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在你樓下

在司年的玩笑之後，車內的氣氛異常活躍。

“不愧是學畫畫的，描述得真有畫面感……悄悄告訴你，我還能罵得更髒，但我忍住了……”

“我相信你可以，但我已經不想再體驗了……”說到這裡，司年才後知後覺，他一邊開車一邊奇怪地問，“話說，你剛剛是不是也罵我了？”

夏語心虛地微微一笑，“我可沒有罵你，如果有，那一定也是因為你值得。”

司年略顯委屈地皺了皺眉，似乎陷入了思考。

他們回到學校後已經是晚餐時分，司年想請夏語吃些東西再走，但被她以疲倦為由拒絕了。

溫雅的眼鏡青年也不做過多挽留，只是凝視她許久，道了句“早點休息”。

夏語伸伸懶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回憶這忙碌又漫長的一天，也算是把喜怒哀樂的情緒集了個齊整。

她和那些人打過、笑過、鬧過、罵過，但沒有人關心過，她依然感覺內心有種無法填補的空虛。

她需要一些真實的陪伴，並不是簡單的吃喝玩樂，而是那種，感覺你疲倦時會主動把肩膀靠過來的，那種真心的、默契的陪伴。

尤其是當她站在宿舍樓下那條路上，想起前不久梅壑清在這裡送了一個女孩粉色玫瑰、和她熱情相擁的畫面，心裡一股酸澀似乎更濃郁了。

“煩死了……”她暗罵一聲，低聲道，“好端端的我想他幹嘛……”

她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邁著疲倦的步子來到走廊裡，忽然發現自已寢室門口站著一個女孩，手中還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提袋。

見她走近，女孩的臉上也綻放出笑容，“學姐你終於回來了！”

夏語還在疑惑中，對方就連忙跑過來，慌張又興奮地把提袋塞進她手裡，“學姐你好！我叫梅莉婭，是梅壑清的妹妹！他有件東西託我今天交給你……我哥說……‘對不起，因為不是可以隨便見面的關係，只能用這種方式祝你節日快樂’……東西和話我都已經帶到了，我先走了！學姐晚安！”

夏語來不及感謝，梅莉婭的身影就消失在走廊裡。

原來，上次梅壑清來學校裡送花的女生，是他的妹妹啊……

她感覺一陣恍然，心中某些壓得人喘不過氣的迷霧，竟漸漸散開了。

她低頭看看提袋裡的禮品盒，發現聖誕風格的蝴蝶結綁帶上繫著一張祝福卡片，上面只有一句簡單的“節日快樂”，以及一個迥勁有力的落款——“梅”。

在這種心累的說不出話的時刻收到禮物，說不驚訝、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梅壑清送來的，是一個帶著八音盒的手工聖誕小屋。

主體是一個棕色薑餅屋，屋裡堆滿了精緻的小禮品模型：柺杖糖、鈴鐺球、玩具小熊、形狀各異的的糖果。

配色明亮動人、造型精緻可愛，扭動屋後的法條，會有燈光和悅耳的八音盒音樂響起。

整體不大，尤其是堆積到半空中的禮物造型，最小的部分還不足四分之一的指甲蓋大小。

組裝好的小房子被小心翼翼的裝在防塵罩裡，用漂亮的絲帶固定好，再放進同樣精美的禮物盒中。

夏語可以想象到，梅壑清埋頭核對圖紙、把小小的材料組裝縫合起來時，那種謹慎認真、又有些懊惱的樣子。

當節日清脆的音樂聲響起時，她不知為何突然有些淚目。

想和他說句謝謝，卻沒有這個機會。和林允則大鬧一場，最近恐怕也沒辦法回去林宅。昨晚之後，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再見。

梅壑清說得對，他們的確是，不能隨便見面的關係。

電話是在她把八音盒放到床頭櫃上時響起來的，她很少接聽陌生號碼，但聽著音樂的此時此刻，她鬼使神差地接通電話。

聽筒那邊有風聲吹過。

“……禮物……收到了麼？”

夏語心跳出現一絲不和諧的聲音，她不需要細問，甚至不需要細聽，就猜到了對方是誰。

“收到了，謝謝你……很可愛的小屋子，我很喜歡……”

“那就好……”

“完成這個手工，花了很久嗎？”

“沒有，斷斷續續的，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好像很擅長這個……”

第一次通話的二人似乎都有些不知所措的窘迫感，氣氛安靜了分秒，梅壑清繼續道：“莉婭是我妹妹，親妹妹……”

他的解釋來得突然，夏語不禁感到詫異，“為什麼突然要說這個？”

“昨天就應該告訴你的，但是，一直沒找到機會……”電話那端，梅壑清深吸了一口氣，“學校這邊的事，林總一般交給秘書在處理，我並不清楚你寢室的具體位置……直到昨晚和林總一起接你回去，我才發現這棟樓就在我妹妹的宿舍附近……我……”他略微頓住，好像在思考要怎麼把話說清楚，“我不確定你是否看到，也不確定你是否有誤會，但我就是想……告訴你……她是我妹妹……”

他無法言喻，當他在雪夜裡來到這裡，驚覺到自已和梅莉婭見面的地點就在夏語寢室樓下、透過陽臺一眼可見的時候，在他心中乍然而起的慌亂：她住在樓上？她看見了嗎？我要怎麼解釋、要什麼時候解釋，才會顯得自然又不刻意？

夏語似乎有些理解，但她依然想確認，她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梅先生，你這是……”

男子的聲音在電話那頭顯得有些緊張，但很快又恢復平靜：“我想說的是，其實我很在乎你對我的看法。”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微妙，他們都在努力尋找著話題，試圖打破這份尷尬的沉默。

梅壑清清了清嗓子，努力緩解氣氛：“你怎麼不說話了，感覺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今天發生了很多事，感覺有點累。”

“如果你願意，可以告訴我……”

夏語聽出了他的擔憂，但她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聲，“算了，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那我現在掛電話，你先好好休息……”

“可是我有點餓，我好像還沒吃晚飯。”

“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去買。”

心頭湧出的溫暖異樣而又真實，夏語看著床頭櫃上擺著的禮物，輕聲道：“其實我不是很想吃東西，我是想見你……”

電話那頭呼吸聲頓然靜止了一秒，一陣窸窣的風聲過後，夏語懊惱自已說錯話時，青年溫柔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夏語，外面下雪了，要不要到陽臺上來看看……我是說……我就在你樓下……”

聽到這話，夏語感覺到自已整顆心都不安地顫抖起來，她立刻跑到陽臺，向下望去。

在樓下花圃的正中間，在白色雪地上，她看到了那個高挑俊秀的青年身影。

梅壑清穿著一件黑色的棉服，微仰著頭，深邃的目光穿過翩翩紛飛的白雪，靜靜地望著陽臺上的她。

寧靜的雪夜裡，橘色的路燈光輝顯得格外溫暖，柔柔地照亮他的側臉，和他臉上那澄澈如水的笑容。

他向她揮了揮手，她聽見他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對不起，因為不是可以隨便見面的關係……就當我出現在這裡，只是碰巧路過吧……聖誕節快樂，夏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