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醫院度過相安無事的一晚。

次日,陸竽比江淮寧醒得早,沒吵醒他,靜靜地等他睡到自然醒。等了好久,江淮寧終於睜開眼睛,眼睫像蝴蝶的翅膀,輕輕扇動幾下,迷濛的眼珠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大腦意識回籠,反應過來他已經回國了,而她就在身邊。

江淮寧開心地笑了起來,探手摸了摸她的臉。

他的笑容傳達出滿足的意味,像得了寶藏的小孩子。

陸竽快要融化在他的笑容裡。

室友有時候會問,你和江淮寧那麼久不見面,感情會不會變淡?她回答不會。但是在回答之前,她有一個思考的過程。

現在,她可以毫不猶豫地回答,不會變淡。

她只會越來越喜歡他,比她想象中的要喜歡很多很多倍。

趁著沒吃早飯,江淮寧帶她做了一個全身檢查,然後辦理出院手續,送她回學校。班群裡發了公告,導員召集幾個班的學生開會,估計要說於巍的事。

“你呢?要回北城嗎?”陸竽站在校門口,眼神依依不捨。

江淮寧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橘子味的硬糖,塞給她,哄道:“我跟教授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沒那麼快回去,會在這裡陪你。”

陸竽攥住了掌心的糖,眼睛亮亮的:“真的嗎?”

“什麼時候騙過你?”

他這麼說,陸竽就不想回學校了,只想跟他待在一起,她拉著他的手搖晃:“我走了你就剩一個人了。”

江淮寧空出來的那隻手撫摸她腦袋:“我在你學校附近找個咖啡廳處理點事情,中午我們一起吃飯。”

“好吧。”

陸竽回了學校。

——

於巍的事情各個導員都通知下去,不許學生再議論。

會議結束,路上還是能聽到一些聲音,個個諱莫如深。陸竽回宿舍換了套衣服,去學校對面的咖啡廳找江淮寧,兩人一起吃午飯。

好久沒正經地面對面坐著吃飯,陸竽吃得很舒心,全程目光在江淮寧臉上逡巡,詮釋了“秀色可餐”四個字。

江淮寧懶洋洋地靠著椅背,穿著白色的長袖衫,棉麻材質,領口是自然敞開的交叉V領,閒適懶散,陽光撒下來,與他融為一體。

陸竽看得有點痴,強迫自己移開目光。

江淮寧不害臊,說:“慢慢看,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陸竽用不鏽鋼叉子紮了塊烤土豆塞進他嘴裡:“你多吃點吧,都瘦了!”

江淮寧笑著咀嚼嘴裡撒了迷迭香碎的烤土豆,眼睛也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他在關州待了一週,臨到要回北城了,於巍的訊息再次傳來,他來學校辦理休學手續。

於巍沒有退學,決定暫停一年修整心態,之後如果還想再讀這個專業,可以回來繼續。不過那個時候,陸竽就從關大畢業了。

於巍離開前沒有去找陸竽,託室友帶給她一封道歉信。

陸竽捏著薄薄的信封,沒有急著開啟,而是看向江淮寧。

江淮寧單肩揹著書包,即將去往車站,他撇開視線:“不開啟看看?我不至於連這點醋都吃。”

陸竽收起信裝進包裡:“我回宿舍再看,現在送你去車站。”

“不是說好了不用送我?”江淮寧視線轉回來,“送我去車站,回來你還得一個人。”他以前也這麼說過,不想她送他。

“想跟你多待一會兒。”陸竽說。

江淮寧無法拒絕。

送他離開後,陸竽坐在計程車後座,開啟了那封淺褐色的信封,裡面有兩頁紙,從中間對疊,一道深深的摺痕留在上面。

於巍的字寫得很工整,一筆一劃力透紙背,指腹能觸控到背後凸起的痕跡。

陸竽一字一字認真讀完,按照原來的痕跡對疊,塞回信封裡,深呼吸一下,扭頭看向車窗外。

於巍在經過心理疏導後,想通了一些事,他要去外面更大的世界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陸竽希望他能找到。

如果不能,他或許會有不一樣的際遇,再從中獲得重新出發的勇氣。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陸竽回到學校,日子過得平靜如舊,跟江淮寧的影片、語音變得頻繁。因為距離拉近,時差不再,他們的思念沒有比異國的時候淡薄。

順利度過期末考試周,陸竽迫不及待訂了張去北城的票。

被夏竹知道以後,少不得說她歸心似箭,箭卻射錯了方向,不是家的方向,是北城。

陸竽在電話裡解釋,她晚點會回家的。

夏竹不放過她,追問晚點是什麼時候,還說她要是想回家早回來了,才不會找藉口。

陸竽百口莫辯,然後就在電話裡聽到了她媽媽的笑聲。她媽媽原來是在演戲,故意捉弄她。

陸竽坐在開往北城的高鐵上,滿臉黑線。

——

江淮寧那幫朋友定了晚上聚餐。

他和胡勝東從美國回來後,天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拖了這麼久沒給他們倆辦個像樣的接風洗塵宴,好不容易調出這麼一天,江淮寧實在推不掉。

他去西站接上女朋友,給她擦了擦鬢髮上的汗珠,順便說了今晚聚餐的事。

陸竽穿著黑色的碎花裙,靠在椅背上側頭看他:“我也要去嗎?”

“我的朋友你都認識,不想去?”

江淮寧買了輛二手車,手續全辦完十五萬左右,作為代步工具足夠了,他眼下開的車就是。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輕敲,等紅燈的間隙,眼睛移到陸竽臉上,手指沒忍住,伸過去捏她粉白的耳垂。

“沒有不想去。”陸竽抬手覆上他手背。

江淮寧開車很穩,陸竽的暈車症狀不太明顯,只下車時揉了揉太陽穴緩解。

回到久違的家中,沒時間溫存,陸竽抱著衣服進了衛生間,出了一身汗,她想洗個澡再出門。

她乘坐的那趟高鐵晚點了,現在已經六點多了,既然答應了去聚餐,遲到了不太好。留給她整理自己的時間不多,陸竽抓緊洗了個戰鬥澡,換上了淺藍色的針織短袖,下襬剛好在肚臍處,她搭了條前面帶一排銅釦的牛仔短裙。

抬手挽起頭髮,短袖下襬隨著動作往上蹭了一截,露出一線白膩的細腰。

江淮寧倚著房門,視線下移,從腰到腿,感覺嗓子有點幹,胸膛那一塊火燒似的滾燙。

空調大概太長時間沒用壞了吧,怎麼不起作用……

陸竽坐在梳妝檯前,重新化了個淡妝:“幾點了?”

“不著急,你慢慢來。”江淮寧不知什麼時候拎了罐冰鎮的可樂,喝了一大口,喉嚨裡那股乾渴的感覺淡去一半。

“我好了。”

陸竽起身轉過來,眨巴著帶細閃的眼皮,像小蝴蝶一般飛到江淮寧面前,雙手摟住他的腰,厚著臉皮問:“我好看嗎?”

江淮寧眼神無比認真細緻地掃過她的臉,在每個部位停留超過三秒,話說得含蓄,也不含蓄:“你要是這麼問的話,咱們乾脆別出門了,在家裡待著吧。我比較想用實際行動表達。”

陸竽想,自己的理解能力真是該死的優秀,竟然聽懂了。

“江淮寧,你在國外變壞了。”她掐著他的脖子搖晃。

江淮寧仰頭笑,胸膛微微震顫,不介意她這麼評價自己。他一隻手掌就能蓋住她的整個後腰,低沉的字眼一下一下跳進她耳朵裡:“我一直這麼壞。”只對你這麼壞。

陸竽忍著笑看錶:“快走啦,真要遲到了。”

路上開得不快,他們兩個最後到,果真叫陸竽說中了,遲到了。

江淮寧宿舍的男生都在,除了他們,還有謝檸和一個女生。謝檸的穿著打扮風格變了,以前偏向嬌俏甜美,現在走冷酷風,一身黑,腳上還套著鉚釘靴。頭髮漂染了一撮淡藍色,綁成幾根小辮子,戴了誇張的幾何圖形耳飾。

那個女生陸竽不認識,可能是幾個男生當中誰的女朋友。

陸竽跟他們打了招呼,坐在其中一個空位上,江淮寧坐在她邊上,手掌虛虛落在她後腰,在別人看來像是摟著她。

彭垚學他,摟著自個兒女朋友:“少秀了,我也有女朋友。介紹一下,隔壁北城大學地質學高材生陳展,展翅高飛的展。我女朋友名字特有個性對吧。”

他女朋友拍了他胳膊一下:“什麼高材生,別瞎說。”在一幫學霸面前提“高材生”三個字,她臉都紅了。

彭垚被拍得心頭酥酥麻麻,捂著胸口做作地呼痛。

盧宇和胡勝東相視一眼,兩個單身人士差點摔杯離席,這頓飯不吃也罷!

謝檸由來冷靜:“你倆眉來眼去是看對眼了嗎?不會受刺激了,打算當場官宣吧?那我可要鼓個掌。”

胡勝東:“……”

盧宇嘴角直抽抽,手指在江淮寧和彭垚兩個之間來回劃拉幾下:“不覺得他們太秀了嗎?”

謝檸是學哲學的,張口就來:“我們三個單身的,他們兩個有物件的,按照比例也不是我們輸,怯什麼?”

盧宇傻眼,還能這麼想?

“不是啊,加上陸竽和陳展,不應該算四個有物件的嗎?”盧宇腦子轉了一圈,“我們還是輸了。”

謝檸難得被將了一軍,啞然片刻,揮舞了兩下手裡的筷子:“吃飯吃飯,誰讓你攀比這個了。”

各色菜餚和燒烤被端上來,幾人轉了話題,聊起怎麼過這個暑假。

胡勝東喝了口啤酒,眼神飄向眼裡只有女朋友的江淮寧,他不準備趁機說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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