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苗清遠

下午三點，蘭恕駕著馬車來到城郊一片菜地中間的獨院裡，一個尋常農婦走過來，低頭叫了一聲“老爺”，便牽著馬車走了。

蘭恕進入內院的一個房間裡，摘掉頭上的頭巾、臉上的鬍鬚，洗了把臉，把頭髮重新梳理整齊，又換了身乾淨衣服，才來到樓上靠內院的一間房門前，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推門進屋。

屋裡陳設簡約精緻，收拾得很乾淨。

一個著素衣、未梳妝的清瘦女子坐在窗前的桌旁，轉頭遠眺窗外。

蘭恕走到她的對面坐下，女子就像沒感知到身邊的一切一樣，仍舊呆呆看著窗外。

蘭恕把髒髒的包袱放到桌上，開啟，取出四個冊子放在女子面前，自自然然交談一般，看著女子緩緩說道：“苗苗，我遇到你老家來的人了，他們翻譯了你的日誌，我給你帶來了抄本。

“我知道他們隱瞞了很多內容，但是都隱瞞了什麼呢？你當年到底都如何寫我？你當年底想要做什麼呢呢？為什麼你們都對你們的老家諱莫如深呢？

“他們說你寫的是敦尼亞國語言，說是他們遊歷海外時學過這種語言，可是我找遍了各國商隊的人，從來沒有人認識這種語言。

“可是，他們又真的說出很多我們一起經歷的事，那隻能說明，你在日誌裡寫了這些內容，他們真的認識你所寫的這種文字，你們來自同一個地方。

“你知道嗎，他們為了向我隱瞞你的突然出現和消失，竟然說你是犯錯被貶入凡塵的神仙，後來又被赦免回仙界了。

“雖然你就是我的仙女，但是你才不是什麼被貶的仙女，二是跨越山川海洋專程來與我相遇、為我而生的仙女，才不是他們說的那一種！

“苗苗，你知道嗎，他們跟當年的你們可真像啊，怪不得西子一見到他們，就覺得他們跟你相像，更覺得你們一定有某種淵源，還是因為西子我才遇到他們的呢。

“我看得出來，他們完全取得了至少三位王子的信任，甚至取得了王上的信任。他們在短短一月時間，便取得王族們的如此信任，他們也一定選擇了相信王子們。

“當年，你、你們為何就是不相信我呢？如果你們當年一來就如他們一般，遇上了如當今三位王子一般的王族，境況會不會不同？

“苗苗，看著他們跟三位王子在一起時，我好懷念當年和你、和你們初遇時的日子啊。他們能選擇相信王子們，你們卻…一個也不願意…相信我…”

說著，蘭恕聲音哽咽，眼淚大顆大顆砸在桌上。

對面的清瘦女子這才轉過頭來看向蘭恕。

蘭恕見她看向自已，一下怔住，眼淚繼續大顆大顆砸下來。

清瘦女子眉眼跟蘭西子幾乎一模一樣，顯然就是蘭西子的母親苗清遠。

只是她形容過於消瘦，又著一身素衣，頭髮自然垂順於兩頰至胸前，顯得不似凡塵女子。

她抬起手伸向蘭恕的臉，伸了伸沒夠著，便站了起來又往前伸了伸，擦著蘭恕臉上的淚。

蘭恕突然像孩子一般大哭起來——

他像是一個受了委屈後，獨自咬牙走了很遠的路後遇到了媽媽，媽媽著它的頭說‘孩子你辛苦了’的瞬間，突然委屈大爆發的孩子一般，哇哇大哭起來。

蘭恕眼淚一直流，苗清遠一直擦，越擦臉就越溼越花。

就這樣哭了很久，蘭恕終於停下來時，桌上已經聚集了一灘淚水。

他站起身，啞著聲音對苗清遠說：“我去洗臉，再打盆水來給你洗手，你等我一下。”

苗清遠呆呆地舉著手站立原地，看著蘭恕消失在門口後，她的眼睛瞬間微微發紅。

她盯著門口用力地睜大眼睛，用牙使勁兒咬著口腔兩側的肉，才把眼淚逼回去，在蘭恕回來時，已經恢復呆呆的模樣。

蘭恕把水盆放在桌上，拉過她的手，給她認洗過手後，把水盆端到門口放下，便又關門進屋。

他走到桌邊，拉過苗清遠的手，拉著她往床邊走，邊走邊說：“我最近睏倦極了，我在這裡睡一覺，苗苗在旁邊陪我好嗎？”

苗清遠呆呆地跟著蘭恕走到床邊，任由蘭恕把她抱到床的裡側放下，蘭恕躺在右側。

蘭恕側過身面朝著她，把頭埋在她的頸間，一隻手搭在她的腰上，沒多久便呼吸均勻沉入了睡眠。

苗清遠呆呆睜眼盯著蚊帳頂部，呼吸清淺，心臟跳動平穩，不知道過了多久，也沉入了睡眠。

兩人就一直這麼沉沉睡著，似乎彼此就是對方的安眠良方。

直到次日清晨，農婦才來敲門叫醒蘭恕。

蘭恕睜眼看向苗清遠時，對方也剛被敲門聲吵醒。

她呆呆地看著蘭恕，像是想不清為什麼今天會是跟他一起醒來。

蘭恕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後，盯著她的臉輕聲說道：“你繼續睡吧，我以後再來看你。”

說完便起身走了。

苗清遠翻了個身，調整了一會兒身姿，找到舒適的姿勢後，又睡著了。

苗清遠起床時已經中午十一點。她剛起床開啟門，農婦便給她打來水，給她洗漱完畢後，牽著她下樓吃飯。

苗清遠像個乖寶寶一樣聽話順從。

吃完飯，農婦站在院子裡，等待苗清遠的行動，她好貼身伺候。

苗清遠吃完後就要往外走，農婦趕緊把她拉進房間，給她收拾一下，全副防曬武裝到位後，便帶她下地幹活去了。

在地裡晃盪了一會兒，苗清遠便自顧自往家裡走。

農婦見狀只得把她帶回去。

她回家後，照例往窗前一坐，歪頭看向窗外的景緻。

她餘光看到桌面上的冊子，發現摞在最上端的那一本的右上角，寫著1996，眼淚便瞬間盈滿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