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希百無聊賴地坐在窗前跟頌兒和喻霜打著葉子牌。

自從穿過來,喻希就沒有正經地出門逛過街。唯一一次就是去接喻霜,還跟人打架了沒逛成。

今天早晨發現符衡不見了,房間裡還那麼詭異。本來想出去逛逛,但是夏日炎炎,街上的人還格外的多,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好像總有人盯著她看。

總覺得今天很晦氣!

喻希就出門了十分鐘,就灰溜溜地回來了。

三個人只能把冰盆裝滿,隨便玩一玩葉子牌。本來應該是四個人打的,喻希直接改了規則,變成兩個農民打地主的撲克。

喻霜和頌兒還不大熟悉,被喻希殺得片甲不留,兩個人加起來輸了好幾吊錢。

“姐姐欺負我們,霜兒不玩兒了!”眼見喻希又贏了一局,喻霜把牌一推,灌了一大口茶,扭過身子氣呼呼道。

頌兒無可無不可,只是抿嘴輕笑,看著兩姐妹。

喻希看著賭氣的桂花湯圓,又是答應脆皮肘子,又是答應水晶馬蹄糕,哄了許久,終於哄得小姑娘笑開了花。

眼見天色漸暗,喻希忙讓伺候喻霜的人帶她去溫習功課。

謝氏這幾天不在家,要是被母親發現自已天天帶著妹妹玩,不思進取,怕不是要挨訓。

喻希的院子重新安靜下來,她正要吩咐人去做晚膳,就看見一個黑影跌跌撞撞地飛下來落在偏房門口。

符衡現在很不舒服。

雙手很熱,彷彿體內的血液都湧到了手上,催促著他去揮刀。

從前下山都是師父和他一起同行,路上也會給他準備足夠的杏仁豆腐。

這次下山,師父卻說什麼都要讓他自已一個人去,還不給他準備杏仁豆腐,說什麼自有機緣,天機不可洩露。

符衡知道師父雖然不太靠譜,卻也不會害他,就真的就帶了幾件衣服,直接下山了。

他完全不知道,他下山之後,他那個不靠譜的師父才想起來好像沒叮囑徒弟拿銀錢。

若不是住著喻希的院子,吃著喻府的飯菜,符衡估計要風餐露宿了。

喻希看見符衡一身狼狽,眼下還發青 ,嚇了一跳:“你在搞什麼鬼,我要被你嚇死了知不知道。”

早上的害怕已經飛到了九霄雲外,喻希一點也不優雅地翻了個白眼道:“你知不知道,你房間很可怕的,為什麼會有一碗碎豆腐和血跡啊?!”

小廚房的人早上還來稟告過,豆腐缸裡的豆腐全都碎得不成樣子,像遭了賊一樣。

符衡昨夜又做了那個血紅色的夢,知道自已再睡下去恐怕大事不妙。畢竟上一次暴走,赤豚為了制止他只守不攻,都受了不少的傷,這一次師父和赤豚都不在,自已肯定會變成夢裡那種令人恐懼的模樣。

傍晚的氣溫已經降了下來,微微的涼風吹走了幾分符衡的暴躁之意,猛然看見喻希,聽見她說話,只覺腦中轟然。

累日做的噩夢,喻希溼了衣服嗔怪的場景,最後師父那句“一輩子吃不上杏仁豆腐!”如同重錘一般敲在腦海。

符衡只虛弱地看了喻希一眼,含混地說了一句,“杏仁...豆腐。”就身子一歪,倒在了喻希肩頭。

湊近了,喻希才看見,符衡穿著暗青色的外袍,但已經出現了數道劃痕,頭髮半溼著,身體卻涼得出奇,探了探額頭卻是滾燙。

目前看是發燒了。

可是喻希根本搬不動符衡。他目測就有185cm,現在挨著也覺得並不瘦弱,反而全是厚實的肌肉,身材棒極了。

試了幾次之後,喻希認命地使用靈語:“Fuheng needs to rest, so he will lie on the bed in a minute.符衡需要休息,所以他馬上就會躺在床上。”

床幔長長地垂了一邊,另一邊床頭放著一個銅盆,裡面還浸著一塊帕子。

少女瓷白的手伸在盆中,把帕子撈出擰乾,蓋在男人發熱的額頭上。

喻希嘆息一聲,認命般走到院子內的小廚房。

和京城大多數府宅一樣,喻府本來是隻有兩個廚房的:一個專供他們母女三人的廚房,以及所有奴僕下人的廚房。

因數十年前白羽書院的某位老師聲稱研究發現,若是靈力較高者與低靈力的人同吃同住,極有可能會對靈力產生負面影響。

此言一出,即使只存在幾條捕風捉影的證據,那些言靈世家和王公貴族還是把府上主子們的衣食住行和奴僕們的徹底分了開來。

喻希院子裡的小廚房,是三年前追沈益到了妙音寺上香,當著住持的面,沈益揚言每年要茹素三個月的貴女才配得上他。

那時痴戀沈益的原主二話不說,立刻回府求了謝氏,給院子裡搭了一個小廚房,每年都茹素三個月,不與母親和妹妹一起用餐。

她已經安排喻霜吃好了飯,其他下人也每日由管家李承安管理妥當。

喻希屏退頌兒和其他奴僕,自已進了小廚房開始做起了甜品。

又是血紅色的夢,暗紅的血色河流從天邊蜿蜒下來,焦黑色的土地上充滿焚燒的氣味,七零八落的碎片好像被賦予了意識,扭曲向上,要把哭泣的男孩按進深淵。

符衡掙扎著,細汗密佈,就在血色即將淹沒整個夢境之際,他聞到了令他心安的味道。

是杏仁豆腐!

如同褪了色一般,漫天的紅逐漸變淡消失,唯有杏仁和牛奶的香氣充盈著整個空間。

符衡驀地睜開了眼睛,面前是一張放大的臉,不由得瞳孔一縮,想迅速退開卻礙於身體不適扯到腦中神經,最終化為一聲急促的喘咳。

幾顆汗水從鬢邊低落,一雙溼漉漉的眼睛帶著剛剛醒來的茫然和看見眼前人的驚訝,眼尾一抹赤色逶迤著,加上那聲喘息,像懵懂初見人世的山間精怪不自知地誘惑著面前的人類。

這這這,是不花錢能看的嗎?

喻希面色爆紅,心中湧出一股奇異的不好意思的感覺,覺得自已像極了一個誘拐私藏良家少男的壞女人。

心思浮動間,符衡已經端著面前那碗杏仁豆腐風捲殘雲般用光了。

好香好甜。比師父做的還要好吃。

符衡心裡第一次正視喻希。他定定地看著面前的少女,少女鼻尖和手指還殘留著些許的粉末,應該是杏仁磨製的粉末,顯然她她一做完杏仁豆腐,就立刻給他端了過來,甚至沒來得及淨手淨面。

“喂!”喻希奇怪地晃了晃手,“符衡,你怎麼了?”

這句話似乎和遙遠記憶裡的那個溫柔喚著‘阿衡’的聲音重合了。

喻希發現面前的人愈發詭異了,他眼裡似乎流露出一種堪稱慈愛?的目光。

她立刻起身,決定遠離這個奇怪的氛圍。

“謝謝。”

喻希踏出門檻的時候,恰巧聽見低低的一聲道謝。

夕陽最後一抹餘暉照在窗欞上,少女逆著光回頭,一隻手插在腰上,朗聲笑道:“是啊,我第一次給別人做甜品,你要好好謝謝我才行。”

嬌俏的少女提著裙襬,也不等人回話,便合上房門跑遠了。

自然也就看不見符衡難得有表情的臉上人生第一次出現了一抹可疑的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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