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山莊內為亡母守孝三年,殤學院裡生活兩年半後,而今,已經有二十五歲的凌真。

在學院裡待夠整整五個學期的今天,以“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狀態,成功破境。

辛辛苦苦壓境多年,凌真的煉氣境界,終於到達了四階丹元境。

一入丹元境,體內便生出金丹和元嬰,即是“小圓滿”。

且這也還是年輕人試圖壓境的結果。

足可見凌真第三境的底蘊有多麼雄厚穩固,實在驚為天人!

對於凌真的境界。

其師父嬴春如此評價。

“面對六階渡劫境的敵人,只要不是那種皮糙至極,底蘊積攢異常深厚的老怪物,基本都能戰而勝之,勝而殺之。”

————

躋身丹元小圓滿後,凌真為慶祝自己破開了三階瓶頸,“大老闆”凌真慷慨解囊,廣邀學院裡的每一個同學,一塊兒歡聚在娛樂場所“扛他媽”裡的某家酒樓,儘管吃喝受用,敞開肚皮喝酒吃肉。

樓內座無虛席,甚至連外頭空地上都擺滿了座椅,各類山珍海味陸續供應,隨意取用。

今番在此大夥兒的一切消費,均由凌少買單!

————

張怍已在四月份的時候便以離去,重回霜寒故土,所以沒能參與此次聚餐。

凌真並不覺得遺憾。

下次一定還有重逢的機會。

“劍都”是吧?

朋友,等著我來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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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飲酒尋歡,一場真正意義上的盛宴,在此進行著。

凌真卻跑去跟酒樓老闆把賬大致算了一下,給了一筆天文數字後,便轉身獨自走了。

各項事宜都已經安排妥當。

一整棟的嗨樓交給了潘劍打理,兩家售賣美事和拿鐵的小店,給了季星塵。

迎春商鋪的生意,則悉數交由楊豪傑來負責,賺多賺少無所謂,因為凌真一個子兒的錢都不要。

至於高飛,鍾情於練劍,沒太多的時間看賬,因那一面詩情山的畫意牆總要有人來管,故凌真將此“大任”交給了殤島五虎裡境界最高的阿飛。

任務很簡單。

防止有人在牆上亂塗亂畫即可。

想刻字,想在畫意牆的上頭寫點兒東西?

可以,花錢即可。

與三七零一寢的四名好兄弟喝了一頓“送行酒”。

殤島五虎皆是有血性的男兒,酒桌上,卻是人人眼含淚光,不是矯情,而是重義。

“兄弟們,我走了哈,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各位多多保重!”

“好嘞,你也務必要保重啊!”

“千萬別死在異鄉了,凌少。”

“阿星說得對,凌少,你小子給我死一個試試看!”

“楊少你說甚醉話,凌少可不會死,打死……也不會死。”

“等成事以後,就回學院來看看我們吧……”

————

與室友們分別後,凌真又去與師父嬴春和大師姐凌鳳歌作別。

臨別之際,嬴春贈送了自己二弟子一顆“白虎真元”,蘊於其膻中府海內,關鍵時刻此真元能替凌真擋下一次致命傷。

老劍聖沒有告知凌真的是,那份轉嫁過來的致命傷害,會悉數被昔年神號“白虎帝君”的嬴春吸去。

這等小事,說不說都無太大幹系。

嬴春乃一代大道境劍修,底蘊夠高,自信與弟子凌真的修為境界相差甚多,扛一次於凌家小兒而言“致命”的傷,應該問題不小,不足掛齒。

若非本命元神只有一個,這白虎真元,嬴春興許能送出十顆八顆的,不帶一絲心疼那種。

凌鳳歌送了自己九弟一支心愛的碧綠色玉笛,笛內,有一位境界戰力不算多高,但能夠源源不斷供應海島天地靈氣給凌真的“劍靈”。

劍靈之名,叫做“青瞳”。

名副其實滿身面板,皆青色如玉石。

少年模樣,綠頭髮,穿白衣,一對眼眸明亮如翡翠。

收下師父、師姐的贈禮後,凌真還去了一趟盲山光明洞。

洞內,與校長表明了自己離開的意向後,諸葛結廬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是同樣送出一份禮物。

凌真原本以為只有一份,後來才意識到,還有第二份禮物。

————

出了光明洞後,凌真猶然緊握著大帝贈予自己的那隻小小錦囊。

那是一隻上頭繡著五爪真龍的金色錦囊,分量異常之輕,叫人無論如何都猜不出裡面裝的到底是何物。

顯然,諸葛結廬也不願提前告知,只與凌真言語,讓他在處理完了霜寒洲的事情,“大功告成”之後再將此囊開啟。

裡頭裝著令你意想不到的事物,決計是樣派得上用場的好東西。

既然校長這般有意賣關子,凌真也不便多去詢問什麼,欠身告謝離去,從深淵般的巨坑裡重回了地面。

在洞口處還沒走幾步路。

驀然之間,天空中傳來了一陣堪稱匪夷所思的巨大鳴響。

不同於往日凌真聽到過的任何響聲。

自有一種……逍遙無拘束的自由氣息,憑藉那陣“巨鳴”的響起,充塞天地間。

那是什麼東西在叫?

凌真心神微震,緊接著下意識抬起了頭。

只因上空天幕似乎被什麼東西給遮擋了起來。

此物之巨大龐然,竟是連陽光都能擋住。

那一頭活物,身軀不知有多少丈寬,修長無比,滿身長著金黃色的羽毛。

扇動翅膀。

其翼若垂天之雲。

劍修高飛常年在鯤湖裡修行加練,曾自悟過一式劍招,為之命名為“鯤吟”。

然則巨鯤從無一日發出過吟聲,唯有成功化而為鳥,方能聲震蒼穹。

神話中有大魚名鯤,千年不飛不鳴。

傳聞巨鯤化鵬後,可一飛沖天,一鳴驚人。

今時今日。

鯤湖裡已然空無一物。

那頭巨型老鯤,今番終於化作了大鵬。

直飛上青天,其鳴,響人間!

————

大帝的嗓音從光明洞內傳出:“鯤鵬振翅,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凌真,這頭魔蛻大鵬鳥,就是你此行的坐騎!去吧,人族之殤島,永遠等著你回來。”

————

那頭作為諸葛校長第二份禮物的“金翅大鵬鳥”,此時,十分溫馴的從高處飛落了人間大地。

作彎腰狀,似乎在請求新主人縱身而上。

凌真點頭笑言一句“此異獸實是通人性”,心情極佳,正欲躍上大鵬的後背。

此時,一個穿有棕色衣裳的少女,腳步匆匆,趕至了此處。

見此人到來,凌真心生迷惑之感,開口問道:“同學你找我有事?”

那少女神情古怪,在原地扭捏了下半天,總算憋出了一句話來——“凌真我喜歡你!”

凌真深感訝異。

可還沒等年輕人說些什麼,那少女已然繼續開口:“我知道你,可你連我叫什麼都不知道……但沒關係的,這並不影響我喜歡你。”

凌真頓時哭笑不得。

這丫頭,莫不是個傻子?

鼻樑不矮,五官頗為立體的少女,這會兒鼓起勇氣,直視著自己的心上人,她衝那襲青袍說道:“我叫李慄,來自瀚藍洲北國大虞,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喜歡我,可我又是那麼喜歡你,喜歡到連續一個月做夢都是你……為了擺脫那份讓人痛苦的喜歡,我給你寫了一首歌,聽說你要走了,我想走之前把這歌唱給你聽,等我唱完,等你聽完,我便再也不要喜歡你了,我會主動退學,回家鄉大虞國那邊去。”

凌真淡淡一笑,“姑娘……李姑娘,你是如何得知我要走的?”

李慄毫不猶豫,想也不想就說道:“是楊豪傑告訴我的。”

凌真咂咂嘴,扶額道:“那個嘴巴沒把門的傢伙。”

李慄有點不悅起來,嘟嘴皺眉,氣鼓鼓的道:“怎麼,你連聽我唱一首的耐心都沒有嗎?”

凌真扯了扯嘴角,搖頭道:“怎麼會呢,李姑娘儘管唱便是,你是這島上最後一個送我的人了,這首歌,我一定好好把它聽完。”

李慄當即笑了起來,眉目秀麗,她笑嘻嘻的說道:“好哦,這首《真心記》我寫得很用心,希望你能喜歡。不奢求你能喜歡我這個人,喜歡曲子就好了。”

還真別說。

這名來自瀚藍洲北國的少女,笑起來的模樣還真蠻好看的。

凌真心裡如此想著,只見那李姓少女從懷裡取出了一支胡笳,緊接著,有一陣白色氣霧瞬時出竅,竟是直接憑空誕生出了一具等人高的女子陰神來!

凌真吃了一驚,睜大眼睛道:“陰神出竅?你是……開光境的修士?”

李慄搖著腦袋,解釋道:“當然不是。這只是我靠本命劍‘分神分裂出的一個‘我罷了,與五境的陰神、陽神並不相同。你別管這些了,還要不要聽我唱歌了?!”

凌真心下暗道。

這姑娘的本命劍神通力,與自己那柄“火神”劍有幾分相似,便咧開嘴笑著道:“聽,要聽的,姑娘請唱。”

李慄隨口道了句這還差不多。

接著,她將那根木製長笛狀的胡笳,遞給了另一個“自己”。

分神而出的李慄,猛地深吸一口氣,開始緩緩吹響了那根胡笳。

作為本體的李慄,則也隨著音樂,獨自唱起了她為凌真譜寫的歌曲。

胡笳音色圓潤且深沉。

少女的歌喉柔和,而又極具北方的民族唱腔特色。

十分動聽、悅耳。

“天降雨,春霖知你意。

前路漫漫,霜洲寒冬凜冽,切記多添衣。

簌簌秋風起,晚來晴空萬里。

塵揚鬢,沙漠黃土落日,愁緒漫天際。

楊柳依依,與君今別離。

山頭無月色,痴人爛柯已千載,可憐女,夢中語噫。

日日閒行,聲聲悽切,煙波亭獨立。

花落知多少,今宵我共你。

從此再難記起卿,曲終人散,愴然而去……”

耳中聽著棕衣少女那感染力十足的吟唱之聲,凌真如痴如醉,神情變得有了些許的恍惚,胸中不知怎的,生出了無限的感慨……和滄桑之情。

不單是李慄一人。

還有諸葛校長,師父嬴春,大姐凌鳳歌,三七零一的室友,以及學院裡其他的導師和同學們。

凌真於內心掂量著分量,自覺他們與自己的那份“情誼”,重達一萬萬斤!

這座浮於天際長達千年的南海島嶼。

這座從來不乏天之驕子的修道學院。

與青袍年輕人而言,意義之重,同樣也有萬萬斤……

可是,可是。

終究還是要揮手而別的。

正如與“殤島五虎”其餘四人別離時,凌真說的那樣。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總要奔赴天涯。

總要換種活法。

或者死法,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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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感謝,凌真用盡可能真誠的語氣,向那李姓北國少女欠身道:“姑娘極美,見之忘俗,所譜曲調更是驚豔,讓人聽後不知肉味……在下何德何能被姑娘喜歡一場?此後你我多半難以再見,凌某人衷心祝福,願姑娘得遇良人,長相廝守到白頭,恩愛一生。”

少女李慄本想著說些硬氣的話,好顯得自己足夠驕傲,足夠堅強。

可到底還是被凌真的這一番話所打動,熱淚自眼角淌落,她聲音顫抖著道:“來世若有緣,再續今生情分!告辭了。”

語罷,棕衣少女發狠般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快步而奔。

盡己所能,離那名風流倜儻到令她魂牽夢縈的青袍公子遠些,再遠些。

可惡。

為何離得越遠,淚水越是止不住的在流?

————

李慄走後,凌真不再著急躍上鵬背。

望著李姓少女遠走的位置,良久,沒有挪開視線。

長長舒出一氣。

如釋重負?亦或者可說是放棄了某些東西后的釋然。

年輕人忽然間作揖拱手,向著北方稽首一拜。

那是瀚藍大陸錦繡王朝中州天神山莊的方向。

是凌真的故鄉所在。

“爹,是孩兒不孝,這番東去異洲,十中有九死,然則並無所懼,但尋一個快意,求個‘問心無愧。”

“娘,若我身亡,第一時間便來黃泉找你。”

“此去一別,山高路遠,人在天涯,切勿掛念。”

————

身後揹負著以“孝”為名的金鋒劍匣,那襲青袍臨走前,最後看了一眼那座通天海島,然後便轉過了身子。

腳下踩著那頭振翅而飛的雲中金鵬,凌真遠離殤學院,孤身前往東方。

海面蒼茫,天地遼闊。

唯有一鵬鳥,與一個“異鄉人”。

曾有古書上寫過一句“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這等冬日堪堪過去的“倒春寒”時節裡,南海上空寒風陣陣,吹得人滿面蕭瑟。

這一去,也不知壯士還能否再復還?

無妨,無礙。

既是“壯士”,縞素酬吾鄉,刀劍決死生!

青袍客與金翅大鵬,一人一鵬相作伴,跨海,入霜寒洲。

(第二卷“人族之殤”,完。)

(下一卷的故事,將以劇情節點的形式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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