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往事

是呀，已經是當年的事了。

皇后手中捻著佛珠，仰頭看向佛像。

不要提，所有的人都跟她說不要再提。

她現在是大雍朝最為尊貴的女人，她的兒子是關乎社稷的太子殿下。

可是這麼多年來，她夜夜都會被噩夢驚醒。她怎能裝作不知？

當年，是陛下藉著她的手信，派人去了東平侯軍營。而後就傳出了東平侯裡通外國之事。

東平侯上官晙被斬首示眾，身懷六甲的林妙錦易容逃走，不知生死，這些都讓她日日不得安生。

家族中人，勸說自已，要忘記，要放下。

可是皇后不是傻子，她看得出，陛下想要的李家手上的權勢，才立了自已為後，章兒為太子。

陛下心中當真沒有一點慚愧和嫌隙？

要知道，自從當年那件事後，陛下再未踏進她的寢宮。

皇后睜開眼，看向眼前的佛祖，這個後宮就是困住她和章兒的金絲牢籠。

而這個牢籠的締造者，如今卻志得意滿，看著後宮的眾人為他的喜好爭得你死我活。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

“娘娘！”身邊的嬤嬤咕咚一聲跪了下去，生生打斷了皇后的話語。

向來沉穩持重、不願表露心事的皇后娘娘，今兒是怎麼了！

再說下去，恐怕不止是皇后娘娘自已，便是太子，李氏都是滅頂之災啊。

罷了，皇后又閉上了眼，手捻著佛珠。

那句話，說與不說，都無所謂。遮主眼中一片愴然。

她要等到，眼看他，樓塌了。

仁明殿外。

敬妃帶著宋嵐等人，悶不作聲地走出去好遠，方才停下腳步。

“娘娘，上轎攆吧。”福祿勸說道，這宮中不知何時起風了。

這種季節，往往說風就是雨。

“宋嵐。”敬妃喚了一聲。

宋嵐從後面走了過來。

“你可覺得，皇后就是害怕了？”敬妃在思忖的除了面子，還有到底去不去陛下那告上一狀。

宋嵐略一沉思，卻是搖了搖頭。

敬妃咬牙，深吸了一口氣，“罷了，你去了東宮，也是個查清楚那邊到底搞什麼鬼的機會。”

“上轎吧。”敬妃吩咐了一聲，福祿上前扶著敬妃的手臂。

宋嵐折回了鳳陽閣，明珠公主那邊得到了口信，已經大鬧一場了。

“憑什麼，皇后娘娘憑什麼把我的伴讀強行要走！”

明珠眼淚汪汪，她好不容易找到這樣一個知心的人兒。她都答應會乖乖聽話，好好練箭，他們為何還要為難她？

“宋嵐，你不要去好不好。”明珠拉住了宋嵐的手臂。

宋嵐也很無奈，原想步步為營，從敬妃取得信任後，慢慢揭穿謝弘文和賢妃的陰謀詭計。

現如今，皇后初次見面，就明著打壓了宋嵐，更是顯示了不可動搖的權威。

但皇后畢竟是皇后，她話已出口，宋嵐現在的身份哪裡能夠抗旨。

宋嵐摸了摸明珠的頭頂，彷彿安撫一隻暴躁的小貓咪，帶著難得地寵溺，“公主殿下，宋嵐會一直想著你。等那邊的差事辦好了，我就趕緊回來。”

明珠委屈巴巴，將頭靠在宋嵐的膝蓋上，“我要跟太子哥哥好好說道一下，他的壞脾氣不可以對你發。不可以吼你，不可以欺負你。”

宋嵐不由得笑了起來。

明珠公主可真是個善良的孩子，這麼生氣，還想著怎麼保護身邊人呢。

若是郭銘郭公子沒有死，也許他與明珠公主真的能成為大雍朝裡，一對讓人豔羨的神仙眷侶。

明珠忽又揚起頭，再次叮囑，“宋嵐，你千萬記得。若是在東宮真的受氣了，你就找人給我傳個話，我就拼著被父皇責罰，我要去把你搶回來！”

宋嵐的神色有些動容，“這，東宮太子殿下，有這麼可怕麼？”她終於還是沒忍住，眼珠轉了轉，滿面疑惑。

宋嵐上一世，還真沒有與太子有過什麼接觸。只聽說過，太子病弱，自從十三歲後就一病不起，朝中後來少有人提及。

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但是謝弘章畢竟是當今太子殿下，便是再多的病痛，不如意宮人也會將他伺候得好好的。

“太子哥哥……”明珠囁嚅著，似乎背地裡說太子壞話不太好。但是看著宋嵐，只覺得她太可憐了。

“宋嵐，你只要記得，不管太子哥哥怎麼說你，你就當沒聽見好了。”明珠對這個太子哥哥也是怵頭得很，與其說是敬，更多的是畏。

小時候，她也曾享受過太子殿下謙遜仁愛的兄長之情，那時候的太子哥哥鮮衣怒馬對她很是寵溺。她只覺得，便是自已的親哥哥，也是不及他萬一的。

可是，後來，“太子哥哥的病痛太痛苦了，”明珠一方面心疼宋嵐，另一方面卻又想著替太子哥哥開脫，“他癱瘓在床，一直受著病痛折磨，便是一生的志向都毀了。”

宋嵐對這個病弱癱瘓、英年早逝的太子，知之甚少。便嚮明珠公主詢問起往事經過。

明珠公主支吾著，最終還是把自已所知，盡數地告訴了宋嵐，“你千萬不要跟母妃說，是我跟你說的。後宮對太子哥哥當年突然癱瘓的事，都諱莫如深。”

宋嵐心中大驚，上一世她也是深受病痛折磨，幸而學習醫術後一邊救人一邊自救。聽了太子的病情描述，宋嵐越發好奇。

這種稀奇的病狀，不太像孃胎中帶來的，那是何時遭遇了什麼變故呢。

上一世的太子，謝弘章，只是一個遙遠的名字，一個謝弘文登基路上的絆腳石。可是這一世，未見到他之前，這個遙遠的名字就變得鮮活起來。

從明珠公主口中得知，太子殿下的喜好，喜歡甜食，喜歡小動物，無一不是一個溫暖可愛人的表現。

宋嵐越發好奇起來。

宋嵐晚上收拾著東西，既然要去東宮復職，自然這一個月就要住在那邊。

幸而東宮寬敞，也不缺這一兩間屬下的屋子，吃穿用度也應有盡有。

而桃枝就不能跟著她過去了，這讓桃枝有些鬱悶。

“對了，宋伴讀。您讓我給蘭韻姑姑傳的話……”

桃枝幫著宋嵐抱來一包備用的藥材，不知宋嵐到底有何用。

“她怎麼說？”宋嵐一一清點了藥材，點了點頭。

“蘭韻姑姑說，望你自珍重，如今你是東宮的人，就先不見面了。”桃枝搖了搖頭，她也不明白，蘭韻為何會說出如此傷人的話。

宋嵐微蹙眉頭，將原本想要拿出的狼孩信物，重新放到了小盒子底部。

罷了，也許等夢魘案幕後黑手水落石出，蘭韻才能完全從往事中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