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竽一夜沒睡著,腦子裡放電影一樣迴圈過去被她忽略的細節。

第二天早上醒來,趕到高鐵站,還有不到二十分鐘發車,她只來得及啃一個牛角包,再喝一杯咖啡提神。

她坐的是八點半那一趟,抵達靳陽市剛好十點。

夏竹擔心她找不到新家的地址,到高鐵站來接她。

陸竽刷車票從閘機通道出來,夏竹一眼就看到她了,話沒說上,嘴角先揚了起來。陸竽託著行李箱小跑過去。

“冷不冷啊?”夏竹抱住她,手在她後背拍了拍,“穿這麼少,只要風度不要溫度,難怪手是涼的。”

陸竽穿了件薄款的白色羽絨服,裡面就一件淺杏色打底衫,配上一頂皮質的貝雷帽,輕盈又精緻。

陸竽說話間撥出白氣:“車廂裡不冷。”

“快別站著了,趕緊回去。”

夏竹不會開車,拉著陸竽的行李箱,挽著她手臂到路邊打車。

母女倆坐在計程車後排,夏竹打量了陸竽一遍又一遍,一個學期沒見,即便平日裡能跟她視訊通話,也不如親眼看到來的真實。

她變漂亮了,不知是鞋的原因,還是個頭又長高了些,視覺上更為高挑。

陸竽捂了捂臉,作害羞狀:“媽,你不認識你女兒了?怎麼總盯著我看?”

她昨晚沒睡好覺,早上差點誤車,匆忙趕到高鐵站,在車上化了個簡單的妝,為了掩蓋不好的氣色,不想讓前來接她的父母擔心。

“哪能不認識,你什麼樣我都認識。”夏竹攥住她冰涼的手,幫她暖熱,“我看我女兒長成大姑娘了,心裡欣慰。”

陸竽頭枕在她肩上:“我爸呢?怎麼沒見他來,他不知道我今天回家嗎?”

“有家公司包了浮生居團建,你爸在那邊忙,估計上午趕不回來。”夏竹說,“你江叔叔這兩天身體不太舒服,在家休息。”

陸竽一頓,腦袋豎起來:“江叔叔沒事吧?”

“就是普通的感冒,有你孫阿姨照顧,沒大礙。”

“那就好。”

兩人聊一些家裡的事,很快到了地方。

新家在中洲嘉園,進小區大門是一道長長的水泥坡路,兩邊鋪了青色格子磚。夏竹指著其中一道柵欄門對陸竽說:“你江叔叔一家就住在這裡,裡面第三棟就是。”

“我們家在哪兒?”

“上了坡路,右邊那道門進去,最裡面那一棟是我們家,在十樓。”夏竹邊走邊給她介紹,“小區基礎設施很好,超市、藥店、理髮店什麼都有。距離大商場也近,坐公交幾站路就到了。”

行李箱的滾輪一路發出噪音,陸竽觀察四周,看到有一家開著門的寵物店,旁邊是快遞點,門口有人排隊取快遞。確如她所說,日常生活所需的設施都有。

走到坡道盡頭,夏竹從口袋裡拿出門禁卡,刷開了側門,帶她進去。

一輛黑色奧迪開出來,門衛抬開橫杆,車駛了出去。

一棟棟樓矗立在視線裡,牆體乾淨嶄新。

陸竽之前在電話裡聽夏竹說兩家離得近,沒想到會這麼近,同一個小區,江淮寧家在二期,她家在四期,兩期建築相隔半條坡路。

順利到家,暖氣已經供上了,室內溫暖如春。陸竽脫了外套掛在玄關衣架上,踩著拖鞋在家裡各處遊覽了一遍。

經過夏竹的精心打理,屋內佈置得比照片裡還要精緻數倍。

她的房間最好看,裝上了淺色窗簾,鋪了白色長絨地毯,床品都是小清新的風格,還有一個超大的衣櫃,旁邊立了全身鏡,書桌是米白色的,上面放了一些裝飾物品。

陸竽拉開窗簾,坐在飄窗上往外看,今天沒出太陽,天空是淡淡的青灰色,像蘸了墨水的毛筆浸入清水裡暈開的顏色。

夏竹給她榨了杯果汁:“肚子餓不餓?咱們早一點吃午飯可好?”

陸竽喝著熱果汁,點頭說好。

——

中午一點多,忙完工作的陸國銘坐浮生居的商務車回來,一進門就找陸竽。

“竽竽呢?”

陸竽從房間裡出來,已經換上了一套舒適的家居服,靠著門框,雙手環臂,打量眼前把頭髮染得黑黝黝的中年男人,眼睛彎彎:“爸,你這一身誰給你搭配的,太帥了。”

他的穿著偏商務風,黑色呢大衣配西裝褲,脖子上圍著鐵灰色圍巾,往那兒一站,確然有幾分大老闆的做派。

陸國銘笑得眼角褶子多了幾道:“你媽給我拾掇的。”

陸竽換了誇讚的物件:“我媽眼光真好。”

陸國銘脫掉大衣,裡面的衣服就相當具有個人風格了,黑色羽絨馬甲,深灰色加絨保暖秋衣。他挽起秋衣的袖子:“我去給我女兒做點好吃的。”

陸竽抬起手腕,手指點了下表盤:“一點多了,您這是準備做午飯還是晚飯?午飯我已經吃了,晚飯有點早。”

“你不是愛吃我做的滷菜嗎?我打算給你滷一鍋。”陸國銘逗她,“不想吃就算了,我歇一會兒。”

陸竽咧開嘴角,討好地笑:“我吃,我吃。”

陸國銘在廚房鼓搗了幾個小時,做了一鍋各式各樣的滷菜,跟店裡賣的相差無幾。剛做好陸竽就吃上了,左手拿了根鴨翅,右手用筷子夾鵪鶉蛋往嘴裡送。

夏竹找出一個玻璃保鮮盒,裝出來一盒,舀上一勺湯汁:“竽竽,把這盒給你孫阿姨送去,她也愛吃。”

“我去嗎?”陸竽手放在水龍頭下衝洗,“她家在哪一層,我拍找錯了。”

“二期三號樓一單元1201。”

陸竽記住了,換上外出的衣服,戴了頂毛線帽子,捧著一盒滷菜出門,在門衛處登記後進入。

樓道門緊閉,陸竽在電話門鈴前按了1201,等待接通的間隙深吸了一口氣,江淮寧放假應該比她晚吧?

那邊傳來孫婧芳的聲音:“誰啊?”

陸竽清了清嗓子:“孫阿姨,是我,陸竽。”

門禁解除,陸竽乘電梯到12樓,江家大門已經敞開了,孫婧芳穿著單薄的淺灰色高領羊毛衫站在門口,一臉驚喜地望著從電梯裡出來的人。

“竽竽,真是你啊,我還以為聽錯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快讓阿姨看看,差點認不出你了。”孫婧芳拉著她進屋,給她找了雙拖鞋。

陸竽盛情難卻:“上午回來的。我爸做了滷菜,送給您嚐嚐。”

孫婧芳笑:“你媽知道我愛吃這個。”

陸竽坐在沙發上,雙手交握擱在腿上:“叔叔身體好點了嗎?”

“吃了藥,從中午睡到現在,是他自己沒注意,大冷天非要去釣魚,凍感冒了。”

孫婧芳把東西送到廚房放好,然後從冰箱裡拿出一堆水果和零食招待陸竽。

陸竽坐著陪她閒聊幾句就要回去了,臨走時,她問:“江淮寧沒回來嗎?”

孫婧芳說:“他昨晚給我打了電話,期末考試完得在北城多待半個多月,教授組織的什麼課題研究,完成以後才能回家。”

陸竽算了算日子:“豈不是快到過年了?”

“誰說不是呢。”孫婧芳送她出門。

陸竽進了電梯,朝孫婧芳揮揮手,讓她快進屋,外邊冷。

電梯門合上,陸竽兩隻手插進羽絨服的口袋裡,背靠電梯壁,垂眸盯著鞋尖,雪地靴毛茸茸,鞋幫蹭上一點泥土,她跺腳磕了磕,把那點泥土磕掉。

孫婧芳回屋,聽見主臥裡江學文起身的動靜,而後是一句問話:“誰來了?”

“竽竽。放假回來了,送了點吃的過來。”孫婧芳推開主臥的門,“小姑娘出落得可漂亮了,你沒看到。”

江學文披上外套:“你那時還跟我信誓旦旦地說,她和淮寧鐵定能成,成了嗎?”

“別提了。”孫婧芳擺手,“是你兒子不爭氣。”

她不清楚這兩個孩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總歸他們既沒有在一起,也沒見江淮寧有所表示。每次問他,他只會說讓她別管了。

孫婧芳突然來了想法,給江淮寧撥了通電話。

響了沒幾聲就被結束通話了,孫婧芳看了眼時間,皺起眉毛:“這孩子,掛我電話,難道還沒放學?”

等了十幾分鍾,江淮寧回撥過來,開口嗓音沙啞:“媽,找我什麼事?”

孫婧芳怔愣:“你嗓子怎麼了,感冒了?”

“沒有,上火。”

“我打電話是想問你,到底什麼時候放假?”

“昨晚不是跟您說了,忙到哪天放假不確定。”電話那邊是喝水的聲音,江淮寧手裡端著杯子,“教授說是半個多月,具體多少天說不準的。”

孫婧芳沒跟他囉嗦,簡明扼要:“人家陸竽都放假回家了,剛來咱家,問你什麼時候回來。”

江淮寧咳嗽了一聲,大抵是嗆到了:“你說什麼?”

孫婧芳:“你嗓子啞了,耳朵也聾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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