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歸家
“小蝌蚪們，在池塘中游啊遊，遊啊遊。過了幾天，他們長出了兩條雙腿。”
“他們看見鯉魚媽媽在喂小魚吃食，就走上前去，向鯉魚媽媽發問:‘鯉魚阿姨，我們的媽媽在哪裡？’鯉魚媽媽說:‘你們的媽媽有兩條胳膊兩條腿，還帶著一隻小烏龜，你們去那裡找媽媽吧。’”
“小蝌蚪們遊啊遊，又過了幾天，長出了雙臂，他們看到一隻烏龜在水裡走來走去，連忙追過去叫道:‘媽媽媽媽！’烏龜笑著說:‘我不是你們的媽媽，但我知道你們的媽媽，她就在池塘邊等著你們。’”
‘烏龜叔叔就是院長養的小烏龜嗎？’他嘟囔道。
‘是啊！烏龜叔叔會一直陪著你們的，就像院長一樣。’老院長聲音如和煦的春風，輕輕拂過他的心田。
“小蝌蚪們順著烏龜叔叔指的方向，遊啊遊，遊啊遊，有的小蝌蚪找到了媽媽，有的小蝌蚪在路上迷失了。”
“迷失的小蝌蚪慌忙得遊動四處打聽，他找啊找，怎麼都找不到他的媽媽和夥伴們。”
‘最後呢，迷失小蝌蚪找到媽媽了嗎？’
‘這要問你啦，小天然。’
小天然？
小天然！
一個名字迴盪在皇天耳邊，皇天緩緩自回憶中轉醒。
“我，我好像想起來了。”
“我不叫皇天，我叫……我叫天然！”
“我叫楊天然！”
枝椏破碎，透綠的樹汁浸滿楊天然全身，他只覺得被緊縛於原地的身軀得到解放，汁液滴在身上火辣辣地，不斷地滲入四肢百骸之中。
樹汁效果神速，楊天然體表很快長出一層麥黃色面板，自下而上、自內而外。
“面板、五官、毛髮，一切都有了。”老龜於一次侍立，驚訝開口。
身為煉氣一途的妖怪，他明白這不僅僅是血肉的再生，更是一種物種上的本質變化，由怪物化為人。
半刻鐘後，楊天然終於完全轉化為人類，他不可相信地左右打量自已的雙手，感受著觸手可及的心跳聲，感受著五感與世界的放肆互動。
“穿上，回頭還我。”
蛛面男子脫下身上的黑色巫師長袍扔給楊天然。
“道個別吧，然後開始新的生活！”老龜見縫插針地補了一句。
母樹迴光返照的狀態很快就會結束，留給小天然的時間不多了。
披好黑色長袍的楊天然緩步上前，輕輕摘下掛在樹上的唯一頭顱，第二醫院的老院長，他心目中的媽媽。
她在池塘邊等了太久太久，還好，她終於等到了他的孩子。
“稍等，天然，我同先生說句話。”
“先生？”
“老院長！”
蛛面男子主動上前，長袍遮蔽之下，是一身染血的白色短袖與灰色短褲，楊天然不自覺多打量了兩眼。
母樹最後的光芒閃過，綠色華芒在主幹上孕育出一朵潔白的小花，緊接著小花凋落，結果成熟，果實飛速腐爛，只留下中心的木質果種。
果種自行脫離樹枝，落在蛛面男子手中。
“這是答應先生的陰火之法，謝過先生相助之誼。”
“老院長客氣了，您慈心仁厚，我也敬佩不已啊。”
言罷，蛛面男子拱手告別，與老龜一同離開塔底空間，將塔底留給老院長與楊天然。
一人一妖走出塔底，默契地誰也沒有說話，老龜默默將蛛面男子送至橋頭區邊上，對他行了一禮。
蛛面男子輕笑一聲，從身上摸出一張獸皮遞給老龜:“沒什麼好送的，這是我總結的修行經驗，贈予龜先生了，合作愉快。”
“謝謝，有緣再見了。”
“嗯，再見了。”
老龜目送蛛面男子消失在視線之中，回身返回塔底，算算時間，他們交流也差不多結束了。
待到老龜返回塔底之時，楊天然已經收拾好行裝，玉盒與長劍已被排出體外，橫於身旁。
身後血色巨樹通體枯萎腐爛，死氣瀰漫，老院長的頭顱被端放於腐朽巨樹之上，雙眼閉攏、面色平靜。
“龜叔叔，我們送老院長最後一程吧。”
“嗯。”
楊天然握住長劍劍柄，略一催動，劍身燃起血色火焰，母樹在火焰下寸寸湮滅，化作飛灰。
一人一龜默然侍立，向著母樹深鞠一躬，兩人均是心頭一空，他們的前半生隨著火焰、隨著老院長永遠離去了。
現在，他們應該著眼向前。
“龜叔叔，我們接下來去哪兒呢？”
“我們？哈哈哈，天然還想做人間帝王嗎？”老龜打趣一句，他比楊天然想得開，這是他送走的不知第幾個老夥計了。
“我，我也不知道。”
“變成怪物的那段時間，腦袋跟個漿糊一樣，遇到一出是一出。”
“現在重回人身，回想起來，那時候的自已真瘋狂，不堪回首。”
楊天然說著，面露難堪之色，活像個靦腆的大男生。
“我們出去走走吧，我老龜可在醫院待了一輩子了，先出去找個熟人熟悉熟悉情況吧。”老龜說著從腦海裡尋找相熟的人物。
“去找蛛先生？”
“他？他看起來可不好相處！”
楊天然同蛛面男子只有一面之緣，那是蜘蛛男很明顯就是請來防備自已的，自已對他可沒什麼好印象。
“誒！我們還有個人選，那個廊簷！”
老龜這才想到，說起相熟之人，還有那個大塊頭廊簷，他在廊簷那裡也結了些善緣，楊天然如今改頭換面，倒是可以去廊簷那裡碰碰運氣。
“好，先出去打聽打聽那個什麼夜狼幫！”
另一邊。
蛛面男子離開橋頭區，徑直朝著二橋區而去，還未踏入二橋區地界，便有一道秀麗攔在身前，披著與蛛面男子同款黑色巫師長袍。
蛛面男子咧嘴一笑，面部蜘蛛面具快速縮回血肉之中，露出他清瘦剛毅的面孔。
“按您老人家的吩咐，沒動手沒亂來，和平交易，平安歸來。”
“嗯。”許仙仍冷著臉，不讓許楷看出她心中所想。
“別不開心啦，我得了新法門，侯叔有救了。”許楷拉下臉湊上前來，對著許仙嬉皮笑臉邀功。
“哦，是嗎，你這麼厲害？”
許楷沒有說話，在隨身衣兜都探了探，故作神秘地伸出右拳。
“哼！”
許仙冷哼一聲，搶在許楷故作玄虛之前掰開許楷拳頭，拳頭只是虛握，種子仍在許楷衣兜裡。
“果然！許楷你給我站住！”
許楷在許仙撒氣前張腿就跑，兩兄妹跑著鬧著，彷彿又回到了童年時光。
等他們都跑累了，停下了，他們又被現實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