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現在離開了,會有人為我難過嗎……”最後那寧靜到令人感到惶恐不安的句子,從少女蒼白的嘴唇間緩緩吐出。

青年漆黑的眼中染上一層疑惑,他動了動唇想說些什麼,卻在看見對方漠然無神的表情之後,緊閉了嘴唇將所有與此時氣氛不相符的話嚥了下去。

他深深注視著少女,往事在心頭浮現又消失,唯一殘存至今又清晰可見的,只有和眼前女孩相關的畫面。

“梅先生……”夏語轉頭看向青年,頭髮凌亂的散在臉頰旁邊襯托出一個傷感的視角,她用輕到足以被夜風吹散的口吻說道,“……我想回家……”

少女沉靜地閉上雙眼剎那間淚如雨下,那一刻男子驚顫地得說不出話來。

那是一種沉靜的、發不出聲音的哭泣,隨著清澈淚水無聲滑落的除了悲傷,還有濃烈到無法言喻的厚沉沉的孤獨。

斷了線的淚珠一顆一顆,在落地的瞬間悄然破碎化作一片支離的印痕,一聲一聲,彷彿是無人之境聲嘶力竭地吶喊——我在這裡,誰來救救我?

陡然間一片娟秀字跡寫就的古詩詞湧入梅壑清的心扉:

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此身如傳舍,何處是吾鄉……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鐫刻在紙面上的哪裡是膾炙人口的詩詞,分明是少女填裝滿腹又無法傾訴的心事,帶著思鄉的憂愁和怨念,被恭恭敬敬地深埋入墨色小楷之中,筆筆傷情、字字誅心!

青年靜默於原地不忍猜測,落筆的每個瞬間女孩究竟看到了什麼?在整件事裡她沒有哭鬧、沒有抱怨,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平靜。但這種平靜又像是觸不可及的海面,在此之下洶湧著無人可知的壯闊波濤。

“我從來都不知道要怎樣安慰別人……但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樣做會讓你心情好一點的話……”青年緩步上前在少女身邊屈膝半蹲下來,溫柔而認真地注視她,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細弱聲音輕吟出聲:

“‘下雨’……這樣稱呼你,可以嗎?”

夏語。

我已經忘記上一次被人這樣稱呼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當青年的唇間輕吐出這兩個字眼時,沉浸在悲愁無助的情緒裡不知如何是好的夏語彷彿像落水的人抓住求生的稻草一般,慌亂失措地抬起頭來一把緊緊攥緊青年的胳膊,驚恐與狂喜相伴著從滾落熾熱眼淚的眸中掙扎而出,她剋制著顫抖的聲線低聲發問:“你剛才……叫我什麼?”

梅先生極為平靜地對她相視,輕輕起唇,“‘下雨’,這個名字要怎麼寫才好。”

陡然間一個如同青瓷破碎般的笑容綻放在少女淚痕交錯的臉上,她不敢再直視青年,埋首下去一隻手捂住雙眼,用悲喜交加的聲音回答:“夏天的夏,語言的語!”

“好的,夏語……你曾經說,沒有人理解你的心情,不明白你在說什麼、想做什麼,就算是身處人群當中仍然會覺得孤獨……”梅壑清用手指輕輕理順女孩耳畔的碎髮,略作思索後繼續道,“如果你需要有人承認你的身份、聽得懂你說的話……我願意,我願意成為第一個聽你說話人。”

低喘的嗚咽忽而夾雜起一絲不可置信的笑語,“那……那我說我不是孟小羽,你也相信嗎?”

墨玉似的眼底盪漾著溫和的波紋,青年伸出手像兄長一樣輕輕揉了揉夏語頭頂的髮絲,鄭重答允道:“我信,你說什麼我都信……所以先不要哭了,好不好?”

男子的聲音溫柔得就像冬日裡初生的暖陽,刺破了天穹的陰霾和冰冷將一片耀眼奪目的璀璨光芒傾灑在少女的眉眼之間,明亮得她快要睜不開雙眼,只能捂著臉嗯嗯噎噎地連聲說好。

梅先生微微笑著,取來紙巾給夏語擦臉,聽見她小心翼翼的問句:“你是什麼時候發現我……不是孟小羽的?”

“從那次在醫院裡照顧你開始我就發現不對勁了,又經過後來一個月的相處,透過一些你沒注意的小細節……還有你現在的情緒和你寫的字……”

說到這裡梅壑清有些忍俊不禁,“以前孟小姐都不會正眼看我,對待傭人也都是趾高氣昂的,而你第一次見面就對我說了‘謝謝’,所以……”

青年溫潤的眼色和難得的輕巧口氣讓夏語有些難為情,她抱著雙膝往沙發裡縮了縮,“那你有沒有覺得害怕,或者感到奇怪呢?畢竟從一個人變成另外一個人,大家普遍都會認為是精神出了問題吧……我也是因為這樣才不敢輕易說出真相……”

“一開始會讓人感到意外,但對我來說也就只有‘意外’的程度而已,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很多無法解釋的事情,既然發生了我們就只有承認,刨根問底得到的真相不見得會讓我們比現在更輕鬆。”青年略微停頓,站起身來自然地往後退了兩步,用日常平靜又冷淡的口吻緩聲道,“所以你不用懷疑我是為了安慰你才說相信你之類的話,因為我只需要對林總負責保證孟小姐的安全就夠了,至於這個身體裡住著誰,於我而言並不重要。”

這是夏語第一次聽見梅壑清一口氣說出這麼長的句子,不禁詫異地望了他一眼,她暗自慶幸著有人相信了自已,卻又不可控制的因為對方最後一句推脫忽覺傷感。

“就是因為不重要,我才會毫無顧慮地去相信她。”少女流轉變換的表情沒能逃脫梅先生敏銳的視線,他注視著夏語忍不住解釋道,“一覺醒來變成別人活在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裡,失去了原先擁有的一切,所有人際關係都要從空白開始建立,這種事情光是想想就覺得痛苦……而我從你身上,看到了這種痛苦。明明活在這裡卻沒有任何人認可自已的存在……這實在是太……”

痛苦了。

青年的聲音戛然而止,他閉緊了嘴唇讓容易讓人誤解的幾個字吞嚥下去,轉而用另一個詞彙代替,“……太可憐了……”

哦,原來他是這樣看我的。

夏語在心裡默默唸叨,嘴角浮現出一絲自嘲似的笑意,琥珀色眼裡的傷感也逐漸變為難以言喻的糾結神色,她抹去殘留在眼角的淚痕穩定了情緒緩緩說道,“謝謝你願意理解我……既然你都確定我不是孟小羽了,雖然有點遲,但還是給你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夏語,今年27歲,未婚,是對外翻譯公司專案組組長,因為一場車禍變成了現在你看到的模樣……你好,梅先生,以後的日子裡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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