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海上升紅月
芙蓉的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試探性地小聲問道：
“大姐頭，凝光大人她——是給你託夢了嗎？”
託夢？
袁笙挑了挑眉毛，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問道：
“為什麼你會有這樣的想法？”
“你平常都是一大早就起來了，今天卻起得格外晚；而且我進來叫你的時候，你的睡姿、表情都很奇怪，像是做了噩夢一樣……”
芙蓉老實說道，不由得再次想起大姐頭捂著襠慘嚎的樣子，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怎麼樣，大姐頭，我猜對了嗎？”
袁笙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沉著眉毛豎起一根指頭擋在唇邊，小聲道：
“噓，此中隱秘不足為外人道也，明白了嗎？”
芙蓉立刻抿著嘴唇比了個OK的手勢，她想了想，接著問道：
“可是詭異入侵璃月港，我們難道不是應該速速趕回去幫著千巖軍保護民眾嗎，怎麼能直接跑呢？”
你小子還咋這麼勇呢！袁笙在心裡暗罵一句，強撐笑容地解釋道：
“這也是凝光的指示——在大批詭異面前，成建制的千巖軍都不堪一擊，更別提【死兆星號】上的這點人。
“從個人角度來說，我是南十字船隊的首領，我必須要對大夥的安全負責，而不是腦袋一熱就拉著所有人上岸去送死！
“從大局角度來講，我們這些人就算去了也無濟於事，【死兆星號】不靠岸，承載著希望漂泊在海面之上，對於璃月港內倖存的大家來說反而是一種精神支撐……”
芙蓉陷入了沉默之中，良久，才神色黯然地說道：
“大姐頭，對不起，你要面臨這麼大的壓力，而我卻什麼忙都不上……”
“別說傻話。”袁笙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需要你幫忙的地方還多著呢。
“璃月港被詭異入侵，海水也有受到汙染的可能；因此我們絕對不能冒險對這些水進行蒸餾處理！
“死兆星號如今是一座孤島，我們必須服從凝光的指示，優先考慮自已，在海上活下去！
“之後幾天的時間，如果發生有其他船隻與死兆星號接觸，或者水中有人要求救援這類的事，一定不要管，在危機解除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詭異的偽裝！”
芙蓉木木地點點頭，努力讓自已接受詭異入侵璃月港這個事實，同時滿面憂愁地呢喃道：
“大姐頭……如果連璃月港都失守的話，我們這些人，是不是就沒有家了……”
袁笙一笑，摸摸她的腦袋，語氣溫柔地安慰道：
“放心啦，凝光準備有後手的，等四天之後，她就能把璃月港內的詭異全都消滅乾淨，到時候我們就能安全返航！
“只要撐過這幾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芙蓉似信非信，沉吟著問道：
“可是大姐頭，為什麼不能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大家啊？”
“你有聽說過好奇心害死貓嗎？”
“這跟好奇心有什麼關係？”
“有的人就是這樣的，你越告訴他不能做，他越是要做，最後導致的結果就是一隻老鼠壞了一鍋湯。”
“所以你是說，害怕有人會不聽命令？”
“沒錯，一旦有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接觸海水，便有可能將詭異引到船上來——我不敢賭死兆星號上沒有這種傢伙。”
芙蓉恍然大悟，難掩震驚地說道：
“大姐頭，我沒想到你居然考慮得這麼深！”
袁笙卻依舊憂心忡忡：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而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一個人能考慮到的問題太有限了，希望你能多幫我集思廣益、彌補缺漏。
“一切本著【四天之內避免與外界進行任何接觸】這個原則。”
他的聲音裡透著深切的哀傷與期望，彷彿臨終託孤的帝王。
“大姐頭，我明白了，還有什麼我能做的事嗎？”
“有。”
袁笙伸手戳了戳桌上的航海日誌：
“船上還有一部分行動式炸藥對嗎？全都給我拿過來。”
“大姐頭，你要炸藥幹什麼？”
“詭異入侵璃月港的訊息還指不定能瞞多久呢，為了避免發生意外，必須將炸藥全部嚴密看護起來，只有這樣我才能夠放心。”
袁笙頓了頓，接著說道：
“另外，今天你在船上多幫我留意一下，具體原因就不用問了，能找到【霓裳花】的話隨時給我拿過來。”
雖然有些疑惑，但芙蓉還是答應下來，沒一會就幫袁笙拿來了一小桶炸藥。
至於後者，她則是沒有找到，袁笙一整天的時間裡也都在船裡四處巡視，藉機尋找霓裳花，同樣無果。
夜幕降臨，芙蓉按照大姐頭的指示將船上珍藏的一桶葡萄酒分發給船員們，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早早就去睡了，只留下幾個人在甲板上值班。
袁笙懷裡夾著一隻小木桶，趁著沒人注意，悄悄溜到船尾動作緩慢地放下一隻救生皮筏艇。
他先是將懷裡的木桶丟到皮筏艇上，隨後整個人縱身一躍跳了下去，動作輕柔緩慢，甚至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看來這幫傢伙的警惕性也不高啊……”
袁笙輕嘆道，仰起臉望向天空那輪皎潔無瑕的明月，划著槳，讓皮筏艇漸漸遠離死兆星號而去。
他這麼做的理由很簡單。
北斗的身份，他只能借用一天，要是到了第二天真正的北斗恢復了意識，自已所做的一切佈局都將付之東流。
袁笙也考慮過在北斗的航海日誌中留下一段文字，用實情相告，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勸說北斗帶領船員在海上好好活下去。
只是經過反覆斟酌，這個方案最終還是被他否定掉了。
一則，北斗是個很有主見的女人，她沒有理由會相信一個平白無故奪舍了自已一天的傢伙。
二則，她即便信了，卻也無力改變船上物資匱乏這一現實。
支撐諾亞方舟在海上漂泊日久的，從來不是浮力，而是希望。
對於袁笙來說，只要熬過第七天璃月人還未死絕就行，希望是看得見頭的。
可對於北斗和死兆星號上的一眾船員來說，他們看不見希望，漂浮在海上啃食著最後的口糧只是在苦苦等待死亡。
【凝光會在四天之後消滅所有詭異】，這種話勉強能站住腳，但不可能把北斗硬控在海上四天時間。
死兆星號像是一個被關進土窯裡的人，土窯裡的水正在不斷上漲。
袁笙告訴大家：一動不動，堅持四個時辰，會有人從外面開啟土窯救出大家。
但事實是，四個時辰以後，水已經幾乎漫過頭頂，在飢渴難耐的狀態下，北斗不會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可能等待那麼久。
希望被窖藏封存之際，飢渴就是不斷上漲、使人窒息的洪水。
袁笙也想過隨便暗殺掉幾個人，以此來解決僧多粥少的問題。
但這樣做太過魯莽，先不提以自已的實力能不能在眾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殺死足夠多的人；即便他做到了，這個時候船上減員只會引起巨大的騷亂。
就像地窖裡多了一具屍體，大夥只會撲騰地更歡，從而導致氧氣被迅速耗盡……
心中的絕望是一個定時炸彈，隨時會在眾人的心間引爆，激起千層巨浪。
袁笙能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給大家的心頭澆一場雨。
北斗必須死。
“北斗姐，對不住了，借你身份一天，卻沒法還給你……”
袁笙苦笑道，掀開身旁的木桶蓋，將死兆星號攜帶的行動式炸藥全部取出，像是祭奠用的花環一樣，圍繞自已擺滿一週。
他扔掉木槳，點火，頭枕雙臂臥倒在皮筏艇上。
只有殺死自已，才能使第四天的身份發揮出最大價值。
道理也很簡單，北斗活著，說不定會直接破壞袁笙的整個佈局；北斗死後，死兆星號必將大亂，屆時，局勢的走向也將變得撲朔迷離。
白天的時候，袁笙已經假借北斗的身份完成了託孤。
他相信，那個名叫芙蓉的姑娘一定會挺身而出穩住局勢，完成自已的遺願——
沒錯，遺願。
【延緩靠岸，四天之內不與詭異接觸】，這是大姐頭北斗最後的遺願，沒有人會違抗的。
至於北斗的死如何解釋，袁笙不在乎，就看芙蓉如何抗壓了。
也許她會告訴眾人，北斗姐是壓力太大才尋了短見；也許她會告訴眾人，北斗姐是被詭異殺死的。
無論是【守孝】，還是【復仇】，這兩種情緒都足以幫助芙蓉穩住那些水手，聽北斗姐的話，在海上多待幾天。
對於這一點，袁笙並不懷疑。
採用這種死亡方式，自然是希望炸藥能將自已的身體炸碎，以免遭受詭異的控制——袁笙可不想再重蹈仙人淚窟的覆轍了。
月光皎潔如白練，照在碧波盪漾的海面上，如水銀瀉地。
海風舒捲而愜意，涼意浸入鼻腔，有股潮溼的海苔味道。
腦海裡傳來系統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解鎖隱藏成就【以我之死，換這良夜安寧】”
袁笙的嘴角勾起一抹充實的微笑，側頭看著身邊不斷滋滋燃燒著的引線，心情無比暢快，像是看了宵宮放的煙花似的……
海風忽涼，袁笙猛然坐了起來，驚恐地望向天空！
卻見天空皎潔的圓月此時變得通紅無比，黑天之中密佈猩紅的血色，一副終焉將至的末日景象！
袁笙吞了吞口水，心中不好的預感如潮水漫過山頭。
就在下一刻，一道巨大無比的虛影在空中浮現，腳踩大海，頭頂天穹。
而那血紅的圓月，恰恰是她的一隻眼眸。
巨人是小姨申鶴的造型，白色長髮甩在身後，緊緻的黑色外衣包裹住身體，勾勒出曼妙玲瓏的身材曲線，面容絕美，風華無量。
她的一隻眼睛是猩紅的圓月，另一隻眼睛蒼白而毫無血色，嘴角勾起一抹詭異而清冷的笑容。
玉臂一揚，空裡的沉星都被撞得搖晃起來，歪斜扭捏地懸在天邊。
而不遠處的死兆星號則是從中間整個折為兩半，看著比紙船還要脆弱。
承載希望的諾亞方舟，瞬間變成了泰坦尼克。
那一天，人們想起了被巨人支配的恐懼——死兆星號上的人們甚至沒能發出一聲驚呼，就這樣黯然地沉沒了。
系統面板裡的存活人數一瞬間就減少了七十多人。
袁笙忽然發現，船隻的前端似乎觸到了一層隱形的虛影壁障……像是空氣牆一樣的東西。
等等，這個任務完成的要求是……在第七天內，避免【璃月港內】存活人數減少為零。
而死兆星號駛離港口太遠，此時已經離開了【規則】對【璃月港】的範圍判定，因此會出現空氣牆和詭異小姨的制裁。
袁笙幡然醒悟，一時間後悔不迭，剛才犧牲自已拯救大家的自豪感瞬間被巨大的悔恨所掩蓋，不禁心痛地咬牙暗罵道：
“臥槽，還以為終於能完成這個任務了……沒想到居然是狗系統替我半場開香檳！”
轟的一聲響，袁笙的身體在近距離爆炸的波及下被炸成一團血霧，海上升紅月，天地一片猩紅，幾聲鷗鳴過後，大海再次歸於寂靜。
（三千七百字大章，呼，長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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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過程中發現筆誤或者有什麼問題可以在評論中艾特作者，我在後臺就能看到了）
（祝君安）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