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二人對視一眼,默不作聲。氣氛異常凝重。

燕帝注視面前的愛妃,她面色慘白,一頭冷汗。不用查,心中已經知曉了答案。

“楊妃,查麼?”他冷冷道。

“陛下!”楊妃應聲下跪,再看已經是梨花帶雨,“臣妾知錯了,請陛下恕罪!”

韋后亦驚得掉了下巴,“楊妃,你竟敢將陛下賜予你的珍寶都換做了贗品!你、你怎麼想的?”

“真品何在?你若能拿出,也不算罪過。快講!”

楊妃跪在地上抽泣,“陛下,真品、真品被臣妾轉手賣出宮去了……”

韋后聞言,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燕帝大怒,指著她的腦門罵道,“你這蠢婦!你在宮內錦衣玉食,朕不曾半分虧待!你要那麼多的錢財做什麼?”二十年來,他第一次對她下這樣重的責罵。

楊妃抬頭,抱住燕帝的腿:“陛下聽我說,我不是為了我自已!”

韋后漠然,一臉的厭棄,“你倒是說來聽聽。”

楊妃委屈道,“陛下,我入宮近二十年,蒙陛下寵愛。可是我的孃家——我孃家不爭氣,一大家子坐吃山空,臣妾實在是迫不得已啊!”

楊妃得寵多年,在外人看來,楊氏一門著實榮光。可是韋后知道,楊家的榮耀都是空架子,在朝中也沒有任何實權。

夏瑾年也記得,為了維持皇親國戚的體面,楊妃省親時楊家還專門建造了奢華無比的大觀園。沒想到竟是日復一日地拆東牆補西牆。

她冷眼拱火,“楊娘娘,您雖然也有難處,但總不該為了孃家,將自已女兒的嫁妝也賣了去啊!”

“我沒有!”楊妃撥浪鼓一樣搖頭,“我怎麼敢、怎麼捨得!我賣的都是自已宮裡的東西,絕對不會染指別處!”

韋后站起來,“那我問你,你老實交代。你將宮內的珍寶運出去,宮內是誰與你同犯?宮外又有誰在接應?”

楊妃看一眼燕帝,怯生生道,“這些事我哪裡清楚,我都是交由杜氏。她說,有人負責帶貨出宮,出了宮就有人接應,絕不壓價,都是好買家……”

事已至此,韋后也深知此事重大。在她所管轄的後宮之內,居然形成了專門偷盜偷賣宮廷珍寶的產業鏈!她後背發涼,撲通一聲跪下,“陛下,都是臣妾的失職!請陛下責罰臣妾!”

楊妃無語問蒼天,原本只是丟了個簪子,那種簪子她隨手都能賞賜下人。無非是想嚇唬劉嬪繼而拿捏二公主罷了,何至於,竟然牽扯出了她私下不可告人的秘密,又何至於,還牽扯上了女兒的嫁妝?何至於此啊!

燕帝於是責令韋后徹查內廷的失竊案,又將楊妃禁足永樂宮,陰著臉準備離開。

“父皇,”夏瑾年在他身後怯生生地叫了一聲。

燕帝回頭看她,一張小臉比平時蒼白憔悴了不少,眼下一片青,不復平日裡的鮮活。這三日,為了救母,想必是度日如年。

她張嘴,想替自已的母親再說兩句,卻擔心父皇正在氣頭上,咬著下嘴唇,不敢開口。

“先放劉嬪出來吧。”燕帝說完甩袖負氣而走。

夏瑾年在夜色中飛奔往靈臺的方向。 半路上與一隊正在巡邏的宮廷侍衛相遇,為首的正是裴肆野。

“嗨!”他招呼。夏瑾年停下來,“裴侍衛,我要去接我母親!我母親得救了!”她的聲音中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

裴肆野亦十分欣喜。招呼隊伍繼續巡邏,自已則同夏瑾年一起去靈臺獄接人。

這座燕國最大名鼎鼎充滿了神秘色彩的監獄,在皇宮西北角一處並不顯眼的位置。

一入靈臺獄,一股陰冷之氣就攀上肩膀縈繞周身,夏瑾年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小聲自言自語“我要是入了此處,必然屈打成招。”

“甚好!”裴肆野淺笑,“你會先保護自已,未嘗不是好事。”

聞言,夏瑾年心中一股暖流——除了四方之外,從沒人這樣“不成體統”地偏向她。

隨獄卒走過長長的過道,關押著劉嬪的牢房出現在了左手邊。

“母親!您受苦了!我接你出去!”牢門一開,母女倆抱在一起。

“母親,多虧了有裴侍衛和四方幫我!”夏瑾年一把抹去眼淚,露出笑容,劉嬪連忙道謝,對其另眼看待。

“案子破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劉嬪問。

“母親,杜姑姑在宮外欠了銀子,四方出宮去,找到了債主,發現杜姑姑已經將賭債還上了!”

最近一段日子,夏瑾年愈發覺得四方了不得,有些手眼通天的能力。

又道,“宮人的月錢才幾個,必然是她監守自盜,才能還上千兩欠款!還有楊妃,她將父皇賞賜給她的寶物,統統私運到宮外換了錢財,貼補她那不爭氣的孃家!”

“你是說秀英?我與她相熟多年,她雖然傲氣,卻不會偷盜。”劉嬪平靜道。

“母親,你莫再要替她人著想了,你落難的時候,她們可沒有人替你說一句公道話!”責備完,轉頭幫母親整理被褥。這是她專程從暮雲院帶來的,也要帶回去。暮雲院多餘的被褥並不多。

“四方是誰啊?”裴肆野小聲問劉嬪,“總聽二公主提起,可我又實在沒什麼印象。”

劉嬪尷尬地笑,“那就是個小太監——”

“——我和四方一起長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夏瑾年耳朵尖,接了話茬。

裴肆野接過夏瑾年整理好的被褥,三人一起走出牢房。

“止戈,等會兒我帶你去找四方,你見到了就想起來了,他可是救過你!”救出母親後,夏瑾年如釋重負,十分輕快。

劉嬪聞言卻面露難色,“阿滿,裴侍衛忙呢~”

“他不忙!”夏瑾年執意,又轉頭確認,“你不忙對不對?”

裴肆野寵溺地點頭。

“那、那四方也要忙的~內侍監裡活計多!”劉嬪邊說邊瞪了女兒一眼。夏瑾年吐了吐舌頭,不以為然。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從身後傳來,三人同時回頭張望,只見一隊獄卒正匆匆朝他們走來。

“留步!”為首的喝了一聲。

“劉娘娘與二公主可以離開——裴侍衛還請和我們走一趟。”

一揮手,幾人已經上前將裴肆野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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