年前那件事。

五天前,謝梓嵐傳話來的時候,她幾乎要以為是那件事被發現了。

謝梓嵐穿著黛粉色的宮裝,款步走了進來。

文清宜一眼就認出,那是新上貢的蜀錦,是跑死了三四匹馬才跑到京城的。

心底苦澀地搖了搖頭,文清宜不再多想,只掛上熟悉的笑容,下臺階去攙謝梓嵐。

“歲盈給皇后娘娘請安。”謝梓嵐掀裙襬跪下,垂著眸子請安。

文清宜連忙扶起,只見謝梓嵐眼眶中早就蓄滿了眼淚,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阿嵐何必這樣,和從前一樣喚我清宜就好了。”

心中的愧疚讓文清宜不敢直視謝梓嵐,只能微微別過頭,看向側方。

這副模樣卻讓謝梓嵐誤以為文清宜心裡在責怪自已,她立馬緊緊抓住文清宜的手,一滴淚似要落下:“清宜——不,你是李崢親封的皇后娘娘,若不是因為我,你怎麼會受這麼多委屈!”

文清宜已經聽不下去了,她昔年的好友,還覺得是她對不起自已,其實恰恰相反!

現在她萬般後悔,為什麼自已要把她進宮的事情告訴李崢,明明她什麼都不知道,還要為了自已考慮。

可是——父親下獄了。

文清宜閉了閉眼,就在嘴邊的真相嚥了下去。她屏退周圍的人,將謝梓嵐拉到榻邊。

“阿嵐,你聽我說。你先安心在宮裡住下,我會盡量不讓...他去找你。”

“不可能的,我不可以再留在宮裡,清宜,送我出去,好嗎?李崢不會追到謝府的,你知道的,太后她......”

謝梓嵐話沒說完,李崢劈手推開殿門,大步走了進來,臉上佈滿寒霜,冷冷道:“太后怎麼了?”

文清宜驚訝一瞬,起身跪下道:“參見陛下。”

李崢只攙扶自已的皇后,二人在高位坐下。

文清宜不敢提醒李崢讓謝梓嵐起身,三人就這樣僵持著,直到元寶進來送茶時,謝梓嵐軟著口氣接過茶盤,給李崢奉了一杯茶。

李崢皮笑肉不笑地接過了,呵斥元寶為何不給歲盈郡主賜座。

文清宜心知元寶這是無妄之災,只得訓斥他即刻退下。

殿內靜悄悄地,唯有冰鑑當中的冰散著涼絲絲的氣,讓人莫名感受到寒意。

李崢終於還是開了口,只不過是對著文皇后說,“歲盈這麼早來,皇后是不是也沒睡好?”

文清宜心知李崢心疼謝梓嵐,要找臺階下,立刻接話道:“歲盈心裡記掛著宮中的規矩,此番來早了也是情有可原,不過叫陛下這麼一提醒,臣妾似乎是有些犯困了。”

李崢終於看向謝梓嵐,不鹹不淡地說道:“往後不用這麼早請安了,有這心不如多給太后抄些經,讓人送給寶華殿燒了。”

見謝梓嵐順從頷首,李崢莫名又生出一絲不爽,他含了一抹攝人的笑意命令道:“朕思念皇妹許久,歲盈隨我去御書房吧。”

文清宜幾乎要摔碎茶盞,她下意識站起來看著謝梓嵐。可謝梓嵐卻對她露出一個堪稱安撫的笑,就隨李崢一起離開了。

也對。文清宜扶額低嘆,李崢怎麼可能會拿阿嵐怎麼樣,就連唯一那一次,都是她的錯......

御書房內。

李崢換下朝服,穿了一件月白色四團五爪龍圓領的袍子坐在上首安靜地看著摺子。

謝梓嵐忽地回想起了他們的曾經。

她六歲進宮就認識了李崢。

高高在上的太子傲嬌得很,總嫉妒她搶走了太后的關愛,直到後來李崢知道了她的身世,才扭捏地和她道了歉。

九歲那年,他們捉了先帝養在太液池的寶貝鯉魚烤了吃,事後李崢為了不把她供出來,足足捱了先帝三十七下藤條。

十歲那年,李崢跑出宮外三天,先帝急得幾乎要把整個宮都掀了,他卻在晚上偷偷回來跑到她窗前,遞給她一支玉簪,說是請了師父,親手刻的。

十一歲那年,李崢帶她裝成侍衛溜進摘星臺,被人發現追了幾里路。

十二歲那年,李崢帶她騎馬,她摔下來傷了腿,急得李崢徹夜不眠,握著她的手承諾要永遠保護她。

十三歲那年,他們互表情愫被太后發覺,他們成了被棒打的鴛鴦。

太后讓她十六歲選人出嫁,她隨手指了進宮獻藝的喻文驍,匆忙下嫁。

現在她三十三歲,為了女兒又進了宮。

可她不知道,李崢的執念,竟然還是這麼重。

明明這執念已經害死了養育她十多年的太后!

李崢從摺子中抬起頭,開口打斷了她的回憶:“阿嵐,過來。”

他還是叫自已‘阿嵐’,可自已不能再喚他一句‘崢哥哥’了。

太后的執意她不敢不從,她嫁給了喻文驍,也算相敬如賓,府宅和睦。終究是自已負了他。

“皇兄恕罪。”謝梓嵐並沒有向前,只是福了福身,眼含愧疚地望著李崢。

她已經想清楚了。現在這樣就很好,自已就守著她的一子二女過一輩子,清宜也能安心和她愛的人在一起,這樣兩全其美。

座上的天子見她停在原地,又隨意地拿起奏摺,一時辨不出息怒,卻一下子說破了她心中所想:“你想兩全其美?”李崢嘴角染上冷酷的笑意,“全的是你們,那我呢?”

“皇兄是天子,富有四海,實在不必——唔!”

謝梓嵐話沒說完,李崢瞬間出現在她面前,一手強硬地攬著她的腰,另一隻手已經伸手捂上了她的嘴。

李崢很生氣。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別動,你知道我會做什麼。”李崢毫不掩飾自已的想法,只盯著自已那隻捂住謝梓嵐的手,“你十三年零五個月沒進宮了,既然你這麼在乎你和喻文驍的女兒,那我就讓你的女兒進宮,讓她們也看看,你在宮裡過得很好,並且不會再回去了!”

謝梓嵐又急又氣,怎麼能讓女兒進宮看她在宮裡...這樣。

李崢放下了那隻手,細細摩挲著手指,殘酷地宣佈道:“我只是想看看你捧在掌心的女兒,但是如果你真的不聽話,我會把喻祁也抓過來。他那麼像他爹,我不敢保證自已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竟然還打著祁兒的主意!不行,祈兒本就身世不佳,若被發現並非她的親生孩兒,恐怕要出大事。

謝梓嵐咬一咬銀牙,只得答應下來。

祈兒此刻應當還在彩練山學藝,去了五年之久,也不知現在還好不好。

————

彩練山腳。

“師妹,你實在不必送我這麼遠。”喻祁接過行囊,拱手回禮,端是一副溫潤如玉的翩翩君子。

被喚作師妹的女子幾乎要被喻祁那和煦的笑容迷了眼,痴迷道:“師兄別客氣,師兄說永遠會對我好,那我對師兄好也是理所應當的。怕就怕師兄下山後,被其他女子纏住,忘了嫣然。”

喻祁拍了拍女子的肩膀,並不正面回答,只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道:“韓家富甲天下,韓家大小姐曾於泛舟時揮灑萬金,此等驚世之舉世人皆知,喻祁萬萬忘不了。”

一看便是四處留情的做派,偏偏面前人看不出來。

韓嫣然滿臉通紅,別過頭說道:“師兄慣會取笑我。”

喻祁這才正色道:“師妹,告辭了。”

韓嫣然眸中不捨,扯著手絹道:“師兄再見,有空一定要回彩練山啊!”

彩練山離京城也有近百里路,喻祁體力極佳,腳程也快,一想到馬上能見到母親和妹妹,就心裡高興。

此時的喻希還不知道,第一個要揭穿自已的人,就要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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