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仙人淚窟
情況變得愈發詭異了。
這已經不是著相不著相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
從原路折返到現在，袁笙不知道自已走了多長時間，一個小時？一個半小時？兩個小時？都有可能。
但絕對比他之前走的時間要長！
袁笙停住腳不走了，狠狠嚥了咽口水，愣愣地看著身前這道灰黑色的小河。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河的寬度一點沒變，就好似這處洞窟裡的空間被扭曲了似的，怎麼走也走不回原來的地方……
而現在，那處金色熒光粉寫就的字跡，再次出現在對面的牆壁上，像炭火一樣灼燒著袁笙的眼睛，讓他不禁頭皮發麻！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鬼打牆。
溪水愈發湍急，袁笙這時才有些後悔，自已也許一開始就應該朝河流下游走去，那樣做的話說不定就能直接離開這個該死的洞穴。
他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將目光投向對面詭異的字跡。
就像盜寶團老六說的那樣，這個世界，沒有那麼多bug能讓你卡。
而更為無情與不講道理的是，你所能想到的聰明辦法，同樣會被這個世界的【規則】當做bug否定掉。
詭異的力量是不可言說的。
讓我們來打個比方。
就好比，鐵杵磨針是個勵志故事，對嗎？
詩仙李白來到河邊，偶遇一洗衣老太，兩人一番交談，老太笑著講一番大道理，少年詩仙大徹大悟，從此留下一段千古佳話。
多好啊。
那我們現在換個說法。
如果那個老太只是被詭異世界操控的角色，來到河邊也只是為了完成任務——
在【規則】的控制之下，她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是被設計好的、不容更改的、像是被訂書針釘死在紙面上的東西！
少年的到來只會讓她誠惶誠恐，因為她不能讓任何人發現自已被詭異操縱的事實，否則等待她的將是萬劫不復、生不如死的悲慘結局。
鐵杵磨成針啊，直磨得指甲脫落、面板開裂、露出猩紅的血肉！即便如此她也不能停止。
老太已經許多個夜晚未曾入睡，雙眼通紅，疲憊地什麼都看不清，只能看到手中一點點磨細的鐵棒子……
但她依舊不能噸睡片刻，因為一旦入睡，那隱形的詭異惡魔便會再一次抽出她的骨頭製做新的鐵杵。
沒錯，她被命令磨成鋼針的鐵杵，正是由她自已的骨頭製作而成的……
她是吳剛，她是西西弗，她是皮包的人，她是推磨的鬼！
唯獨，不是一個有心教育後來人的智慧長者。
有點細思極恐的味道了嗎？
這就是詭異。
在【規則】面前，玩家只是砧板魚肉，沒有反抗的資格，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即便要賣弄聰明，也不過是在詭異的各種掣肘之下，做著悲哀的困獸之鬥……
搞清楚局勢的袁笙嚥了咽口水，額頭滲出冷汗，恨聲喃喃道：
“好好好，這麼玩是吧。”
他只得放棄掙扎，重拾之前的蠢辦法，向後撤步一個衝刺飛躍——腳倒是踩到了對岸，可沒能站穩身形，在將手中火把向前丟擲後便雙臂搖擺著栽進了河裡。
儘管袁笙在第一時間伸手捂住口鼻，可伸手划水的時候還是嗆了兩口。
還真讓他給猜對了，河水的確有毒，他的理智值下降速度忽然就上漲了幾十倍，腦子也昏昏沉沉的有些發脹。
在檢視理智值的時候，袁笙也順便看了看系統面板中的存活人數。
依舊為4999，也就是說，系統沒有將至冬人偶凱瑟琳計入存活人數之中。
火把已經熄滅，袁笙懊喪地拾起那根剩下的木棍，強撐著身體走到牆邊，仔細看了看牆上用熒光粉寫就的字跡：
【仙人淚窟】
仙人淚窟，那是什麼，這處洞穴的名字嗎？這算什麼線索？
袁笙頓時目瞪口呆，不是，我褲子都溼了，你就給我看這？
漆黑的巖洞之中，袁笙的五官因憤怒不甘而扭曲變形著，狠狠攥了攥拳頭。
轟的一聲，他手中的火把毫無徵兆地再次燃起，耀眼的火光像是風中招搖的旗幟，把袁笙嚇了一激靈。
緊接著是一陣翅膀拍打的聲音，在袁笙震驚的目光之中，牆壁上那些字跡、筆畫竟然全部化作金色翅膀的大撲稜蛾子！
它們像是受到了火光的刺激，從牆壁的拓印痕跡中脫身而出，扇著翅膀四散飛去，有幾隻則是徑直鑽入火焰之中，一會就燒得什麼都不剩了。
飛蛾撲火，轉眼間屍骨無存，只是徒勞化作猖獗苗焰的柴薪。
袁笙怔然地呆立良久，忽然再次向著最初的方向跑去！
七日終焉，而今已經是第二天了；看著系統面板中正在飛速下降的理智值，袁笙決意要利用第二天最後的這點時間再多做些什麼。
起初，他還擔心跑得太快，剛才復燃的火把會被風吹滅；
可跑著跑著袁笙就發現，自已手中的火把似乎也受到了某種詭異力量的加持，風根本吹不滅。
兩邊石壁在奔跑的袁笙眼中飛速倒退，他的理智值也已經減少到個位數。
在上一個任務中，理智值只要不清零就不會對玩家造成任何影響，可現在袁笙中毒已深，即便理智值尚未清零，也已經有了要發瘋的症狀。
他感到胸悶頭暈，雙眼都在汩汩往外流著汙濁的黑色血液，看什麼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有重影。
水聲越來越大，袁笙感覺到自已正在接近水流的源頭，可那水聲也漸漸失了真……
在理智值即將清零的時候，袁笙停下了腳步，他痛苦地伸手擦去眼角的汙血，極力眨著眼睛向前看去。
河道愈發寬闊，左右縱橫數十米，已經幾乎形成一片湖泊。
袁笙現在就踩在裡面，湖水很淺，剛剛沒過腳踝，而他本人卻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已是何時從陸地上跑到水裡的，雙腿毫無知覺，冷硬如鐵杵一般……
水的顏色也略有不同，不再是灰黑色，而是一種髒兮兮的白。
這裡是山洞的最深處，也是水流的源頭。
一顆鮮血淋漓的巨大獸頭靠牆而立，房子一般大，藍髮，雙角，表情兇狠怨毒，眼睛是兩個巨大的空筒，裡面源源不斷地流淌著白色的淚水……
“甘雨！椰羊甘雨……仙人淚窟，原來如此……”
袁笙目眥欲裂，在巨大的震驚中停止了心跳。
他死了，這副軀體卻並未停止動作，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獰惡而詭異的微笑，甩了甩手中的火把，徑直丟入湖中。
巨大獸頭像是被燙到一般，嘴唇翕張著發出一陣喑啞哀怨的嘶吼。
火把與汙濁的白色水面相接觸的一瞬間，那湖中水竟如酒精般熊熊燃燒起來！
淡藍色的詭異火焰立時向著下游蔓延出去，水上生火，氣勢威嚴。
在這一洞澎湃的火光中，袁笙輕閉雙眼，露出了十足的享受表情，彷彿是將獸頭的哀鳴聲當做了最美妙動人的音樂……
他雙腿踢水，向著洞外走去，每走一步，身後火苗就騰地跳起一大截！
畢剝作響的火焰與喧騰的水聲共同組成了這仙人淚窟中的詭異奏鳴，無數金色蛾子於烈火中飛出，伴在“袁笙”的前後左右。
他的步伐沉穩，腰板挺拔，有時還會停下來低頭啜飲幾口。
金色蛾子從水中拾起那隻被丟棄的火把送到“袁笙”手中，他伸手斜著一削，那根快要燒焦的黑木棍立時化作一柄漆黑可怖的匕首……
他向著洞外走去，高大的身軀在牆壁上留下漆黑猙獰的影子，於火光中搖擺不定，詭異莫名，仿若新世界的鬼王！
他用匕首割破手指，鮮紅的血液灑出，卻沒有流在河裡，而是以無數大顆大顆紅色血滴的形式停留在空中。
在詭異力量的作用下，物理學不存在了。
那些金色蛾子在空中飛舞著、瘋狂搶食“袁笙”的血液。
他大笑出聲，笑聲邪魅、張揚、令人毛骨悚然，聲調尖利如墳堆裡的夜鴞，口音沉悶像是怨鬼在責問自已的仇人。
無數漆黑、扭曲的觸手破開“袁笙”的肚皮，在空裡瘋狂擺動著刺穿每一隻金色飛蛾的身體，整座仙人洞窟都在劇烈顫抖，彷彿會隨時塌陷。
火光搖曳中，他戲謔一笑，咬了咬自已的指甲，眼裡閃爍著貪婪而兇狠的光芒：
“璃月港——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