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凌霄
凌雲徹本來守在廊下，見如懿如此，哪裡還顧得上體統規矩，立刻眼疾手快扶住瞭如懿的手臂。
“嫻常在這是怎麼了？”
如懿眼前一片模糊，被凌雲徹的力量支撐著，她感激地看著凌雲徹，貪戀著這一刻尋常的溫暖，顫著聲音道:“多謝……”
海蘭跟著出來，見到這一幕，心臟險些都要跳出來，她不敢聲張，連忙替凌雲徹扶過如懿，低聲呵斥道:“放肆！天家妃嬪也是你一個侍衛能夠隨便碰的嗎？”
凌雲徹像被燙到了般立馬鬆手，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尷尬地看著如懿。
海蘭痛心地搖頭:“姐姐你太糊塗了，這時候還不顧大局，你要是真的出什麼三長兩短，叫我可怎麼辦啊？”
如懿見凌雲徹神情狼狽，心裡一動，把手從海蘭手裡抽了出來，強撐著道:“本宮沒有做過的事情，無論如何也不會認。”
方才殿內的爭執，凌雲徹也不是沒有聽到，他知道如懿是被誣陷的，可是他一個人微言輕的侍衛，又能做什麼呢？
也只能看著如懿蒙冤遭罪，幫不了任何忙。
這時候凌雲徹不由得想到許久以前自已還和魏嬿婉在一起的時候，那時候的魏嬿婉還是那麼明媚活潑，踮起腳想要去摘那如天邊紅霞似的凌霄花。
[雲徹哥哥，若是做人也能像這凌霄一樣生在高高的位置該多好。]
凌雲徹向來不對這些名利感興趣，當時也只是打趣著一笑了之，可現在他倒是明白了，原來權利地位對人有多麼重要。
就像現在，如懿遭這樣的罪，他一個侍衛，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即便如此，凌雲徹也不知道是從哪裡生出的勇氣，竟然對著如懿認真道:“無論如何，嫻常在都放寬心，微臣要是有能夠略盡綿力的地方，一定在所不辭。”
如懿本來失望驚懼，但凌雲徹這句話忽然又把她溫暖到了，現在聽見凌雲徹這番堅定的話，心頭的陰雨綿綿都散開了一些。
她只是遺憾，弘曆不能像凌雲徹這樣說些寬慰的話。
如懿的少年郎，早就變得無比陌生。她也只能從凌雲徹身上尋覓一些自已心中真情的形象。
多麼蒼白，又多麼絢爛。
現在尷尬的人換成了海蘭，她剛剛為了如懿又哭又求又磕頭，如懿都沒有露出這麼感動的表情。到頭來還凌雲徹的關心更能讓如懿覺得寬心。
海蘭望著自已空空的手，心裡也空了一大截，可是她把如懿當成自已唯一的寄託，她斷不能讓如懿出事。
同時，海蘭也更加確信一定要除掉凌雲徹才行，不只是為了拉下魏嬿婉，而是因為只要凌雲徹在一日，如懿的危險就會更多一分。
如懿追求的真心和真情，只會害死她自已。
她涼涼的目光落在凌雲徹身上，不帶一點點感情，像深深的漩渦，好似要把人吸進去一般。
凌雲徹背後陡然一冷，可是再次看過去的時候，海蘭的神情已經回到了正常。
他望著如懿和海蘭離開，如懿的背影消失在眼簾，翻湧的心酸之情幾乎要把整個人淹沒在無盡的深淵之中。
夜晚未當值之時，凌雲徹心下鬱悶，只能和以前的好兄弟趙九霄一起喝酒。
趙九霄和凌雲徹碰了一杯，他見凌雲徹只是悶頭喝酒，一言不發，眼裡都是紅紅的血絲，便知凌雲徹心裡肯定不舒服。
只是趙九霄不太明白，當時凌雲徹和魏嬿婉在一起時，凌雲徹都沒有如此情急，怎麼一到了如懿反而還自亂陣腳了。
“你也別太傷神了，嫻常在再怎麼說，也是皇上的妃嬪，咱們能做什麼……還是顧好自已吧。”
凌雲徹聽見這話眼睛一酸，自嘲一笑:“說到底還是我無能，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侍衛。”
愣了片刻後，趙九霄非常實誠地點點頭，把凌雲徹的話重複了一遍:“那必然，我們只是個侍衛，也的確無權無勢，什麼也幹不了。”
凌雲徹的眼神有些古怪，不知為何，聽見趙九霄非但不安慰他，還說些實話，他心裡更加堵得慌了。
他又看了一眼趙九霄，趙九霄又拍拍凌雲徹的肩膀:“咱們就是這樣的命，沒辦法。”
憑心而論，趙九霄覺得自已說的也沒有毛病，凌雲徹本來就是什麼也沒有，與其傷神，不如認命想開。
還好他喜歡的瀾翠跟在魏嬿婉的身邊也很風光，不會吃這樣的苦頭。
看來跟對人也是很重要的一環。
都說酒能解千愁，凌雲徹和趙九霄喝酒是越喝越愁。
他望著窗外如水的月色，一個恍惚，眼睛竟然微微亮了一下:“我想去求她，現在也只有她能夠說上話了……”
趙九霄沒反應過來:“誰啊？”
凌雲徹又遞了個眼神給趙九霄，趙九霄的表情瞬間變了:“你要找令貴妃？令貴妃她怎麼可能幫你救嫻常在，你別去費那個功夫了。”
如果不是不得已，凌雲徹也不想去找魏嬿婉的，可是現在能夠讓如懿脫離困境的就只有這位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令貴妃了。
魏嬿婉真的走到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曾經觸手可摘的凌霄花一朝被天子摘去，從此魏嬿婉於凌雲徹就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存在。
他最初認定魏嬿婉選了一條錯誤的道路，可現在的一切在告訴他，錯的是他自已。
魏嬿婉非但沒有被冷落，反而地位蒸蒸日上，一日比一日更耀眼。就足以證明弘曆對她不是一時新鮮。
“我只有這一個辦法了……只望她還念及一點點舊情。”
趙九霄這一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怎麼凌雲徹面對如懿就像失去理智一樣。
不過如懿現在已經去慎刑司了，凌雲徹著急到病急亂投醫也是沒辦法。
“要不你再考慮考慮？我覺得這一招行不通。”
凌雲徹腦海裡浮現出如懿的身影，想到那個在冷宮中自強不息的女子，目光中含了幾分孤注一擲的決絕:“為了她，我願意試一試。”
聞言，趙九霄也不再勸凌雲徹了，只是嘆著氣搖了搖頭，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凌雲徹沉默著，火辣辣的酒液淌過喉嚨，他再摸眼角時竟然已經被淚水沾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