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學成歸來

鄒坤裝著沒看見似地從旁邊跨了過去。

陸羽突然急中生智，連聲道：“先生請留步，學生這裡有書信一封……”

鄒坤見說，停下來，接過信邊看邊問：“你叫什麼名字？從何而來？”

陸羽道：“學生姓陸名羽、字鴻漸，竟陵人氏，從小遭家人遺棄，由西塔寺方丈智積禪師撫養成人，如今承蒙竟陵太守李大人錯愛，收於帳下……先生博古通今，才高八斗，世人盡知。鴻漸對先生仰慕已久，今日前來拜師求學，先生如果不肯收下學生，學生甘願跪死在這裡！”陸羽說著，用期待的目光望著鄒坤。

鄒坤見說，激動地道：“你就是陸羽？你……唉！”忙將陸羽扶起來：“你既是陸羽，何不早說、何不早說！我們過去曾見過幾次面的，如今你長高了，長大了，讓老朽認不出了……喜倌，快快帶陸羽到後面更衣！”

於是，陸羽終於成為鄒坤學館中的一員。鄒坤學識淵博，對陸羽提出的問題總是有問必答。鄒坤的教學不僅僅侷限於書本，有時也帶著學生到田間地頭，講授種田的方法，讓他們懂得生活的艱辛；帶他們登山遠眺，激發學子們對祖國大好河山的熱愛。帶他們到火門山口，講敘“火門山”地名由來的同時，告誡學童“兵貴神速”的道理。鄒坤不僅精通儒家的學問，對三教九流各門派的淵源和現狀也瞭解得非常清楚，尤其對茶學的研究也有獨到之處。在火門山的幾年，陸羽的學業突飛猛進。他不僅獲得書本上的知識，也獲得不少社會實踐知識，為他後來決心致力於茶學的研究打下堅實的基礎。

晚上，師徒二人躺在床上，陸羽突發奇想，天真地問：“先生，您的學識如此淵博，為何不去參加科考？”

鄒坤笑道：“哈哈，大多數的讀書人都希望將來能做官，可不少人卻選擇了歸隱林泉，為什麼？還不是因為看透時弊、斷絕科舉之念？當今的大詩人王維、李白、孟浩然……哪個不是才華橫溢？他們都未能參加科考，道理很簡單，因為官場黑暗啊！比如你應試前，得先去找人打通關節，還要去賄賂主考官。就是考中了又能怎樣？還得會哈風拍馬，曲意逢迎……”

陸羽道:“先生言之有理……學生前來求教，除了仰慕先生的才學，更仰慕先生的人品。學生即使學業有成，也要像先生一樣，淡泊名利，決不到官場追名逐利，做唯利是圖的小人……”

秋天，漫山遍野的野菊花將整個山野裝點得更加嫵媚動人。鄒坤便帶著學童們到山上來採擷野菊花。鄒坤一邊採擷一邊告訴學生:“此花晾乾後泡茶，不僅能生津止渴，還可祛暑清熱，預防各種疾病呢！”

陸羽提著只籃子，在坡邊採摘野菊花，在金盃山的一道石縫裡發現了一眼清泉。陸羽捧起來嚐了一嘗，見泉水清甜明澈，陸羽汲了些回來，並從前些天上山時發現的一棵野茶樹上摘了些茶葉，按在西塔寺時智積禪師教他的方法煮了些茶。

鄒坤正在書齋看書，陸羽篩了一盅茶來到書齋：“先生，學生在金盃山石縫裡發現一眼清泉，取了些回來，請您品嚐，看這茶如何？”

鄒坤品了一口，不由翹指讚道：“此茶清醇爽口，回味無窮。即使天下的名泉、名茶也莫過於此！”

第二天，陸羽便請人將那眼泉水鑿成一口井，常用此井的水煮茶。此井旱而不枯，滿而不盈，清澈明淨，甘甜爽口，後人稱此井為“陸羽泉”，那都是後來的事情。

林深草密的天門山風景優美，林莾中常有鹿麂出沒。這天，鄒坤帶著學生出來郊遊，陸羽也在其中。來到一處坡邊，陸羽看見一個獵戶正在安裝捕捉野獸的吊索。陸羽走了過去：“大叔，您裝這派什麼用場？”

獵戶道：“哈哈，自然是捕獵用唄。”

陸羽覺得有趣，便幫獵戶打下手。獵戶見他活潑機靈，一邊安裝、一邊向他講述安裝的方法和要領：“只要獵物踩中繩套，石頭往下一滾，繩子就把獵物給吊起來了，就這麼簡單，明白了嗎？”

透過安裝吊索，使陸羽聯想到學習的道理不也是這樣，不僅要勤奮，還要在靈巧上狠下功夫……陸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的學習方法深受鄒坤的讚賞。鄒夫子的名氣大，上這裡來求學的人不計其數。孔夫子有弟子三千，賢人七十二。當時鄒夫子也效仿孔聖人，在陸羽到來之前，已有賢人七十二。陸羽來到這裡後，賢人數量就變成了七十三，因此當地民間有“孔夫子有賢人七十二，鄒夫子有賢人七十三”的說法流傳至今。

逶迤的山道，穿過一道道莽原、村落、樹林，一直延伸到竟陵城門口。不知不覺四年過去，陸羽在鄒坤的教導下，系統地學習儒家經典《六經》的同時，還讀了不少前朝人論茶的書。

這天，鄉間的大道上過來一個頭戴布巾冠、身穿藍色長袍的青年書生，正是陸羽。他的背上揹著一個書簍，裡面全是書籍。

見陸羽回來，鄧嬋玉高興不已，忙替他接過書簍、噓寒問暖。四年不見，鄧嬋玉也出落得更加水靈俊秀。

太守府後廳的餐桌上擺著幾道菜，李齊物為學成歸來的陸羽接風洗塵，鄧嬋玉在一旁侍候。

筵席上，李太守以《詩經》《尚書》《儀禮》等《六經》上的內容相試，陸羽對答如流。李太守高興極了，將他留在太守府繼續學習諸子百家的經典。

清晨，陸羽在假山前面的石凳上讀書，鄧嬋玉端著一杯茶走了過來：“陸公子請用茶！”

陸羽道：“謝過鄧姑娘！”將茶接過來一飲而盡，隨後繼續讀書。

鄧嬋玉道：“陸公子……”

陸羽道：“鄧姑娘有事嗎？”

鄧嬋玉詭譎地一笑：“我有一事問公子，這四年你是怎麼過來的？”

陸羽道：“讀書、背書、聽先生授課……就這樣過來了。”

鄧嬋玉道：“一天到晚讀書、背書，難道就沒幹點別的？”

陸羽道：“有啊，得空時先生就帶我們到山上春遊……天門山上的野生茶樹，煮的茶可好喝呢！”

鄧嬋玉道：“你盡知道茶茶茶的，就沒想過什麼人嗎？”

陸羽道：“想過啊，李大人、蘇甘大哥、清凌姐姐……都想過。怎麼？”

鄧嬋玉道：“就他們？再沒有了嗎？”

陸羽思索了一陣，搖了搖頭：“沒有了。”

鄧嬋玉噘著嘴不滿地道：“難道，難道就沒有想過人家嗎？”

陸羽很快醒悟過來：“哦，想過、想過……好了，又到了溫習功課的時間……”說罷，開啟莊子的《天運篇》誦讀起來，鄧嬋玉守在一旁，默默地望著陸羽，眼神中充滿愜意的笑容。

陸羽終於將書卷記熟，不由伸了個懶腰。扭頭一看，鄧嬋玉已經回房去了。他來到花壇邊，看見一隻花蝴蝶從花叢邊飛過來……陸羽望著花叢中的蝴蝶，鄧嬋玉攜帶的書裡許多風乾蝴蝶的畫面立刻浮現在他眼前……心想：“如能將此蝶撲下來送給嬋玉姑娘，她一定高興……”於是掏出紙扇悄悄地摸了上去，終於將蝴蝶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