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街頭巷尾對這場婚事議論紛紛,單楊家人就五味雜陳,雖然心裡對這場婚事興致缺缺,但礙於朝廷面子,闔府上下裝點的喜氣洋洋,迎來送往不敢馬虎。

大婚前一天,李家送嫁妝。

楊家迎進去,賓主落座十分客氣,說起過去,都是世交,李氏兄弟本就是世家公子,落落大方,不卑不亢,倒讓楊氏叔伯刮目相看。

嫁妝隊伍走後,李府後院女眷們忙活起來,因明天一大早就要出門,所以前一天晚上要沐浴、梳妝,穿戴好禮服,一一準備齊全。

李老夫人和幾個老婦人指揮著丫頭婆子準備各樣隨嫁物什。

王婆帶著海棠、紫草給阿若沐浴,瑩瑩香肩,細細腰肢,滿室活色生香。

一家人忙活到三更天才歇息,文英絲毫不敢懈怠,守在阿若閨房門口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楊家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往李府而來。

當頭的楊宣著大紅新郎服,騎馬在迎親隊伍前,愈發稱的一張俊臉,唇紅齒白,眉眼如畫,圍觀男女無不驚歎,楊家三郎,果然貌比潘安,俊美無雙。

京城高門大戶的紈絝子弟幾乎全部到場,著華服騎高馬氣昂昂地跟隨在楊宣後面。

府門口鞭炮響起,喜婆忙將蓋頭蓋在阿若頭上,

“姑娘,新郎官來接您了!準備出門了!”

俄頃,外面鑼鼓齊鳴,人聲喧譁,阿若被王婆等人簇擁著輕移蓮步走出屋門。

在廳堂,阿若由王婆和喜婆扶著一一向楊老夫人、父親、叔嬸長輩拜別,老夫人握著阿若的手,哽咽道,

“若姐,好好過,顧好自個兒,李家永遠是你的家。”

阿若點頭落淚,行禮拜別。

楊宣看到身穿吉服,頭戴蓋頭的阿若被扶著朝自已慢慢走來,

想起幼時的阿若滿臉笑著著朝他張開手臂,

“宣哥哥,抱!”

恍惚一別十五年,他朝思暮想的新娘朝他款款走來,突覺一陣鼻酸眼脹。

“新郎官看呆了啊,哈哈”

眾人笑起來,楊宣回過神,接過喜婆遞過來的紅色綢緞,一頭牽著阿若,文熙、文英一眾李氏兄弟緊隨其後,領著送上喜轎。

鞭炮噼裡啪啦響起,鐘鼓齊鳴,迎親隊伍浩浩蕩蕩返回楊府。

楊府熱熱鬧鬧,車馬盈門,高朋滿座,喜婆扶著阿若下轎過府門敬神拜天地。

喜婆和王婆扶著阿若和楊宣站在一起,先拜天地,敬聖上。

二拜高堂,敬楊老夫人和眾叔伯。

三夫妻對拜,敬彼此,餘生多關照。

三拜禮成。楊宣送阿若進房間,去挑蓋頭。

眾女眷擠擠挨挨簇擁著新人去新房,起鬨讓楊宣趕快掀蓋頭。

楊宣笑容滿面,阿若緊張地握緊袖子。

喜婆遞過秤桿,唸叨

“稱心如意!”

楊宣挑起蓋頭,阿若羞答答地抬起眼,楊宣的心一陣狂跳,真真是長在他心裡的若兒。

眾婆媳讚歎新娘漂亮,楊宣痴痴地看著阿若,阿若羞紅了臉,楊宣耳根紅了。

眾人起鬨了一回,喜婆讓阿若拿著卻扇由楊宣牽著返回廳堂去敬茶。

“太子殿下駕到!”

“恆王殿下駕到!”

“惠王殿下駕到!”

三聲鑼響,

眾人忙閃退到一旁,只見太子宗浩帶著恆王宗鴻、惠王宗泳身著蟒袍大步走進廳堂來。

眾人先行君臣之禮。

“恭喜恭喜,我受父皇囑託,和恆王、惠王代皇上、皇后向楊家賀喜!”

太監們魚貫而入,送上各色宮中賀禮。

楊家老夫人及眾人忙行禮謝恩,請上座。

太子宗浩指著楊宣笑道,

“父皇還特意讓我告訴你,我們兄弟三個加起來比他腰粗多了!”

眾人大笑。

楊宣忙攜阿若行謝禮。

阿若從聽到禮官報號就緊張不已。最怕什麼偏偏來什麼。

從三人進來,阿若就攥緊了卻扇不敢抬頭,身體稍稍躲避在楊宣肩膀後面。

楊宣感受到了阿若的緊張,握了握阿若的手,側身擋住阿若大部分身子。

“聽說新娘子特別漂亮,不捨得給我們看嗎?”

太子指著一直拿著雪扇擋著臉的新娘子笑道。

楊老夫人笑道,

“啟稟太子殿下,大婚風俗,新人卻扇遮羞,但給太子及諸王殿下的茶還是要敬的。”

楊宣看向眾人道,

“內人膽小手拙,敬茶由我代勞。”

宗泳笑道,

“你倒是會疼老婆的,還沒進洞房呢,就疼上了。”

眾人大笑,幾個人起鬨不肯。

阿若聽到起鬨嚇得要命,她不知該怎麼面對宗鴻,舉著卻扇的手有些發抖。

宗鴻進門就一直注意著阿若,雖然看不到她的面容,但白皙的手指,高挽的髮髻,大婚的吉服遮不住的背影和身形,是那麼熟悉又遙遠,這一切本該是他的啊。

他本不想來,但他遏制不住想見踏得衝動,想看她大婚的模樣,想送她最後一程。可是真的看到她站在那裡,心如刀絞,鮮血淋漓。

他看出她的緊張和不安,他擔心之後眾目睽睽之下會讓她難堪,關鍵是他真的怕,怕不知自已會如何面對。

宗鴻悄聲跟太子打個招呼,起身走出廳堂。

身邊的人俱是一愣,俄爾繼續說笑。

廳裡雖依然熱鬧,但看向新娘子和恆王空位都意味深長。

楊宣心裡鬆了一口氣,又握了握阿若的手,阿若手心汗津津的。

楊家老夫人見此笑道,

“看來這茶不敬入不了洞房啊,三兒啊,快領著你媳婦敬茶吧。”

楊宣轉臉看看阿若,阿若點點頭,慢慢放下卻扇。

眾人一看甚是驚豔,兩人簡直如畫裡走出的一對璧人。

“唉呀,之前只知道楊三好看,沒想到這新婦比他還好看!”

太子讚道。眾人紛紛點頭附和。

楊宣領著阿若由喜婆領著一一敬了茶。

敬好茶,謝了禮,阿若被領著送入洞房。

喜宴開始,楊宣被眾人拉著去敬酒。

阿若由王婆和海棠紫草陪著坐在新房裡,一會兒王婆被喜婆喊走,海棠和紫草先後出去拿東西。

一圈大禮下來,阿若感覺脖子都要被壓斷了,端坐在床上,覺得又困又累,剛想歪著打個盹,突覺有人走近,忙睜開眼。

“阿呆!你,你怎麼在這兒?”

阿若看著身著銀白蟒袍的宗鴻站在面前嚇了一跳,以為自已在做夢。

“若若,我還是想看看你,你還好嗎?”

宗鴻按捺住心中千言萬語,打量著身穿新娘禮服的阿若,輕聲問道。

“阿呆,我沒事,你快走,不要被人看到。”

阿若反應過來,忙站起來,緊張地往門外張望,走到宗鴻身邊,推著讓他走。

宗鴻一把握住阿若的推他的手,說道

“若若,我說過的話一個字也不會變,你也不許變!”

阿若著急地看著門口,點點頭,催促道,

“好的,阿呆,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宗鴻難過地抱了一下阿若,轉身離開。

阿若又驚又怕又心疼,坐回床上,睡意全無,心亂如麻。

一會兒王婆和海棠都回來了,阿若看著海棠和紫草,嘆了口氣。

她知道這兩個丫頭一定有一個是宗鴻的人,但是又怎麼能說破呢,宗鴻還是不肯罷休,阿呆一定很難過吧。

夜色漸深,月影偏西。

前院的喧譁聲漸漸消去。

楊宣一身酒氣地走進房間。

守在院裡的王婆和海棠,忙上前,將楊宣引到裡屋桌邊,服侍兩人喝了合巹酒,解了禮服,梳洗完畢已是後半夜。

楊宣醉醺醺地把王婆海棠都趕出去休息,插了門便要睡覺。

阿若看楊宣走路都不穩的樣子,顧不上害羞害怕,忙上前扶著他走到床前。

“宣哥哥,你醉了,先睡一會兒吧。”

楊宣看著阿若搖搖頭,一臉紅色笑道,

“若兒妹妹,我太高興了,你高不高興?我沒醉,我還能喝,你也陪我喝一杯。”

說著拉著阿若就要往桌邊走,阿若拉不住他,差點坐在地上。

“宣哥哥,不要鬧了!睡覺了!”

楊宣一屁股坐在床上,咕噥道,

“睡覺好,睡覺,和若兒妹妹睡覺。”

阿若只好上前溫言哄勸地把楊宣拽起來推到床邊去。

楊宣一倒頭倒在床上睡過去了。

阿若推不動,喊不醒,只好抱頭搬腳地把楊宣橫過來,蓋上被子。

“死豬!”

阿若拍打楊宣一下,罵道,心裡的石頭落了地,鬆了口氣。

還好床夠大,阿若縮在一邊卷著被子睡著。

夜深人靜。

楊宣悄悄坐起,伏在阿若身畔,靜靜看了一會兒睡的沉靜的阿若,五味雜陳。

“若兒,若兒!”

楊宣輕輕喚道,輕撫阿若臉頰,阿若如熟睡的嬰兒,輕微動一下又繼續睡。

楊宣微微輕笑,將阿若輕輕抱起放在裡側,蓋好被子,然後輕輕躺在阿若旁邊,如護珍寶,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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