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太醫惶恐的搖搖頭,“絕命丹乃是碧邦國所出,通體為鮮紅色,下官也是早些年在外遊歷,見過一次,若是使用整顆絕命丹,不出一日便會暴斃身亡。”

他又道:“有人將絕命丹碾成粉末,一點一點給陛下食用,不仔細診斷,是不會查出來此物的,長年累月,毒已深入骨髓,怕是…怕是…”

無力迴天。

林太醫真的不敢再說了。

常德帝內心五味雜陳,過了半晌,他側過頭去緊盯著他,問:“朕還能活多久。”

“回陛下,多則能到年下,少則幾月也…也可能一月。”

常德帝眼眸無神的盯著窗臺邊上被風吹得“吱吱”作響的風車,忽然勾起沒有絲毫血色的唇,“夠了,這麼久也夠了。”

活了大半輩子,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西北的戰爭從未停歇過,霞國日益強大,早就不把明臨放在眼裡了,他要將一切事宜都安排好,只願在他走後,他的後代能有人真正平息戰爭……

“此事不許宣揚,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福束低聲問道:“陛下,連皇后娘娘都不能說嗎?”

常德帝並未答話,只點點頭,隨即閉上了雙眼。

在這樣的節骨眼上,讓旁人知道,無疑是在雪上加霜。

……

不覺間,已至深夜,夜雨悄無聲息下了起來,沿著房頂上的凹瓦不停歇的流下來。

太師府靜悅居。

“老頭子,大晚上的不睡覺,你在那走來走去的作甚。”晏老夫人拿著一件薄披風給他披上。

晏老太爺嘆了口氣,“這陛下又是提前武試,又是讓公主和親,我年紀大了,幫不上什麼了,”他從窗邊伸手接了幾滴雨水,“看來這天下要不太平了。”

晏老夫人也能隱約感覺到, 朝廷大量徵兵,極力選拔武將,用公主和親去拖緩時間,陛下想必已是心力交瘁。

雨下大了,她將窗關緊,回過頭來,“渡兒明日就要進行武試了,若是他中了,出征西北便是即刻的事情。”

只是,此去不知何時能回來,能不能活著回來。

晏老太爺輕輕挽著她的肩膀,道:“渡兒學這身武術,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報效國家嗎?這既是他的志向,那就是他要去經歷的。”

晏老太爺也在想,如若換作是姩姩,她也會這樣義無反顧,如今也只是缺少一個契機。

楊春晴知道了這事之後,整日以淚洗面,甚至還去勸說晏知渡萬不可去參加武試,她一個女人家雖不懂上戰場殺敵是何感覺,她只知道自已的兒子可能有去無回,她就萬般不願。

晏揚也是忙得夜不能寐,一連幾日都在宮中。

楊春晴深夜將他召來,又想繼續勸說。

“渡兒啊,能不能不去啊?”

話音剛落,晏知渡“撲通”一聲跪在楊春晴面前,向她磕了一個頭,“母親,戰場上刀劍無眼,一不留神就能喪命,縱然敵軍有千軍萬馬,我亦要勇往直前,我若是怕,怎堪為男子漢大丈夫。”

他不去,也會有人去。

總有人要去。

楊春晴忙將他扶起,眼淚一滴一滴砸落在地板上,綻放出淚花,“我是一個母親,怎麼能忍心看著自已的孩子犯險。”

晏知渡怎麼會不知,他此去要麼戰死,要麼凱旋,他無悔。

……

天剛露出魚肚白,還漂浮著些許霧氣看起來灰濛濛的,一道金光劃破天際,紅日冉冉升起。

太師府眾人一大早便張羅著起來送考了,與以往不同,往日大家都是歡歡喜喜的,如今每個人都面色凝重,只有晏老太爺和晏知渡兩人臉上掛笑。

晏知渡笑得坦蕩,“好了,我要進去了,不用再送我了。”

楊春晴還是想說些什麼,可話到嘴邊,她又說不出口了。

“姩姩?姩姩。”

晏知渡喊了好幾聲,只見平日裡活蹦亂跳的她,今日心事重重的樣子,還以為是出了什麼事呢。

晏溪暮在他一連串的呼喊下,回過神來,“哥哥……”

晏知渡摸了摸她的頭,“三日之後哥哥就可以回家了,不用想太多。”

這句話既是給她定心丸,更是為了讓其他人安心。

他背過身去,步履沉穩的走了進去,任憑楊春晴如何叫他,他始終沒有回頭,只瀟灑的揹著他們揮了揮手。

直到大門重重關上,徹底阻隔了外界。

……

武試結束得極快,晏知渡很快便回了家,又過了幾日,到了放榜的日子,一家人都焦急的等待著放榜,若是換作平常武試,楊春晴定會多燒幾柱香,祈願晏知渡高中。

可今時不同往日,楊春晴在祠堂雖虔誠的上香,嘴裡卻還一直期盼著榜上沒有晏知渡的名字。

楊春晴心不在焉的在晏揚面前晃來晃去,“這三丫頭和四丫頭,怎麼去這麼久啊。”

一刻不把訊息傳回來,她是一刻都不能心安吶。

晏揚站起身來,雙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坐著,“夫人吶,你再著急也毫無用處嘛,這事急不來的。”

晃得他頭暈。

今日放榜,常德帝知道晏家大公子也參與了武試,特意給晏揚批了一日假,

楊春晴面上的擔憂絲毫不減,手一直緊緊抓著衣裙。

“我怎麼能不急……”

她倒希望她的渡兒能不中…可又不希望他不中,這是他從小盼到的大,好不容易盼到了今日…

桔梗慌慌張張的衝了進來,嘴裡喊道,“老爺,夫人,大公子…大公子…”她喘著氣,

楊春晴連忙站起身來,心裡也跟著著急起來,人也開始變得結巴,“你…你慢點,大公子…大公子中沒中?”

桔梗還沒喘過氣來。

“母親,還是讓我來說吧。”晏溪亭牽著晏溪暮的手走了進來,楊春晴倒是等不及了,小跑過去,險些沒踩到裙襬摔倒。

晏溪亭趕忙扶住她,側頭與晏溪暮對視了一眼,她偏過頭去,不語,只點了點頭。

楊春晴身體有些發抖,望著晏溪亭又看向晏溪暮,“亭兒,你…你們這是什麼意思?”

晏揚也跟著過來,踉蹌幾步,問道:“這是中了?”

晏溪亭聞言,神色凝重的點點頭,“中了,還是…狀元。”

武狀元!

“狀元…武狀元,”楊春晴喃喃自語,似是接受不了,腦袋一昏、雙腿一軟、眼睛一黑便朝晏溪亭懷中倒去,暈了過去,讓眾人措不及防。

耳邊只傳來嘈雜的聲音,“叫郎中,快叫郎中。”

晏揚將楊春晴打橫抱起,快步回到了思憶居。

晏家所有人聽到楊春晴暈倒的訊息便顧不得其他了,立刻都趕了過來,連晏老太爺和晏老夫人都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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