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織雲莊舊事

蘇長月怔怔地看著已經做好準備聆聽的顧嫣，心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這五年多的時間來，蘇長月見證了織雲莊從繁華到傾塌的過程，他已經不記得自已是如何熬過那一個個絕望的夜晚。

他也曾經無數次想過為什麼還要這麼無意義地撐著，早早放棄掉自已不就輕鬆了。

只想著再撐一撐吧，沒準很快就會變好了呢！

不知不覺他竟然真的撐到了顧嫣的到來，她又帶著織雲莊起死回生，一步步迴歸到曾經的繁華之態。

其實在顧嫣到來之前，蘇長月已經看過太多熟悉的人無可奈何的離開，他也想過等所有人都走光了也好，這樣他自已一個人守著莊子，也算是完成了老家主對自已的囑託。”

蘇長月哽咽，輕輕地說了一句：“我也是實在沒了辦法。”

“家主去世後的幾個月，織雲莊依靠自已賬上的錢尚還能簡單維持，但那時候的織雲莊，光付工人的月錢一個月就需要五六百兩銀子。”

“每月的銀錢要不斷的發下去但卻沒有足夠的錢銀進來，苦苦支撐幾個月後，餘錢也消耗殆盡，我才不得已遣散掉一部分的錢。”

“而那時候莊子已經欠了好幾百兩的銀子，後面有訂貨的單子來我便只能借錢來買絲料生產。但能夠賺到的錢實在是太少了，錢的窟窿始終是無法彌補上來。”

“沒辦法我只能找人以借還借，能借的我都借了一遍，後來實在是走投無路就只好找上昌隆錢莊。”

蘇長月並不想對此做過多的辯解，只將自已這幾年來因何欠下那麼多錢的原因簡單地講了一遍，是他沒有能力經營好織雲莊。

顧嫣聽完一時間竟不知如何說辭，當初來的時候她還詫異，幾年來的入不敷出莊子裡的東西竟然一件都沒少，原來是蘇長月就算是借錢也不願意變賣掉莊子的東西。

“蘇伯伯，謝謝你一直堅持守著我們織雲莊。”顧嫣起身，朝著蘇長月深深一拜。

“東家，您這大禮我怎受得了。”蘇長月連忙扶起顧嫣，他自已心中有愧實在是無法消受。

顧嫣輕輕一笑：“若是沒有蘇伯伯的堅持，織雲莊不會撐到今日，我也不會這麼輕鬆就能將它重啟，是您有恩於我。”

蘇長月苦笑道：“東家就莫要再如此折煞我了，平白讓東家損失了一千三百兩，是我的過錯。”

顧嫣搖頭否認：“若不是這一千三百，蘇伯伯就不可能撐到我來的時候，這又怎算是損失呢？”

聽到顧嫣這一番說辭，蘇長月鬱結不平的心開朗了許多，笑著說：“東家這說的是什麼話？”

“這是蘇伯伯看不見的真話。”顧嫣笑道。

這一千三百兩確實是很多，但也不至於為此而鬱郁難堪，向前看才是正道。

“蘇伯伯若還是覺得有愧，那就好好幫我經營好莊子，織雲莊若是回到從前模樣，區區一千三百兩想必也不在話下。”顧嫣寬慰道。

蘇長月的眼中閃爍著激動的神采，他不曾想過眼前這年紀輕輕的一位姑娘，竟然有如此雄心。

他又朝著顧嫣一躬身：“蘇長月定當竭盡全力，讓織雲莊重登巔峰。”

顧嫣笑道：“那日後我便要多多仰仗您了。

出了院子之後，蘇長月望著明朗的藍天，眼中的熱淚終是落下。

“家主，織雲莊真的有救了。”

突然間少了一千三百兩，織雲莊現在的餘錢確實並不寬裕，並且莊子上如今也養著幾十名長工，好在正常的開銷靠這每日出貨的進賬也能基本維持。

只是等倉庫的一批絲線和染料都用完之後，他們就需要有足夠的錢來採購下一批的材料，否則莊子空轉只怕會消耗更多的銀錢。

對此，顧嫣只能寄希望於還在生產中的提花料了。

兩日後，讓顧嫣沒想到的是，她在這織雲莊過著如同隱居一般的生活，居然還有人會找上門來。

顧妙跟著馬嬤嬤從織雲莊的大門一直走到顧嫣的莊子裡，眼中盡是驚歎的神色。

今日她出安南城找人沒找著，碰巧經過織雲莊，又想起顧嫣好像也在這裡，就臨時跑來看望一下。

而馬嬤嬤又正好在大門見到顧妙，就直接將她領到了顧嫣這邊。

此時的顧嫣正對著一堆廢稿發愁，薛榮宴給過來的青玉實在是太糟糕了，形狀不全大小不一，很難做統一的設計。

馬嬤嬤看著趴在桌上頹廢了的姑娘，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輕輕喊道：“姑娘，您看看是誰來了！”

顧嫣無神的雙眼轉了過來，看到馬嬤嬤身邊的顧妙後，整個人都有了精神， 開心道：“堂姊，你怎麼過來了！”

她趕忙起身迎接，小跑到顧妙的跟前，笑道：“堂姊怎麼有空過來看我？”

“今日有事出城，剛好經過織雲莊，就想著過來看看你了！”顧妙簡單說道。

說完又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顧嫣，此時的她只是簡單的穿了一身寬鬆的衣袍。一頭長髮也只是用一根簪子鬆鬆垮垮地挽著，本來就搖搖欲墜，經過方才的小跑已經鬆了大半。

佯裝嫌棄地說道：“阿嫣，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模樣了，一點姑娘樣都沒有。”

顧嫣知道顧妙上過學院，為人也很是端莊有禮，很注重自已的女子形象。她是真正把自已當作妹妹，所以才見不得她這般隨意的模樣。

但顧嫣卻不在乎這些禮節和矜持，直接抱著顧妙，一張臉都要貼到了對方的眼中，笑問道：“我什麼樣？不是好看的模樣嗎？”

顧妙直接翻了個很失禮的白眼，一巴掌推開黏在身上的顧嫣，沒好氣道：“你夠了，整天沒個正形。”

顧嫣笑嘻嘻地拉著顧妙到房間裡的榻上坐下，自已也倒在一旁：“我現在在自已的院子裡，用不著那麼規整，怎麼舒服怎麼來。”

顧妙問：“要是有外人找你怎麼辦？你這莊子裡那麼多人。”

顧嫣訴苦道：“堂姊，你就不要再說我了，我現在管著這麼大一個莊子可累了，這兩日休息，不會有人來打擾我的。”

說著又問道：“堂姊，我出來也有好些天了，我們的布匹你店裡賣得如何呀？”

說起布料，顧妙的注意力總算是轉移掉，笑道：“那自然是極好，很多人上我們秀衣坊都是為了買你們的布匹。我還用你新出來的幾個顏色做了成衣，都可好賣了。”

因為織雲莊的新布匹，秀衣坊的生意也都比以前好了很多。

話頭到了印花料子上，顧妙笑道：“阿嫣你都不知道，如今安南城內就只有你們做的印花料子最是精美別緻。最近很多布莊眼饞這種料子多人青睞，也做了類似的料子出來。”

“起初我還擔心，但發現他們做出來的印花同你們的根本不是一個檔次。”

顧妙說著，眼睛都要笑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