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秘密
宋嵐被啞婆的舉動嚇了一跳，差點直接從浴桶中站起來。
“啞婆快起來，你這是為何？”
啞婆倒頭就磕，一下、兩下、三下，再抬起頭時醜陋的臉上已滿面是淚。
“快起來！”宋嵐自問是受不起啞婆這樣的大禮。
前一世，宋嵐還是因為啞婆才學會了鳧水，才沒有一起跟謝弘文葬身湖底。
“嵐小姐，您一定要耐心聽老婆子我說完。”啞婆比劃著。
啞婆打著手語，從身上摸出一個香囊。香囊上的圖案極其熟悉，竟然就是上一世啞婆送她的那個香囊。
“這，恐怕是您親生母親的遺物。”
啞婆本不想這麼早告知宋嵐，可十三歲的宋嵐終於開始對宋雪凝知道提防，不再對賀氏母女聽之任之。
啞婆決定賭上一賭，“請嵐小姐幫我做主！”
宋嵐這才方知啞婆的身世。
宋仁成一家，是嘉成元年入的京。那時候的啞婆還不是啞巴。
啞婆剛剛生下一女，尚有些奶水，於是被推薦到宋家，分些奶水給宋嵐。一切本無事，直到啞婆發現了個秘密。
這個夫人賀氏，十分奇怪。對剛剛出生的女兒不聞不問。說是她的女兒，但賀氏身手矯健，哪裡像剛剛孕育的婦人。
賀氏身邊還帶著個三歲的女兒，就是宋雪凝。
宋雪凝一點都不喜歡這個“妹妹”。啞婆有次竟然看到，幼小的宋雪凝妄圖用被子捂死宋嵐。
啞婆害怕宋嵐出事，就將這件事隱晦地告知了賀氏。賀氏卻沉思不語，而後將她趕了出去。
在屋外，啞婆聽到了賀氏與宋雪凝的對話，小孩子口中叫嚷著，這本來就不是她的妹妹，就該一起燒死。
當晚桂嬤嬤就以請她吃飯的名義，將她帶出府，在飯菜中下了藥。
啞婆命不該絕，想著自已還得留奶水給宋嵐，就沒吃多少。雖然沒毒死，卻壞了嗓子，成了啞巴。
被扔到亂墳崗後，啞婆昏迷一天一夜，直到被暴雨澆醒。
啞婆連滾帶爬地回了家，卻發現家中遭了所謂“盜賊”，丈夫、孩子都慘死家中。當時前後帝位更替，正是人心惶惶的時候。
啞婆求助無門，發現宋家家丁竟然還在搜查著什麼，只得倉惶逃走。而宋仁成拜入了吏部尚書郭淮門下，官位漸漸越升越高。
啞婆只有伺機而動，她故意搞壞了面容，裝聾作啞。混跡在下人之中，幹著最髒最累的活。
“嵐小姐，這個香囊，您小時候只有抱著才能安心入睡。”啞婆舉起香囊，淚眼婆娑。
“您有次哭鬧，夫人發狠，讓我燒掉。我後來猜想，這可能跟你親生父母有關。”
那件事七八年後，宋仁成的恩師郭淮下獄，宋仁成卻得到了繼任的新尚書顧南之的欣賞。啞婆曾想過，也許自已這一生都沒有機會再說出真相。
宋嵐示意啞婆起身，擦乾身子，穿好衣裙。
啞婆沒想到二小姐真的會耐心“聽”她說出真相，也沒有動怒，惴惴不安地看著宋嵐的表情。
“啞婆，你相信這個世上有神明嗎？”宋嵐端詳著手中的香囊，驀地握緊五指，眼中露出一絲冷冽。
宋雪凝還真是從小，就對她恨之入骨，想讓她死。而宋雪凝口中一起燒死，到底是怎麼回事，宋嵐也一定會查個清楚。
兩日間，如白駒過隙。
賀氏一直覺得宋嵐的愚笨，是情理之中。所以，檢查了幾次訓導效果後，也懶得在宋嵐身上費心思。
兩日後，入宮的馬車，停穩在宋府門前。
可當宋嵐款步出府時，宋仁成和賀氏都不由得心中一緊。
宋嵐一身紫粉色飄逸外衫，蔥白碧波衣裙，飄逸靈動。
頭上垂螺髻，耳邊珊瑚耳墜，將她粉雕玉琢的小臉，襯托得愈加小巧精緻。釵環簡約，以玉飾為主，更顯性子溫潤柔佳。
淡掃娥眉，輕點朱唇，哪怕是眉宇間的少女惆悵，都讓人看得怦然心動。
“這——”賀氏狠狠瞪了許嬤嬤一眼，看得許嬤嬤一激靈。
許嬤嬤心想，您不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要失了宋家臉面麼。再說，這二小姐為了不顯招搖，已經拆掉了許多金飾，妝容都是極淡的。
可許嬤嬤不知，宋嵐的相貌，本就是自帶一種獨特氣韻，越是淡妝，偏偏更加顯得清水出芙蓉。
“爹爹，娘，就別讓宮中馬車久等了。”宋嵐翩然走過，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二老，輕輕一笑。
青兒扶著她，一起上了宮中的馬車。
奈何有內侍在場，宋仁成和賀氏卻不敢多言，只能目送著馬車向宮門駛去。
馬車駛離兩條街，青兒不解，“小姐，我看您這一身很好看啊。為何我看夫人看到你的表情，沒那麼開心呢？”
宋嵐莞爾，身子放鬆地向後一靠。
“沒關係，她不開心，我就開心了。”
本來，宋家嫡女是二人要入宮，所以宮中準備了單獨的車馬。到了宮門口才發現，有的車馬上竟然接了兩三家。
車馬需停在宮門外，青兒扶著宋嵐下馬車。
其他貴女看到宋嵐獨乘一個馬車，待看清宋嵐的臉立刻議論紛紛。
“這是誰啊，怎麼面生的很？”
“年歲不大，看著倒還嫻靜，聽聞是接宋府嫡女的馬車。”
“難道是宋雪凝？聽聞她面容姣好，氣度端莊，而且文采斐然。”
貴女們頓時帶著好奇，但也難免心中有幾分嫉妒。
“宋雪凝？難道是那個跟家僕打架，掉到池塘中的那個宋雪凝？”
一個聲音，突然從一駕剛停穩的馬車上傳來。
迎著其他人灼灼的目光，來人竟然是兵部尚書孫女曹嫣然。她玩弄著手中的馬鞭，幾步跳下了車，帶著一絲嘲笑。
青兒哪裡看過如此陣仗，膽怯得快要縮回到馬車了。
宋嵐卻迎著曹嫣然的目光，淡然一笑。
很好，她幫宋雪凝鋪下的名聲，傳播得還可以再廣些。
“你竟然還笑？”曹嫣然早就看不慣，那些沽名釣譽的貴女。她與宋雪凝同歲，兩年前曾打過一次照面。
可是，上下打量宋嵐，感覺年歲上有些對不上，而且與她記憶中的宋雪凝，面容和神態明明判若兩人。
“我為何不能笑？”宋嵐挑眉，“反正你說的也是實情，大不了，我就把你的問候，帶回給府中的家姐好了。”
“什麼？”曹嫣然蹙眉，“家姐？”沒聽宋雪凝還有姐姐啊。
“不會吧，她莫不是宋家那個，粗鄙無知的二小姐，宋嵐？”
突然，這個猜測的想法，讓圍攏著的少女們炸開了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