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弗有關父輩家庭的痛苦回憶具象化到一件事情上就是西西弗11歲的那天。

西西弗有時候會在週六獨自乘車回村子裡看望奶奶並在週日返回市裡,那天是週日,西西弗需要先乘坐大巴到市裡再換乘公交到家。

在公交車上,西西弗的後面坐著一對父女,女兒的年齡比西西弗要小几歲。女兒好像因為什麼事情不開心,父親一直在努力的逗她開心。西西弗雖然看不到,但她可以清晰地聽到後座傳來的父女倆開心的笑聲。

父親的話似乎擁有某種幸福的魔力,使得女兒的笑聲聽起來如此的發自肺腑。那甜蜜的笑聲傳到西西弗的耳朵裡卻如啼血的杜鵑,不過啼血的是西西弗的心——她在心裡不斷默唸:我沒有父親我沒有父親我沒有父親。

眼淚不爭氣的滑落,西西弗迅速地抹掉眼淚,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人注意到自已才扭過頭去。

我們總是會用他人的幸福來映照自已的痛苦,如果沒有偶遇那對幸福的父女,西西弗對父親的恨也許就沒有那麼具象化的深刻。

西西弗並不是沒有父親,只是父親已經似有若無了。也就是因為父親對自已的背叛,西西弗才第一次意識到也許奶奶也並沒有她所說的那麼愛自已。更不要說母親曾對自已說,父親家暴過母親。這讓第一次聽到這件事情的西西弗難以接受——因為一直以來,奶奶對自已說的都是——母親主動離開家並且和父親離婚。

母親的坦白徹底的揭開了這層謊言的布。

而真正讓西西弗覺得被背叛的,是父親的再婚——竟然沒有提前通知西西弗。如果不是西西弗週末回家探望奶奶看到了門上貼著的大紅喜字和家裡坐著的陌生女人,她會被永遠的矇在鼓裡。

西西弗並不介意父親或母親任何一個人再婚,但西西弗不明白為什麼作為女兒的她並不被告知自已父親的再婚。為什麼村子裡毫不重要的鄰居或者很多年未曾聯絡的遠房親戚都能知道這件事情,而作為父親的親生女兒,西西弗卻毫不知情?——

“只有一個原因:因為他們從來沒在乎過我。他們覺得我是否知道這件事情並不重要。”西西弗自言自語。

而在知道真相之後,西西弗曾經去問父親為什麼不告訴自已,父親岔開話題絕不正面回答問題,而奶奶也幫忙包庇並且不曾解釋。

雖然現在說來輕描淡寫,但這件事情的發生,徹底的撕裂了西西弗的人生觀——她信任的擁有血緣關係的親生父親背叛了她並且毫不在意她的感受?

西西弗抹掉眼淚,思緒被拉回。

——手機鈴聲再次響起,還是奶奶的來電。

她猶豫了一下摁了接聽。

“喂,奶奶,怎麼了?”

“西西啊,最近怎麼樣啊你?好久不給奶奶打電話了啊西西...”

當西西弗以為這次的電話僅僅只是一通普通電話時,奶奶突然語氣沉重的對西西弗說:

“西西,有一件事情奶奶要和你說。奶奶和你爸也是沒有辦法了才跟你說的。西西啊,你妹妹得了重病。已經在醫院裡躺了很久了,醫生說這個病很難治好。你妹妹還那麼小,可憐啊得了這個病。”

雖然沒怎麼和父親的女兒相處過,但聽到奶奶說是很重的病,西西弗仍然不由得心頭一緊。

“怎麼回事?怎麼突然生病了?是什麼病啊?不能治嗎?”

奶奶聽到西西弗關切的聲音似乎得到了什麼滿意的結果,於是便接著說:

“是啊,是白血病。太可憐了,你妹妹還那麼小,不知道為什麼會得這麼重的病啊...”

奶奶邊說著邊開始啜泣,“她現在每天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醫生說需要移植什麼東西才能活下去”

西西弗似乎聽到旁邊有人小聲說話。

“骨髓移植啊,是骨髓移植。還要找到和你妹妹合適的人才能移植,只有這個能救你妹妹啊。”

西西弗一瞬間全明白了。

怒火頓時如點燃的打火機觸碰到汽油般迅速蔓延升騰,西西弗只感覺到太陽穴如重擊般的疼痛。

“你爸你小媽全都去測了那個什麼,就是看看能不能移植的那個東西,都不行啊。都移植不了!”

西西弗強壓著心中難以比擬的怒火,說:

“那沒有測小弟的嗎?小弟的骨髓匹配嗎?”

“你弟弟...你弟弟還很小啊西西,他那麼小如果移植給你妹妹那以後就全完啦。”

西西弗緊緊地咬住嘴唇,沒有說話,她想親耳聽到奶奶說出那句話。

“西西啊...你肯定也不忍心看妹妹小小年紀就沒了吧?”

奶奶在等待西西弗的回應,但西西弗仍強忍著怒火保持沉默...

她想親耳聽到那句話...

“西西...你能不能抽空過來看看你妹妹啊?”

西西弗失望了,她知道他們永遠也不會親口說出“西西,把你的骨髓捐給你妹妹吧”這句話。

做壞事的人永遠都不會直接的說出他的目的,他會不斷地在你周圍用既不觸碰到原則問題又緊緊圍繞著原則問題的話語畫圈,一圈比一圈小,一圈比一圈小,直到這個圈把你緊緊鎖死——直到他們達成自已的目的。

西西弗的怒火再也無法壓抑!她迅速的走入一個比較隱蔽的角落,顫抖著聲音說!

“我知道我爸就在旁邊,是他讓你給我打電話的對不對?他作為孩子的父親為什麼不能親自正面的和我說這件事情?還要讓他年邁的老母親來給我打電話?你們知道骨髓移植會傷害弟弟的身體,那你們有沒有想過也會傷害到我的身體呢?我本身從小就體弱多病你們有沒有想過?我才20歲啊!我以後還要結婚生子還要照顧我的孩子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只想到你們家的獨苗不能被傷到,就沒有考慮過我?如果想讓我回去讓我爸親自給我打電話說這件事情。”

掛掉電話,西西弗的火焰一下子全熄滅了。她恢復了一個小女孩的軟弱,蹲在地上失聲痛哭。她為自已的軟弱哭泣,她的軟弱變成了別人變本加厲的資本。

有些時候西西弗會感謝這些痛苦,不是感謝帶來痛苦的人也不是感謝痛苦本身,而是感謝上帝讓他在生命很早的時候就將這些痛苦交付於她,將人性的黑暗複雜以及冷酷殘忍都赤裸裸的展示於她,將人類關係之中可能產生的背叛和利用以血緣都難以維繫的程度昭告於她。

所以西西弗是從這件事領悟到:

即便全世界都背叛和拋棄我也沒關係,我已經被我曾經最愛的人背叛過了,所以任何人想要從我生命中走進來或者走出去都可以。我不再怕任何形式的背叛和利用,雖然我會痛苦但我不會被摧毀。時間可以修復所有的傷痛,假以時日我仍然可以以最純真的狀態開懷大笑。

假以時日,狐狸變成獵人,當初痛哭流涕地人已經身著鎧甲;當初開懷大笑的人已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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