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竽的後背著陸在一片柔軟的被褥當中。

江淮寧的手機不知掉在了哪裡,黑暗中,只有窗紗外淡淡的路燈和月色濾進來一層光,映出他們相擁的影子。

電還沒來,空氣逐漸被暑氣佔據,相貼的肌膚像黏膩的魚鱗,潮意濃重。

陸竽深呼吸一口,手指掐上江淮寧的手臂,掐出幾個彎彎的月牙印子:“你確定沒有喝醉嗎?”他親得好凶。

江淮寧的體溫比她高,像一鍋沸騰的水,呼吸是滿溢而出的水蒸氣,滾燙地撲在她面上:“你可以隨便問我問題,看我答不答的上來。”

陸竽拖著長長的音嗯了一聲,邊思索邊開口問:“我們是哪天認識的?”

可能是心有靈犀,江淮寧在她出聲前就猜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不假思索地回答:“12年8月30日。”

陸竽還想問個問題,嘴巴被他攻佔了,只剩下破碎的嚶嚀在越來越熱的空氣裡迴盪。

她熱得受不了了,每一秒都在祈禱電趕快來。

她的分心被江淮寧敏感地感知到,他抬起頭在黑漆漆的環境裡看了她一眼,無奈地說:“能不能專心一點。”

陸竽從他臂彎裡鑽出來,半個身體懸掛在床邊,沁了滿臉的汗,呼哧呼哧喘氣:“好熱……”

江淮寧窸窸窣窣地下床,摸索半天沒找到手機,對著空氣呼喊了一聲,手機傳來回應,與此同時螢幕亮起。

陸竽攤大餅一樣翻個身,趴在床邊笑起來。

他們好慘啊,快被烤熟了。

江淮寧找到許久不聯絡的物業的號碼,撥去電話說明目前遭遇的窘境。

物業明白了,畢恭畢敬地回覆,由於他欠費太多,電錶箱跳閘了,就算充了電費也不會立馬來電,需要手動把閘刀扳上去。

江淮寧有些無語。物業下一句就說了,他們馬上安排人去扳電閘。

江淮寧臉上鬱悶的神色褪去,禮貌道了謝,掛掉電話,轉頭對著裙子半褪裸著後背趴在床上的人說:“等會兒就來電了。”

“你剛剛也是這麼說的。”

江淮寧丟下手機,趴到她邊上:“我確定這次是真的。”

陸竽手腳並用,無情地推開他:“離我遠點,你像個大火爐。”

江淮寧委屈:“冬天你可不是這麼說的。”

“冬天說的話夏天不算數。”陸竽耍起賴皮也不心虛。

“還說我壞,到底誰更壞?”

江淮寧不顧她意願,非要跟她擠在一起,親她的臉頰、唇角、脖頸。陸竽故意偏頭躲來躲去,既享受他的親近,又覺得在停電的燥熱夜晚,這樣的親近是一種折磨。

直到她聽見抽屜被拉開的聲音,混沌的腦袋一下子清醒了,心臟突突地跳,像竄過滋滋啦啦的電流。

她以為跟以前一樣,停留在那條線外,不會越過去。但她在晃來晃去的昏暗光線裡看清了江淮寧手裡拿著的東西。

她的呼吸不由得緊了一下:“你什麼時候買的?”

“出國前那次,你不是知道嗎?”

陸竽倒抽了口氣:“那麼久了……不會過期嗎?”

江淮寧開啟手機電筒照明,研究包裝盒上的小字,找了許久,終於找到生產日期和保質期,他彎著眼睛說:“沒過保質期。”

陸竽張嘴喘了口氣,縮著脖子鑽進被子裡,實際上要熱瘋了,支支吾吾地問他,是不是要用掉它。

江淮寧舉起手機電筒對準她,斯文地徵求她的同意:“可以嗎?”

陸竽的眼睛被光刺到了,一隻手蓋在眼前:“我是罪犯嗎?你要這麼照著我。”

江淮寧潤朗的笑聲傳來,邊笑邊說了聲“sorry”,他關掉了照明功能,房間再度被黑暗吞噬。

陸竽吞了吞口水,還沒回答,那個剛剛禮貌詢問她的人已經欺身過來,與她緊密地貼在一起。

這個壞人,根本沒打算聽她的回答,他有自己的想法和節奏。

之後的一切水到渠成。

燈光在最不合時宜的那一刻亮起,陸竽驚叫一聲,眯起了眼。江淮寧也覺得燈光礙眼,探臂按下開關,燈光熄滅。

黑暗不需要適應,他們剛剛一直在黑暗裡探索彼此。

空調呼呼運轉,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兩個人在一陣陣冷風中重新活了過來。

——

江淮寧抱著陸竽去了衛生間,忘了拿睡衣,出來時,她身上套著他的寬鬆T恤,給她當睡裙正合適。

他把她放到床上,自己草草衝了個澡,一看時間,竟然已到後半夜。

江淮寧躺在她身邊,叫了她一聲。

陸竽渾身痠軟,不想跟他說話,披散的長髮蓋住了半張臉,另外半張埋進枕芯裡,咕噥了一聲,算作應答。

江淮寧的大腦和身體還興奮著,完全睡不著,摟著她的肩小聲叫她名字:“竽竽。”

他剛剛一直這麼叫她,聽到這兩個字,陸竽不自覺縮了下肩膀,像被敲打了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竽竽……”

陸竽手伸過來,捂住了他的嘴巴,示意他別說話了,她要睡覺。

江淮寧露出來的眼睛彎了彎。

他知道她還沒睡著,於是輕輕地在她耳邊說:“今晚的聚餐上,我本來打算宣佈一件事,我和胡勝東在國外無聊的時候做了個遊戲的框架。當然,目前還只是雛形。我們盤算著成立一間工作室,把這個遊戲落成……”

在他說第一句話時,陸竽就睜開了眼睛,認真傾聽。

房間裡開了一盞檯燈,江淮寧的眼睛很亮,給她大致講了講這個遊戲的設定,是星際穿越型別的,真正構建起來會非常有意思。

他在國外不全是學習知識,課外時間給一些遊戲公司做過外包,體內的熱血在一次次敲程式碼中被點燃了,蓬勃地燒了起來。

胡勝東比他還上頭,他一心想要成功,總是把“變強大”掛在嘴邊。

他們一拍即合,圖紙畫了很多張,哪怕是個只有想法的框架,他們也情緒高漲地討論了很多個日夜。

陸竽不玩遊戲,對於他構建的那個虛擬的世界一知半解,但她支援他的一切決定。

“想做什麼就去做,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她說。

江淮寧的正經表情維持了沒多久,眼睛看著她,嘴角翹起:“你還困嗎?”

陸竽腦中的神經彈了一下,反應很快地回道:“很困!關燈睡覺!”怕他亂來,她附贈一句,“貪吃的人沒好下場。”

江淮寧悶在她頸窩裡笑:“你想到哪裡去了啊,我沒打算吃夜宵。”

“裝傻。”陸竽擰他胳膊,硬邦邦的,跟鋼筋一樣,她的手指反倒受累了。

——

時間過得飛快,大四開學,一個學期過去,導師把各個選題發到論文群裡,讓組員自己挑選。

陸竽看到訊息的時間有點晚,好寫的論題被其他同學挑走,她在剩下的那些選題裡挑了一個相對來說沒那麼難的。

放假前,交掉了開題報告,離開了學校。

這次放假,陸竽先回了一趟家,表姐生了小孩,她和家人去參加小孩的滿月宴。

她抱著襁褓裡的小嬰兒,一動不敢動,僵硬的樣子逗笑了表姐。表姐偷偷給她拍了一張照片:“你看看你,好像抱了個炸彈。”

她把照片發給了陸竽。

陸竽笑著把小嬰兒還給表姐:“哪有說自己的小孩是炸彈的?”

表姐哄睡了小嬰兒,放回搖籃裡,問起她的感情生活:“你那個可帥可帥的男朋友呢?”

“他和朋友開了間遊戲工作室,最近在招人手,好忙的。”陸竽坐在床邊,“我就回來待兩天,然後就要去找實習了。過年再回來。”

“聽著好折騰啊。”表姐說,“我記得你是學新聞的,要當記者嗎?”

陸竽搖頭,說自己當不來記者,準備往廣告行業發展,已經看好了幾家公司,準備投簡歷試試。

表姐問她:“打算在北城找工作?”

“對呀。”

“我再問一個,你和你男朋友想好什麼時候結婚了嗎?你男朋友到法定年齡了吧。”

陸竽剛被親戚問了好幾遍這個問題,江淮寧在她的七大姑八大姨當中早就不是秘密。她相當苦惱地皺起眉毛:“你怎麼也開始催婚了,我們都沒正式畢業!他還保研了,至少要等上完學吧,你們太著急了。”

表姐笑起來,摸摸她的臉:“開個玩笑你還臉紅了。”

陸竽捂住臉頰,扭頭去找吃的,手機忽然振動了一下。

忙得快分不清東南西北的男朋友給她發了訊息:“你怎麼還不回來?買票了嗎?我給你買。”

表姐也看到了她手機上的訊息,擺了擺腦袋“噫”了一聲:“看不出來,你男朋友還挺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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